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大门打开,首先走出来的是穿着白大褂,戴着方口罩的外科医生,他的表情冷漠而镇定,看到徐烈和宁雨脸上急切的神色,他用低沉和缓的声音说道:“病人还未脱离生命危险,必须继续留院观察。”
说完,外科医生不再理会两人,径直走进了办公室,这时手术室里的推车才缓缓推出来。范仁平躺在上面,脸色非常地苍白,闭着眼,额头上还有护士清理血迹过去留下的酒精味。左手上插着针管,挂着点滴,右手无力地摊在床上。
宁雨试图叫醒范仁,被护士强行制止了:“病人现在状况很差,不能打扰,请让开。”
护士的话非常蛮横,却说得在理,徐烈拉着宁雨闪在一边,让开了路。等目送着病床推进特护病房后,徐烈才沉声道:“我看事情不会就这样完了,你先派两名信得过的人守在病房门口,我去去就回。”
宁雨睁大了眼,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徐烈,似乎不相信他说的话。
徐烈偏过头,有些不忍,又担心事情会走漏,他苦笑道:“我还是让肖良过来吧。想必现在叶诚开也收到了风声,他肯定马上会赶到这里,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宁雨花容惨淡地点下了头。徐烈的话,对她既是安抚,也是忠告,公安系统或许真的就像徐烈说的那样不堪。
“要有可能,我还是先去找宁书记谈谈。”徐烈走出了两步,又回头说道:“他要是能够给叶诚开施加一些压力就好了。”
徐烈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马上拨通肖良的电话,把大致的情况告诉他后,让他带人赶来协和医院,一定要保证范仁的生命安全。
走出医院,徐烈摇了摇头,好端端的西城区公安局副局长,按理说应该是心理坚强才对,但宁雨一半靠本事,一半靠家里,仕途扶摇直上,哪里知道商场和官场上的凶险。
想及此,徐烈喟然叹了口气,钻进车里,飞快地朝官朝山奔去。
只走到七星路的路口,便遇上宁长明的车,两辆车停下后,徐烈走过去,往车里看了一眼,没看见徐援朝和凌素芬:“谈崩了?”
“没有,”宁长明苦笑道:“几十年的恩怨哪能一下就消除得了,也得给小芬留一些时间。”
徐烈点了点头,看起来父母是坐公车走的。
“有事?”宁长明问道。
徐烈没说话,偏过头看了一眼坐在前面的司机和秘书。
“咔!”宁长明拉开车门,走到路旁的水沟边,徐烈紧跟在后面。
“能说了吧?”宁长明皱眉道:“我的司机和秘书都是信得过的人,你小子还弄这一套?”
徐烈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我下面说的话不想有第三个人听见……”
等听完了徐烈的话,宁长明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地僵硬,隔了好半晌,他才骂道:“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张家又没惹到你头上,你动的什么心思……”
“是,他们现在是没触及到我,”徐烈冷然道:“可今天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永远都没有。做人不能看眼前,我做企业也不是只看眼前的利益,我看的是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
宁长明静静地听徐烈把话说完,才问道:“你确定李世锋和李铎的死与张家有关?”
“不能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至少也有百分之七八十。”徐烈沉声道。两人死得实在过于蹊跷,这和“躲猫猫”没多大的区别。
其实徐烈在来找宁长明之前也经过一番的心理挣扎,把事情全盘告诉他,无疑是把他也拖下了水,只是考虑到宁雨那方面,为了宁雨的安全着想,不得不通知宁长明。
“哼!”宁长明冷哼了一声,自己手底下有些什么货色,他还是清楚的。事情绝对和叶诚开脱不了干系。他本身就是一头老狐狸,做事油得很,倒没想到他还是张家的人,敢下这么狠的手。
“我倒是担心……”徐烈瞅了宁长明一眼,说道:“他们会对宁书记你下手……”
“想动我?”宁长明冷笑道:“我是省里的常委,宋州市的市委书记兼市长,他张家还没那么大的能耐。”
听到宁长明的话,徐烈左眼一跳,他似乎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内幕。
“再说了,你是我外甥,我不帮你,谁帮你?”宁长明淡然道。
徐烈默然地点了点头,然后轻声道:“大舅,你看接下来……”
“等等!”宁长明手一摆,愕然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大舅!”徐烈笑道。
宁长明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这时候倒会攀亲戚了。”
徐烈陪着笑了两声,见后面的车子正在按喇叭,自己的车尾挡了半边路,他不好挪进去,便说道:“我先回家一趟,宁雨……表姐还在医院,你看……”
“我现在就过去。”宁长明挥了挥手,笑道:“代我向小芬问好。”
等徐烈上了车,宁长明表情凝重的回到车里,森然道:“去协和医院。”
徐烈说是回家,在车上打了个电话,得知父母已经安全抵达肖良家的别墅里后,便叮嘱他们先留在那里,又给肖世明报了个信,让他儿子带些人守在别墅外,不要惊动徐援朝和凌素芬,但也不要太声张了。
具体原因他没说,肖世明也没问。
徐烈调转车头,开到高新区恒星大厦。今天是清明,公司里的大部分员工都请假去扫墓了,除了部*外地的和没有安排在今天的。
电梯停在五楼,徐烈走电梯里走出来,整层办公室非常安静,他走进大门的时候,和前台小姐随手打了声招呼,示意他不要通知张岑。
张秋作为男人是必须要在清明这一天赶回临江去祭祖的,尽管和家族里有些龌龊,但没到撕破脸面的时候,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
张岑倒留在了宋州,她的意思是明天再走,其实是家族里没有习惯让成年的女人祭祖的习惯,反正父母的墓要明天再扫,她便在宋州多留了一天,处理一些手尾工作。
徐烈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她正在伏案疾书,并没有意识到气氛的异常。
“你怎么来了?”张岑愕然道:“扫过墓了?”
徐烈点了点头,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掏出在楼下买的香烟,点燃后,深吸了一口,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过了三五分钟后,张岑让他看得有些发毛,皱眉道:“怎么了?”
“范仁被车撞了!”徐烈平静地说道。
“啊?严重吗?”范仁和张岑只不过见过两三回面,打过招呼,说不上很熟的关系,但徐烈此刻表情十分严肃,张岑也马上就感觉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很严重,”徐烈直起身子,把双手搭在膝盖上,说道:“很有可能活不过今晚。”
张岑停下笔,看着他,半晌后,诧异地道:“你不会怀疑是我下的手吧……”
“不,当然不会的你。”徐烈冷漠地说道:“但做这事的人也姓张。”
张岑眉头轻微地跳了跳,冷静地说道:“你的意思说是七叔?”
“我没有说,是你说的。”徐烈俨然道,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你……”张岑站起身,指着徐烈。
“有些事,是到让你知道的时候了。”徐烈抬起头,瞟了她一眼,把烟捻熄在烟灰缸里,双手摊开,放在沙发靠背上,缓缓地道:“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查张家的底……”
“什么?”张岑惶恐地惊道。
她飞快走到门口看了外面一眼,把门紧紧地合上,回转头,嗔怒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是犯了老爷子的大忌!做这种事,你怎么之前不问问我,问问秋哥,你……你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问你,你会说吗?”徐烈直视着张岑的双眸,淡然道。
“我……”张岑颓然地坐在徐烈左手旁的沙发上,过了好半晌,她才抬起头,像是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你要是问我的话,我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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