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李沐想尽一切办法和正在青州府的锦州军部下联系的时候,正在带兵的熊老督师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随着逐步深入白莲教腹地,熊廷弼遭到的突然袭击越来越多。虽然锦州军都是辽东战场上下来的精锐之兵,但是人毕竟是肉做的,没日没夜的面对敌人的袭扰,还是让很多锦州军士兵感到了疲惫。
现在熊廷弼所能做的,就是抓紧带兵赶到登州城下,只要收复了登州和莱州两府,绞杀白莲教的精锐部曲,白莲教根基自断,其他的不过都是普通老百姓而已,自然而然的就会溃散。
现在行进在官道上的锦州军士卒,和刚蹋入山东的时候,状态几乎完全不一样。没有了彼时的自信和轻松,而满是风尘仆仆的疲惫和对战事不知结果的迷茫。
朝廷下旨申饬,要求熊廷弼必须尽快解决山东叛匪,解救陷于敌手的李大人,如果到了十一月,熊廷弼还没有和白莲主力接战,他熊廷弼就不要做这个巡抚了,直接收拾东西滚蛋吧。但是熊廷弼自家事儿自家知,现在的锦州军别说长途奔袭兖州,就算是到了登州城下,还能不能发起攻城战依然是一个问题。
一边是朝廷严厉的催促态度,一边是锦州军士卒低落到极点的士气,这仗该怎么打,把久经战阵一辈子的熊廷弼都给难住了。
“兄弟们,我们到了登州城,拿下登州,就可以回家了!”熊廷弼骑在战马上,试图给军士们打气,但是长达一个多月的袭扰,已经让大多数士兵疲惫不堪。熊老督师又是个不肯马虎的性格,每一次面对敌人都要严阵以待,全军穿好铠甲,结阵迎敌,故而时间久了,锦州军士卒几乎疲于奔命。心理上,也对这样没完没了的作战任务感到厌烦了。
十月二十日上午,从辽东出发至今,已经过去快五个月了,朝廷给的期限已经就在眼前,加上一路上所有州县几乎都已经人去楼空,粮草的缺乏,逼着锦州军不得不强行攻取城池来获得粮食和其他的补给。
战争,对于这些精锐的士卒们来说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面对白莲教的这些叛匪,自然是要比在辽东战场面对建奴大军要来的轻松。既然军工都是一样的,能挑软柿子捏,又何乐而不为呢?
登州城下,一万多锦州精锐士卒列成八个大方针,每一个方针又排列成十个小方阵以便于转换队形。八千长枪手在中间,三千弓弩手在前,另有两千手握天启步枪的步枪手最后压阵。
虽然比起北云兵所用的天启二年式,现在的锦州军普通士卒用的步枪都是北云兵淘汰下来的货色,杀伤力和射速都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对付很多还都拿着农具上战场的白莲教众来说,当然还是绰绰有余的。
锦州军纵然已经接近精疲力尽,但是依然不是比农民强不了多少的白莲教徒们能比较的,登州城墙上,不少站在城上拿着简陋武器的白莲叛军腿都在不住的打摆子。看着城下万余方阵严谨的敌军,心里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锦州军都是按照李沐和熊氏父子编写的《步兵操典》进行训练的,讲究队列严明,行伍齐整,令行禁止,千万人举止如一人,在这个时代大部分封建军队的眼中,几乎算的上好似传说中的天兵天将一般。
“我的乖乖,这就是在辽东打得建奴到处乱窜的天兵啊。”有些站在城墙上的白莲教徒明显刚刚入教不久,还没有对自己“反贼”的身份有足够的觉悟,略带好奇的看着城下一万多天兵,尚不觉得自己已经即将要和大明王朝目前可能是最强大的步兵对阵疆场了。
“是啊是啊,长这么大了,这样的兵还真是头一回见到,以前看威海卫还有咱登州府那些兵油子,简直比起来就是叫饭花子。”另一个白莲教徒也赞同道:“以前都叫他们海盐兵,天天晒得黑不溜秋的,哪儿有一点王师的样子。”(登州、威海都是靠海的城市,很多世袭军户生活贫苦,靠煮海水制盐为生,由于大明军户地位低下,连普通农民都看不起他们,所以常常被蔑称为“海盐兵”)。
等到锦州军所有阵型列队完毕,攻城器械也摆上了战场前线,熊廷弼站在后方的鼓车边,眼神骤然一凝,深深了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吼道:“传令!击鼓开战!”
“咚咚咚”锦州军每个营都携带有数面牛皮大鼓,在战时,鼓点既可以当做传令的声音,也可以鼓舞士卒勇往直前,当然,不经过长时间训练的精锐,是很难分辨不同鼓点所代表的命令的。
战鼓想起,无论之前有多么疲累,每一个锦州军士卒都迅速打起了精神,他们是大明天下最强大的精锐,在辽东千里疆场纸上,杀到“满万不可敌”的老建奴,整个春天都没敢出家门,锦州镇三个字,不仅是大明边防重镇之一,更是一种无上的荣耀。若是在辽东,只要亮出这三个字,那些曾经无法无天的建奴斥候骑兵,甚至不敢靠近一箭之地!
“儿郎们。”熊廷弼站上旗台,云起全部力气,高声吼道:“白莲叛军,土鸡瓦狗尔,打赢这仗,没人赏银三十两,第一个登上登州城者,升三级!”
“大明!大明!大明!”重赏之下,很多士卒都铆足了力气,准备一鼓作气把这些敢于挑战大明天威的反贼们挑落马下。熊廷弼历经战阵多年,知道鼓励士气最直接的方法莫过于用赏金予以诱惑。简单,直白,但是效果绝佳。
“攻城!”大将令下,全军听令而动,战鼓急擂,弓弩手抵近城墙开始向城墙上倾泻箭雨。
“咻咻咻”的羽箭破空之声传来,城墙上的白莲教徒只觉得眼前骤然一暗,紧接着就发现无数闪着寒光的箭头对着自己飞驰而来。待到城墙上的白莲教徒们准备躲闪的时候,明显已经来不及了。比起这些山东人印象里的羽箭来说,锦州军弓弩手所用的都是三石强弓,精铁箭头,抛射时下落的动能更大,一支箭甚至都能连穿三两个人。
这边刚刚射过一轮箭,城头上的白莲教徒一下子倒了一大片,剩下的很多都吓得四处乱窜,死死的抵在墙垛的后面,无论如何不敢再冒出头来。
也有些白莲弓手不甘被彻底压制,探出头去想要像城下射箭予以反击。却没想到刚刚露出个脑袋,就听闻城下一阵枪声想起,大部分弓手一下子就被穿了个透心凉,心飞扬。血花从胸口,脑门处飞溅而出。
步枪由于不能抛射,不可能有曲线的射击弹道,所以不适合杀伤城墙后的敌人,所以步枪手则被用来压制企图反击的地方弓手,弓箭和步枪相互配合之下,城头上的白莲教徒损失惨重,竟然没有人再敢露头看外面一眼。
熊廷弼点点头,再次下令道:“前锋营攻城。”
鼓点声快速转换,变得越发急促起来,接到命令的持有攻城器械的两千前锋营官兵开始怒吼着向登州城墙冲过去。
战场上一时间喊杀声震天,仿佛登州府城的城墙都在微微颤抖着。登州城曾经在天启二年春天的建奴入寇时差一点被焚毁,很多的城墙是后来修补的,从现在看来,修补的工程质量非常堪忧。
在几乎没有城墙上弓箭手拦截的情况下,前锋营官兵几乎没费什么劲儿就冲到了登州城的城墙下,云梯和重锤都已经架好,如果没有什么大的意外,今天晚上就可以在城内摆酒庆功了。
熊廷弼满意的看着自己的虎狼之师,这支由李沐一手打造的辽东第一精兵,确实名不虚传,熊廷弼做这个锦州经略还不到一年的时间,现在几乎都不想走了,什么样的将军,不想带领这样一支军队征战南北呢?
就在熊廷弼准备让中军准备入城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后军有些混乱起来,多年战场厮杀带来的直觉让熊老督师迅速回头像后军方向望去。
后方尘土扬天,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不知道多少骑兵,这些骑兵穿着白衣,打着高耸的白幡,活像从地狱来到人间的索命使者,几乎毫无声息的开始急速接近锦州军的后方方阵!
稍微有常识的都知道,腹背受敌是战场大忌,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想那么多了,熊廷弼急声吼着下令道:“传令后军和中军大营,原地后转,结阵迎敌!不要乱,结阵迎敌!”
战鼓急促而起,却让前方正在攻城的官兵们心中都有些不安起来,听鼓声的命令,是命令后军和中军大营后转迎敌,难道后路有敌人,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但是一时半会,长枪手不可能一下子从阵前跑到后军,只有少量枪手跑到了后军结阵待命,大部分长枪手还在紧急和后方的步枪手交换位置。
可是那些穿着白衣的骑兵,已经逼近到百步之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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