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的葬礼到底来了多少人,我没有准确统计过,但是我看的仔仔细细,不管是在石市混的,还是从崇州市玩的,各行各业基本上都有人来参与,不管这些人是报什么目的来的,我都一一记在心底。
两天以后,王叔入土为安,墓址选在石市最高的驼梁峰,用小佛爷的话说,希望他可以永远护佑这片自己征战半生的热土,可以一直守望着我们这些后辈日新月异的变幻。
整整三天,陈花椒始终都跪在灵堂的黑白照片前,耷拉着脑袋一语不发,不眠不休,整个人活脱脱的瘦了两圈,精气神涣散的像尊木偶,不管什么人跟他说话,他都没有半点反应。
灵堂外面,陈珂满脸焦急的恳求我:“三哥,你劝劝花椒吧,这样下去他得把自己折磨死。”
“他心里有个结,一个无法原谅自己的心结。”我凝视着陈花椒的背影,摇了摇脑袋,陈花椒始终没办法原谅自己,没有在王叔临走前尽孝,过去没有多喊几声爸,没有陪他多说几句话。
我这几天也同样没有合过眼,除了操心王叔的白事,就是招待各方来的大佬,一些公司社团还好说,安排雷少强他们去应付就可以,可是诸如罗权、天门、金三角这些巨枭们就必须得我自己亲力亲为,加上我的伤还没好彻底,现在真有点积劳成疾的意思。
我想了想后,冲着苏菲道:“媳妇,你去帮我拿两瓶二锅头,随便再弄点什么下酒菜吧。”
“好!”苏菲慌忙掉头去安排。
几分钟后,我提着两瓶五十度的二锅头,一份猪头肉走到陈花椒的跟前,陈花椒仿若没有察觉一般,纹丝不动的匍匐在地上,除了偶尔的呼吸声以外,他简直就是块木头。
“跪三天了,差不多也尽孝了!你还真打算把自己饿死、耗死还是咋地?”我拖着膝盖,蹲在他旁边低声道:“别让老头子走都走的不安生,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好。”
陈花椒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两下,不过依旧没有抬起脑袋。
我仰头看了眼王叔的黑白照片,喃呢:“吃口东西吧,老爷子可是眼睁睁看着你这么折磨自己三天了,你不想他难过吧?”陈花椒的心结就是王叔,跟他扯别的,他够呛能听进去,只能从这方面下手。
“我不饿……”陈花椒微微扬起脑袋,嗓子哑的像个六七十岁的老头,眼球里遍布血丝,看起来很是吓人。
只要他肯说话就是好兆头,我接着道:“他临走的时候,怕咱们之间的关系破裂,一字一顿的告诉我,让我照顾你,让你无论什么事情都听我的,这算是遗愿,你会忤逆么?”
陈花椒怔了怔,微微摇头道:“三哥,咱们之间永远不会再见,我就是没法原谅自己,为什么反应那么迟钝,为什么早点没有察觉出来这一切,如果……”
“可生活没有如果,往者已矣,你总会想追他而去吧?珂珂告诉我,她怀孕了,难道你希望你的孩子将来也跟你一样,在一个没有父亲的环境中长大么?”我拧开酒瓶口,推到他跟前,轻声道:“咱得让老头儿走的了无牵挂不是?喝口酒、吃口饭,生活还得继续。”
“三哥……”陈花椒“嗷”一嗓子哭了出来,这几天来积压在心头的所有哀伤瞬间化作泪花,一滴一滴的打在地上。
“外面人都说你肯定会为了这事儿跟我分道扬镳,咱得用事实扇这帮人的嘴巴子,吃肉喝酒!”我盘腿坐到地上,将另外一瓶酒也拧开,洒在地上一抹,冲着王叔的照片嘟囔:“叔,咱们爷仨整两口吧。”
陈花椒往火盆里添了几张纸,举起酒杯,仰脖“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口,冲着照片轻吼:“爸,我想你了!”辛辣的烈酒刺激着陈花椒的脸皮变得红扑扑的,声音也颤抖的格外厉害。
“三哥,我想干掉哑巴,我爸的死虽然是几只阿猫阿狗干的,但是最终的黑手还是那条老狗,他不死,我一辈子难以心安!”陈花椒咬着干裂的嘴皮看向我。
三天的不吃不休,让他的体力已经到了个临界点,陈花椒此刻的身体已经没有太多力气,完全就是靠着一股子拧劲儿应承,我之所以选择跟他喝酒就是想要把他灌醉,让他好好的睡上一宿。
我攥紧拳头重重点了两下脑袋:“放心吧,那条老杂碎跑不了,天门、第九处都已经在四处撒网了,只要他还敢呆在石市,就算拿人命填,我也肯定要把他整的魂飞魄散!”
混了这么久,我有过不计其数的敌人,可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对手会让我萌发出灭他九族的变态念头,唯独对哑巴,杀了他,我都觉得不解气,罗权说过,哑巴一旦落网,就标志着周泰和肯定下课。
我俩正对话的时候,身体完全痊愈的白狼快步走进灵堂,朝着我冷声道:“三哥,有厄运的信儿了,那个狗逼居然还有胆回石市,目前躲在栾城区的城乡结合部里。”
“消息准确么?”我皱了皱眉头问他,厄运实在太狡猾了,上次趁着王叔出事的空当,居然逃之夭夭,要知道罗权已经命令重兵严防死守湄河岸,我都怀疑这个王八蛋会不会早就饿死在金三角的丛林里。
“绝对准确。”白狼笃定的点头:“您还记得我老早以前是跟谁的不?”
“最开始你不是跟刑城那侯老五的嘛?”我撇了撇嘴巴,正是因为亲看看到他整自己老大,我才给这厮定下了“变态”的标签。
“不是侯老五,我说的是吴晋国。”白狼无奈的舒了口气道:“当时我是带着手下跟投奔吴晋国的,后来我虽然失忆了,可是我有几个手下却在远东集团扎下了根。”
“你原先的手下告诉你的?你记起来过去的事情了?”我侧头看向他。
“没有!”白狼心安理得的点点头:“只是偶尔想起来一些片段,我找到我内几个手下的家里,把他们的妻儿老小全都绑了,完事儿逼迫他们,其中有个小喽啰居然还真知道厄运的动向。”
“你没难为人家的家小吧?”我斜眼看向他。
白狼讪讪的咧嘴一笑,没有往下接我的话,我拍了拍脑门道:“算了,不难为人就不是你白狼了,你先带几个人给我踩踩点,确定消息以后,过来通知我,顺带把亮哥喊上,有些账是得算算了。”
“稳妥!”白狼狞笑着点点头,看了眼陈花椒,蹲在他边上低声道:“兄弟,我不说人死不能复生之类的屁话,我就想跟你说一句话,如果你眼瞅着有人要害念夏,会不会拿自己胸口取堵子弹?”
“肯定会!”陈花椒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不就结了,你爹保护三哥完全是出于护犊子的本能,假如他没出手相救,兴许你现在要跪的人可能就是三哥,人呐活一辈子,遵循自己的本心才是最痛快的。”
“本心?”陈花椒竖起眉毛。
“我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如果王叔不是没了,他根本不可能军复原职,更不可能被追授大校,这他妈就是狗操的现实,你想下为什么他中枪的以后没有告诉三哥?因为那时候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对他们那辈儿人来说,名誉比命更重,或许这才是他最想要的,这才是他的本心,你应该替老爷子高兴,而不是死乞白赖的抹眼泪。”白狼抓起酒瓶喝了一大口后,拔腿走了出去。
白狼离开以后,陈花椒梦呓似的喃喃的嘀咕“本心,本心……”
“小白是个半脑瘫,别跟他一般见识。”我拍了拍陈花椒的肩膀。
陈花椒苦笑道:“他说的对,或许这才是我爸最想要的结果。”
我们正说话的时候,一个一身素装的女人慢慢走进灵堂,看清楚她的模样,我不耐烦的皱紧眉毛问:“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