三人一道吃了东西,将身体内的寒气逼了出去。齐越也不打扰墨玉了,主动离开了。
不过离开之前,齐越倒是不再怼上官时了,默认了上官时留下。
“他今天倒是奇怪……”墨玉看着齐越的背影若有所思。
上官时看着墨玉身上的红衣裳,“你还去午门吗?”
墨玉顿了顿,点头,“去,行刑是不是还在继续?”
“一旦开始,便不会结束,想必现在还在继续的。”上官时看着她身上的红衣,“要换身衣裳吗?”
“不必。”墨玉起身,“我出去散个心,换什么衣裳?”
“玉儿。”上官时看着墨玉,“凌迟不好看。”
墨玉转过头,狐疑的盯着上官时,“你说什么?”
上官时自觉说错了话,他转过头,“你若是想看,坐在马车里,望一眼便是。”
墨玉眯起眼,“我想去茶楼上坐着看。你不想喝个茶吗?和我一起。”
上官时攥起了拳头,抬头对墨玉笑着,“好呀,我们许久不见了,一道说说话吧。”
……
马车到了午门附近的茶馆前。
上官时在墨府,换了一身衣裳。一件苍紫色菱锦袄子,腰间绑着一根藏蓝色师蛮纹革带,一头乌黑的头发,有着一双深不可测眸子,身材完美,气宇轩昂。
墨玉被他扶着下了马车,两人一道进了茶馆。
“感受到了吗?”午门附近有两人正在对话。
“是那辆马车上的人,那两人……必定有一人,是小主子!”
“动手吗?”那人转头看向刑场上的越王,他的衣裳被脱了,身上已经有了不少伤口。
“小主子没有下令,午门还是再……唔……”
“唔……”
墨玉闭上的眼再次睁开,她勾唇笑了起来。
“玉儿?怎么了?”上官时关切的看着墨玉。
墨玉挑眉,转头与上官时对视,“忽然觉得有些头晕,没事了。”
上官时皱着眉头,“别看了吧?我送你回去?”
“不,来都来了,坐一会再走吧。”墨玉笑着摇头。
上官时担忧的看着墨玉,“可以吗?”
“当然可以。”墨玉勾唇笑着。
上官时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拉着墨玉的手,往上走去。他不再回头看墨玉的脸色,他怕墨玉的笑容是为了他而摆出来的。若越王是她的父亲,她此时,该有多伤心?
墨玉转过头,往茶馆外望了一眼,嘴角的笑容更甚了。她刚刚释放出了蛊王的压迫力,将外头的那些越氏一族的族人体内的本命蛊,全部压下了。她不希望行刑的时候,出现任何的意外,更不希望有人会去劫法场。
上官时拉着墨玉进了一个包间,茶倌很有眼力见,给两人找了一个位置绝佳的房间,能清楚的看到底下的法场。
“若是觉得不适,我们可以回去。”上官时拉着墨玉的手。
墨玉没有回答,而是静静的往下望去,她瞧见了跪在了法场上的越王。
越王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存在,抬头望了过来。
墨玉挑眉,扯了扯嘴角,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静静的往下望去。
上官时担忧的跟在墨玉的身后,他不敢叫墨玉,只能焦急的看着下方的行刑。
零割碎剐的一种酷刑,亦称凌持、凌迟、重辟。据民间传言,“凌迟”处死时,刽子手先在犯人前大肌上割一块肉抛上天,这叫“祭天肉”;第二刀叫“遮眼罩”,刽子手把犯人头上的肉皮割开,耷拉下来遮住眼睛,避免犯人与刽子手四目相对,防止犯人在极其痛苦时放射出异常阴冷、恐惧的目光而使刽子手心慌意乱,影响行刑。
而越王,他却没有如以往的惯例,眼睛依旧能看到四周。
好久不见了呀,父王?
墨玉微笑着,对下方的那人歪着头。
“哈,我的女儿!”越王闭上了眼,肩膀一颤一颤的。
刽子手仿佛受到极大的侮辱,他瞪着眼睛,看着越王,“你还敢笑!”
刽子手接下来的几刀,更加的“轻柔”,换用了钝刀子,又一片片的切的极薄。
“这简直!”底下有几人受不了了。
“这是……”他们才打算劫法场,却被一股威压制住了。
“这是什么?王爷他?”那几人慌乱的望向刑场上的越王。
越王也感受到了,他睁开眼,嘴角咧着,“好孩子,你最好,都如今日一般,将你哥哥,送上那个位置。你敢弑父,便要承担所有后果。”
墨玉没有感受到越王的反抗,她皱起了眉头,身子往外探了探,想要看仔细越王的神情。
“别看了。”上官时伸出了手,捂住了墨玉的双眼,他的声音之中带着哽咽,“玉儿,别看了。”
墨玉感受到自己被身后的人拉到了他怀里,温暖的身体贴上后背。
墨玉:???你要干什么?
墨玉扭动着身子,“上官时,放开我。”
“玉儿,不好看,别看了。”上官时闭上眼,将墨玉整个转了过来,按进了自己怀里。
底下讨论的声音变得愈发的大了,甚至有一些人师徒挣脱墨玉的控制。墨玉不再想挣脱上官时的怀抱,她抓着上官时的腰带,默默的将那些想要冒头的蛊虫,一个个压下去。
“王爷!”有人顾不了这许多了,朝刑场跑去。
墨玉抬起头,猛地转过了身。
“玉儿!”上官时只来得及拉住她的胳膊。
墨玉一手撑着窗户,往外头喊道,“拦下那个人!”
上官时提着的心差点摔碎了,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将墨玉抱回了自己怀里,死死的按着不许她动。
墨玉:???你要敢什么呀!
“拦下那人,不许任何人靠近法场!”上官时望着下方,提剑想要劫法场的人。
上官时想起了宫中的传闻,似乎有一种药,只要洒了,那些会蛊术的人便用不出来了。他看着下方干干净净的一片,摸了摸墨玉的发顶。
“不用怕,我护着你。”上官时将下巴搁在墨玉的头顶,“有我在,不用怕……”
墨玉:……
虽然不知道上官时在说什么,但是他想要做什么,都可!反正她只要压制住那些蛊虫,不许他们乱动便好,剩下的,自有人去料理。
那些越氏一族的族人,依赖蛊术成性吗,一旦无法施展蛊术,便如同没了爪子的猫。
这一日的刑场,成了长安城喜闻乐道的笑谈。越氏一族大势已去,在昭南郡主的威压下,今日连一个王族的气势都按不出,丝毫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越王慢慢去死。
皇帝似乎是想要钓鱼,命人将刑罚时间一拖再拖。
墨玉依旧站在这个窗口第三日了,上官时无奈,只好叫人将桌子搬到窗边,叫墨玉好坐着看。
上官时时不时的伸手过来,一会摸摸墨玉的脸,一会摸摸墨玉的手,生怕她受了什么刺激,要做些不该做的事情。
“今天已经是第三日了,还要继续看吗?”上官时坐在墨玉的身边,将她圈在怀里。
墨玉不知道上官时这是什么毛病,害怕吗?看着也不像啊,可为什么总把自己当成一个布娃娃似的,抱在怀里?
今天她身穿玉色百蝶穿花遍地金褙子,逶迤拖地月白色云纹西番莲连珠孔雀纹锦鲜红花裙,身披粉橙底锦缎纱衣。乌亮的齐耳短发,头绾风流别致如云高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垂银丝流苏翡翠七金胜,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赤金镶羊脂玉葫芦的戒指,腰系金黄色孔雀纹腰封,上面挂着一个粉色色绣着寿星翁牵梅花鹿图样的荷包,脚上穿的是粉蓝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睡鞋,整个人素的很。
至于上官时,这几日,他穿的衣裳都挺素的,也不知究竟是何原因。
“今日就能结束行刑了,已经抓了不少人了。”上官时看着下方依旧不少百姓看着的刑场。
墨玉点了点头,后头的时间里,几乎没有再出现过什么人想要劫法场了。越王默认了墨玉的行为,虽然其他人不解,但是也都按下了心思。而有一些人,似乎是猜到了墨玉的身份,都默默的退了下去,不再围在法场周围了。
“殿下,昭南将军快到城外了,陛下请您代他去迎一迎。”
上官时搂着墨玉的手一顿,他有些僵硬的转过头,看向顾英杰,“你说什么?”
“他说,我哥哥要回来了。”墨玉站了起来,掸了掸裙角,“殿下才知道吗?”
“玉儿……你。”上官时急急地站了起来,“你哥哥他……”
“怎么了吗?”墨玉笑着歪着头,“我与你一道去接我哥哥吧?这边想是再过两个时辰便能结束了,也不必看着了。便是安歇人将人劫走了,也活不了了。”
上官时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他上前来,拉住了墨玉的手,“你若是不愿,先回府去,我陪着你哥哥入宫见了父皇,便亲自送他回来。”
“我为何会不愿?”墨玉笑了起来,“殿下,那可是我哥哥呀!”
上官时沉默,的确,墨玉入宫不去迎接连城,这完全说不过去。
“走吧。”墨玉笑着而看着上官时。
“你……你是不是……”上官时看着墨玉的双眼,他怀疑墨玉,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我什么?”墨玉挑眉。
上官时沉默的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下去吧。”
“好。”墨玉自然的将手给上官时牵了。
上官时沉默着,深吸了一口气,拉着墨玉下了楼。
包间对面的门被推开了,遂城正站在卫幼蕊的身后。
“您瞧,四殿下,与昭南郡主,是不是很相配?”遂城笑着看向卫幼蕊。
卫幼蕊捂着嘴,闷闷的咳了几声,指缝之中,还是吐出了鲜血。她紧紧的盯着走了下去的两人,“洛和安,究竟想做什么?”
遂城笑着,将手中的一包药粉放在了桌上,“很简单,这是我家大人托您交给昭南郡主的礼物。礼物这种东西嘛,自然是要瞒着送,才能给人惊喜的。”
卫幼蕊默然的转过头,看向桌上的那包药粉,她抬手,用手帕擦干净了指缝之中的血迹,拿起了那包药。
“这是什么?”她转头看向遂城,神色冷淡。
“惊喜。”遂城的脸上依旧带着完美的笑容。
“这是什么?”卫幼蕊沉下了脸,问道。
遂城挑眉,笑了起来,“助兴之药,还请卫小姐,今日便送给昭南郡主,她必定极为喜悦。”
卫幼蕊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药包,冷笑了一声,“今日昭南将军回来,你让我在玉姐姐的饭食之中下药。洛和安打算做什么?”
“四殿下选了昭南郡主,难不成没有昭南将军的原因吗?不是吧?”遂城看着卫幼蕊,笑了起来,“卫小姐,您知道的,若是昭南将军风头正劲,昭南郡主又如何落与旁人?”
遂城低着头,看着卫幼蕊手中的药包,“卫小姐,四殿下求了您为正妻,难不成当真是因为喜欢,而不是您身后的兄长与桑兰军?”
卫幼蕊闭上了眼,她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我知道了。”
“属下送卫小姐。”遂城站了起来。
卫幼蕊苦笑了一声,看着自己身上极尽奢华的衣裙。蜜合色底柿蒂纹杭绸锦缎长袍,逶迤拖地石榴红绣金洋绉裙,身披淡紫色弹墨绫薄纱衣。顺滑的长发,头绾风流别致单螺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镂空飞凤金铀,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金镶九龙戏珠手镯,腰系黄绿色丝攒花结长穗丝绦,上面挂着一个浅啡绣着寿星翁牵梅花鹿图样的香囊,脚上穿的是绛紫色并蒂莲花缎鞋。
来之前,她设想过无数次,见到上官时与墨玉走在一处的场景,她该如何站出来面对。可她便是穿上了最华丽的裙子,也无法掩盖住心中的自卑。她甚至不敢去看他们两人,便是改头换面,她依旧还是那个卫幼蕊。
遂城盯着她看着,扯了扯嘴角,“卫小姐今日是亲眼见到,想必也该明了如何做才是对的。瞧这模样,若是昭南郡主想要,只怕您……”
卫幼蕊攥紧了手中的药包,深吸了一口气,“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