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裕成是重诺重情之人,他在答应了为满满改姓之后,隔日便带着颜娘母女去了县衙,借着职务之便将她们添在了自家户籍册上。
自姜裕成祖父母、父亲去世后,姜家的户籍册上只有他们母子和冷茹茹姐妹俩。后来冷茹茹出嫁,冷娇娇病逝,姜家户籍册上只剩下姜母和姜裕成两人,看着实在是人丁单薄。添上颜娘母女的名字后,总算是热闹多了。
颜娘只认得几个字,自己和女儿的名字她都认得,看着自己和女儿都被冠上了姜姓,顿时有了一种强烈的归属感,这是以前为凌家妇没有的感觉。
收好户籍册,姜裕成蹲下身抱起满满,逗她道:“小丫头,日后你便是我的女儿了,来,叫声爹爹。”
满满睁着大眼睛,疑惑的看向颜娘。
颜娘笑着点头:“满满,你以后就是姜清芷了,该唤姜大人一声爹爹的。”
满满眨了眨眼,冲着姜裕成大声喊道:“爹爹。”
孩童的声音清脆悦耳,听得姜裕成眉开眼笑。
“爹爹,为什么我先前叫凌清芷,现在又叫姜清芷呢?”还没等他笑够,满满突然提出的问题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小的人儿满脸都是不解。
颜娘敛起笑意,想要跟女儿解释,谁知姜裕成却轻轻摇了摇头:“她现在太小了,等她大一点我们再告诉她真相。”
颜娘刚到嘴边的话只得咽了回去。
颜娘和满满第一次来虞城县,姜裕成趁着县衙没事,打算带着她们母女出去逛逛。虞城县比陵江镇大得多,也要繁华的多。
街上人来人往,穿衣着装要比陵江镇的百姓富有,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四周还散落着一些小摊贩,因为接近年尾,人们都忙着置办年货,不管是店铺里还是小摊贩处,都是热闹至极。
满满被姜裕成抱着,一眼就看到前面有卖糖人的,嚷嚷着要吃。颜娘一听到糖人两个字心就突突地跳,上一回中秋节,她带着满满去看灯会,小丫头也是嚷着要吃糖人,结果却被拐子拐走了。
姜裕成知道她在害怕什么,腾出一只手来拉她,“放心,有我在呢。”
温热的触感让颜娘心中安定了许多,一家三口缓步来到卖糖人的摊子前,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干瘦老头,见有客人上门,停下手中的动作道:“客人想要什么图案自己转吧。”
摊子旁边摆着一个转盘,上面刻了很多动物图形。
“我要喜欢那个大鸟。”满满指了指插在草垛子上的那只硕大的凤凰糖人。
姜裕成抱着满满蹲下身,“满满,喜欢什么就自己转。”
满满用力的转了一下,转盘飞快的转动起来,指针最后停在了凤凰糖人上面。满满开心极了,伸手就要去拿糖人,谁知那老板却出声道:“客人可否看清指针到底是指的凤凰还是锦鸡?”
颜娘和姜裕成均是不解,顺着老板的话仔细看了一眼转盘,原来那指针看着像是指着凤凰,其实却落在了凤凰与锦鸡中间。姜裕成又凑近看了看,木头指针偏向锦鸡那边一些。
“是我们看错了。”他爽快的承认道,接着又问老板:“那凤凰糖人多少钱,我买了。”
老板突然笑了,“还望客人体谅,小老儿的糖人只依着转盘来卖。”
姜裕成刚想开口,就听他道:“小老儿凭着这门手艺走南闯北三十余年,这转盘上的凤凰糖人也只卖出去了一回。活了这把年纪倒是悟出了一些道理,命中该有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听了这话,姜裕成不由得皱眉,明明眼前这个老头只是个卖糖人的小贩,说出这句话时却莫名有了一种世外高人的模样。
不过这话还真不好听,若是换了别的人,可能要找老头论理,姜裕成却没当一回事。他低下头问满满:“你转到了锦鸡,咱们只能要这个了。”
满满念念不舍的看了凤凰糖人一眼,听话的要了锦鸡。
等一家三口离开糖人摊子后,那卖糖人的老板却开始收摊了,隔壁买汤面的大婶好奇的看了他好几眼,心里嘀咕道:这老头拢共才出了三天摊,三天也只卖了一个糖人出去,也太不会做生意了。
“老板娘,来一碗阳春面,多放葱。”
这时有客上门了,面摊大婶便不再关注糖人老板。
姜裕成带着妻女在县城内逛了一圈,在县衙用过午食后,颜娘就带着满满回了陵江镇。她前脚刚走,后脚凌老爹和温氏就找到了县衙里来。
“大侄子,你可要为我家元娘做主啊!”一见到姜裕成,温氏就拉着他的袖子大嚎。
被人突然碰触,姜裕成不由得皱了皱眉。正要问话,温氏便被凌老爹拉开了,“姜大人,我家老婆子没眼色,要是冒犯了你,还请你见谅。”
姜裕成轻轻抚了抚袖子上褶皱,抬头看向他们,“二位来县衙干什么?”
温氏刚要说话,被凌老爹抢了先:“大人,那孙家欺人太甚,孙富为了娶一寡妇,竟污蔑我女儿元娘与人私通,还说要休了她。裕成,你和二郎是同窗好友,看在二郎的面子上,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姜裕成听完后摇头:“抱歉,这是孙凌两家的家务事,官府不便插手。”
温氏一听火气蹭蹭蹭的往上窜,口不择言道:“什么不便,我看是因为娶了聂氏那贱人后,就不把我家二郎当同窗了吧。是不是那贱人说了什么,你才不肯帮忙。”
温氏的话激怒了姜裕成,颜娘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被一个老婆子如此侮辱,他哪里还忍得下这口气,当即将两人呵斥一顿后赶了出去。
温氏和凌老爹被衙役押着扔到了县衙门外,衙役不屑的看着两人道:“撒泼撒到衙门来了,要是不想挨板子就赶紧滚。”
凌老爹和温氏被吓到了,半天都没回过神,两人被扔出来时动静不小,经过此处的路人都对他们指指点点。
凌老爹脸色沉如墨,呵斥老妻道:“坏事的老娘们,怎么就管不住你那张嘴呢,现在是咱们有求于人,你骂人聂氏干什么?”
“我怎么不能骂那贱人了,也不知那贱人使了什么本事,被休了还能嫁到姜家去,也不怕被克得没了性命。”
温氏心气不顺,原本她也打过主意将凌三娘嫁给姜裕成,要不是出了葛家女丧命的事,可能早就找人游说去了。在她看来,颜娘又丑又胖,还是一个带着孩子的下堂妇,姜裕成一定是瞎了眼才看上这样的女人。
温氏越想越气,忍不住冲着县衙大门吐了一口唾沫,“我呸,得意什么,还不是捡了我儿不要的破烂货,现在当个宝贝似的,日后有你后悔的。”
见她粗鲁刻薄,凌老爹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你能不能消停一些,现在最要紧的是元娘的事情。”
一听到“元娘”两个字,温氏有些急了:“他爹,这姜裕成不肯不忙,我们不如去找二郎吧。”
“胡闹,二郎远在梧州,等咱们到了那儿,孙富跟那寡妇儿子都生出来了,反倒会害了元娘。”凌老爹坚决不赞同去找凌绩鸣,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决定让凌三娘去找颜娘说情。
这一日,颜娘刚从铺子里回来,凌三娘就上门了。
自从她与凌绩鸣和离后,两人已经快三年未见,颜娘讶异了一下还是笑着将她请了进来。
待两人坐下后,颜娘问道:“三娘,这几年你过得可好?”
凌三娘面上有些不自在,扯了扯嘴角,“还行吧,去年嫁了人,夫家也在这镇上。”说完,她又仔细的将颜娘打量了一遍,“看来二嫂日子过得不错,姜大人待你一定很好,我今日来…”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颜娘打断:“三娘还是叫我名字吧,如今我已是姜家妇,当不得这声二嫂。”
凌三娘这才发现自己口误,讪讪道:“都怪我忘了改口,请颜娘姐姐见谅。”
颜娘没有接这话,道:“你今日上门不是特意来找我说话的把,有什么就直说吧。”
三年未见,凌三娘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凌三娘了,颜娘从她闪烁不定的眼神中看出来,她心中必有所求。
见颜娘问得那么直接,凌三娘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踌躇了一会儿下定决心道:“颜娘姐姐,这次我来找你是为了我大姐的事。我大姐被孙家的人诬陷与人私…私通,还说要休了她,我想请颜娘姐姐看在我们姑嫂一场的份上,让姜大人替我大姐做主。”
颜娘听完缘由后,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三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凌元娘的事我不会帮忙,若要找人做主,还是去县衙递状纸吧。”
凌三娘听了后心凉了半截,“颜娘姐姐,我也是无法了才来找你的,你就大人有大量,帮帮我大姐吧。”
颜娘冷笑道:“我不会帮一个想要害我女儿的人,再说了,依着凌元娘的性子,孙家说未必会诬陷她。”
听了这话,凌三娘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聂颜娘,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帮忙就算了,为何还要坏我大姐名声,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卑鄙无耻。”
“凌三娘,究竟是我无耻还是凌元娘不守妇道。”颜娘冷着脸道:“你自己去问问她,八月十五那日,她同何人在一起。”
凌三娘看着她那张变得冷凝的脸,顿时生出一股落荒而逃的感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