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彦希说出那句话之后空气静止了一会儿,殷红心里实在着急,急着问:“你什么意思?”
章彦希走上二楼,看着阳台上的殷红,反问:“我的意思你自己慢慢体会,我倒问你,你是怎么了?”
“我哪里做得不对?”
“真不敢相信你竟然还这样问我。”章彦希把包丢下,脱掉外衣,仍在一旁的卧室床上,反问:“你哪里是做对了的?”
殷红急得红了眼,只望着章彦希,一句话说不出。
章彦希在厅里转来转去,边走边说:“这两三个月,浑浑噩噩,颠颠倒倒,哪里干过一件正事?整天不是等吃饭,等睡觉,就是打牌,家里的事,外面的事,哪里照应过一件?这是人过的日子吗?这是猪过的日子!”
“你以为我想这样?”殷红站起身,“难道这错不在你?”
“嗬……在我?我被父亲赶出家门,被颖娇弃绝,被众人唾骂,难道不是为了你?最后还换来一句‘错在我’?”章彦希心如锥刺,狠声问:“你是不是神经了!”
“你才神经了!”殷红浑身颤颤的,气急下一掌帼在章彦希脸上,手顿时颤个不停,举在空中放不下来似的僵硬着,看着章彦希灰心的眼神,她心里怕极了,怕他会离开,于是眼泪刷刷往下掉,可她心气高傲,服软的话,她说不出。
章彦希的脸像一块生铁,又冷又硬,只有一双眼还流露出些许迷惘、失望、气愤的复杂感情。
“是我傻了,明知你结婚了,还接受你的追求,”殷红啜泣不止,哽咽着:“傻到不顾流言蜚语,做一个拆散别人家庭的‘**’的地步……我又是为了什么……世人本来可以因我的才华而记住我,现在,他们只会因我是你这个大才子的情人而记住我,以后流传的不会是我的作品,而是我‘恬不知耻’的破坏行为。”
殷红哭着往自己卧室走,伏在床上大哭。
章彦希坐在客厅里,思绪凌乱,恍恍惚惚。
小蝶不忍心丢下她,所谓旁观者清,也大概知道两人的症结所在,就往楼上去说和。
章彦希这几天也常看到庄蝶,见她这时上楼来了,反而好,自己与殷红肯定说不上话,正好让她去。
“她在那屋里。”章彦希站起来,拿上外衣,提着包,说:“我们最近压力都大,心情不好,脾气自然大,我刚才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叫她不要在意……还说了些伤人的话,让她别多想,我没其他意思。”
小蝶只点了点头。
“但事情终究要解决,等我们都冷静一下再说吧。”章彦希说完就下楼,小蝶在阳台看着他走出了大门。
庄蝶推开门,殷红趴在床头,一半脸埋在枕头下,一半脸露出来,眼泪横着流,浸湿了枕头。
“他走了。”庄蝶轻声说。
殷红抬起头,楚楚动人地问:“就这样走了?”
“留了些话的。”庄蝶坐在床沿,扶起殷红,她的另一边绯红,还贴着几缕湿润黑亮的散发,小蝶把这几根头发拨开,她脸上露出浅浅的痕迹,“他叫我跟你说,让你别多想,他没有什么意思。”小蝶说。
“我怎么能不多想,他刚才说‘我还这样,这日子就过不长’,他分明有丢下我的意思。”
“那是气话嘛。”
“我也知道是气话,但也忍不住多想,”殷红红眼说,“以前我也不是这样的人,结婚、离婚也没掉过一滴眼泪,跟了他,我就变了一个人,变成了傻子,真的如他所说的‘神经病了’,心情好的时候很开心,伤心的时候很忧郁,也会大笑,也会大哭,阴晴不定,变得敏感……”
“那是你太在乎他了。”
“是啊,我很在乎他,这是以前没有过的感觉,古人早起好了名字——爱情。”殷红眨眨眼,摇头道:“我刚才不该打他,那是他第一次骂我,我太生气了,现在好后悔,他会是怎样呢?伤心,生气,还是失落?”
庄蝶看着这个得了疑心病的殷红,章彦希使她由恣意洒脱的才女变成一个陷入爱情泥沼的小女人,而使自己也由意气风发的骏马变成负重前行的老马,那根维系两人的红线,小蝶不知道有多结实,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小蝶,我该怎么办?”殷红问,眼神凄楚。
“首先,你得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我爱着他,而他为了我,奋不顾身,几乎不曾毁了自己,我相信他也与我同一感觉,我背负‘情人’这个骂名几个月了,已经承受不下去,现在只想要个结果,我要他娶我。”
“你们就没商量过这事?”
“前些月,都沉浸在爱恋中,况且也早,那里会讨论这个,也是最近一个月才住在一起,快乐与痛苦掺杂,但我觉得快乐多一点,只想等他自己解决他家里的事,然后顺其自然,可一切并不遂人愿,以至于到如今,我还不知道他最终的决定,心里就不放心,刚才又吵架,更加慌了。”
此时,小蝶看着她令人无限怜惜的眼神,她终于体会到人性复杂的一面,庄云铖会偏袒瞿颖娇,就像自己现在,会不自觉地偏向殷红,人永远不能站在一个绝对公平的立场上,只要还有情感和温情在。
“接下来的日子,万万不能跟他吵架了,”庄蝶劝慰道,“经历这件事后,现在是他意识到不能再拖,是该做选择的时候了,你和瞿颖娇,他只能选择一个。”
说得殷红更加心慌,在他与瞿颖娇十年夫妻情分面前,她担心,这几个月与自己在一起的日子对于章彦希来说会显得微不足道。
“我想替你去问问彦希,但我担心他不会说心里话,”庄蝶问,“他有特别亲密的朋友吗?他会不会对他说呢,我好去问问。”
“有,就是那天与他打牌的林之笑,他这一去,许是去他家了。”
“好,等会儿我去问问。”
殷红怏怏地点头,小蝶一直陪伴,到太阳落山时回去,殷红告诉了林之笑的住所,小蝶直接去问,从他口中得到了最关键的一句话,章彦希说:“若选择了殷红,我将失去世间最贤惠的妻;若选择了颖娇,我穷极一生也将无法寻觅一个心灵之知己。”
“他仍无法抉择。”林之笑说。
小蝶带着这句话回家,告诉了庄云铖。
“哥哥,你说他会怎样选择?”小蝶问。
“这是一生的难题,我回答不了。”
“如果是你呢?”
“我?”庄云铖笑道,“这道题,超出范围了,我连一次婚都没结,怎么还让我在两个女人之间选择?”
“那换个形式,假如现在就让你在她们两人中选一个结婚,你会选谁?”
“呵呵,这种问题我是不会回答的。”庄云铖笑着转过头,他好像揣度到小蝶心里的小心思。
“你心里一定有答案,是不是?说嘛。”小蝶祈求道。
“不说。”
“说。”小蝶转到他身前,直直盯着他。
庄云铖吸一口气,仰头望了望房梁,低头说:“都不是。”
说完,他的身体仿佛被一波接一波的波涛冲荡,整个身体也跟着晃荡,晃荡~晃荡~晃荡地头脑一片空白。
月上树梢时,也才晚上八点多,两人仍在小亭子中的凉椅上乘凉。周围清冷的月光、静谧的环境、凉爽的清风使人精神焕发,庄云铖问:“如果抛却所有束缚条件,仅凭他的那一句话,你认为章彦希应该和谁在一起?”
小蝶扭头看看他,说:“做不到抛却客观条件,所有人都有私心,我也有,我会偏向殷红。”
“为什么?”
“殷红是个感性的人,为了章彦希,她可以放弃很多,唯独不能放弃他,她快魔怔了,我不知道如果章彦希放弃她,她会变成什么样子;瞿颖娇是个理性的人,她审时度势,懂得放弃,成全别人时,也能成全自己,没了章彦希,她仍可以过得很好。”
“差了,这不能成为章彦希选殷红的理由啊。”
“不!这不是理由,这是我的私心,我怜悯殷红,我希望她可以好好的。”小蝶说,“但你不能责怪我,因为每个人都有私心。”
“当然不会责怪。”
“或许……在章彦希说出那句话时,其实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小蝶望着树影,念念道:“贤惠的妻,难求的知己,孰轻孰重,他当有判断,应该……他还没寻求到两者最根源的区别,所以不知他哪一种可以缺,哪一种必不可缺,因而难以取舍。”
庄云铖听着,她已经说得有点玄妙了,他跟着遐思,头便有点疼,仿佛被冲击,眼前混沌,“别说了。”他一下立起来,眼下月光幽幽,凉风习习,并无异常。
“怎么了?”小蝶问。
“不知怎么头就疼了,可能吹久了冷风,回屋睡觉吧。”
“嗨,我的思绪都被你打断了。”小蝶抱怨道,挣着起来,大腿扎扎地疼:“哎,我脚麻了。”
“那我替揉一揉,恢复得快。”庄云铖说着,伸手碰到她腿上,小蝶就叫起来:“别碰,更加难受了。”
“那我等你一会儿好了。”
“别,你来,背我还是抱我?”小蝶笑问。
“什么?”
“这几天去殷红家,他俩举止亲密,时不时搂搂抱抱,我看着挺羡慕的。”小蝶笑着说:“你来抱我一回。”
庄云铖心都**了,想说话却张不开口,只抿着嘴,勉强用极低的声线说:“好。”
庄蝶展开手,庄云铖把她抱着,她搂着,只觉得甜蜜、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