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小博览群书,又游览名山大川,自认为见多识广。战事虽然未曾亲眼见过,却总是听前朝老人们讲起,也知道其威力,但却从未像现在一般亲身感受过。
等真正见到了,听到了,才能够真正懂得,写在书里的战争终归是纸上谈兵,真正的战争是残酷的,血腥的,也是充满了黎民百姓的眼泪的。
叶轻衣这时候动摇了,后悔了。因为她不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到底能为东莱国做些什么,她从未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没用!
自从住进客栈之后,叶轻衣便一日比一日沉默,她饭量减少,也不肯跟皇甫奕说话,每天要么就是站在窗边发呆,要么就是在空荡荡的街上游荡,这个人浑浑噩噩的。
皇甫奕看在眼里,心里又是心疼又是着急,难受的很。他认识的叶轻衣无论何时都是明媚灵动的,何曾像如今一般浑身散发着死寂?
他想要开导叶轻衣,每天都尽量陪在她身边,跟她讲一些可以让人轻松的话,但根本没用。
皇甫奕心头越发沉重,其实不光是叶轻衣,他又怎会愿意看到这种生灵涂炭的场景?愧疚的不光是叶轻衣一个人啊!
叶轻衣越来越颓废,脸色苍白,眼底的青黑色根本就遮掩不住,整个人越发纤瘦,摇摇欲坠,像是一阵风吹来就能将她卷走一般。
皇甫奕无法眼睁睁看着叶轻衣消瘦下去,他甚至动了带叶轻衣上战场的念头。如果面对千军万马,想必她也不会无动于衷了吧!
来到栾城三日后,一个傍晚,叶轻衣的房门被敲响了。
彼时皇甫奕正坐在桌边轻声跟她说着话,听到敲门声便起身,警惕地问:“何人?”
“奕王殿下,是我。”
“叶左侯?”
皇甫奕和叶轻衣均是一惊,连忙打开门让人进来,果然是叶左侯!
“父亲难道不应该是在前线吗?为何来到栾城?可是前线出事了?”叶轻衣焦急地问。
“前线目前战况稳定,轻衣不必如此担忧。”叶左侯摇摇头,“我是特地为你们两个来的。”
叶轻衣和皇甫奕对视一眼,皇甫奕开口问道:“为我们?有何事?”
叶左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道:“来到栾城之后,想必你们也大概了解了前线状况,有何感受?”
叶轻衣苦笑,“我……我真恨自己无能为力。”
“就知道你会责怪自己。”叶左侯叹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谁想打仗呢?这种事,又怎能说是你一个人的错?”
叶轻衣颤声说:“寒冬腊月,边关冷得吓人,可我这几日见到有许多留在栾城的人,甚至连蔽体的衣物都没有,他们该怎么熬过这最冷的三个月?战争苦的不光是战场上的将士,还会让更多的平民百姓无家可归啊!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为他们做些什么,我可以出钱给他们买衣服,让他们从栾城搬走,可治标不治本,只要战事一天不平息,救得了一个栾城,早晚还会有无数个栾城和流离失所的百姓,我又能救多少人呢?”
叶左侯眼中悲哀之色一闪而过,“这就是战争,是一件让人无可奈何的事。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担心你会钻了牛角尖,将一切的过错全都揽到自己一个人身上。”
“皇甫奕也这么劝过我,可我知道,我绝对不是无辜的。”叶轻衣冲父亲悲苦地摇摇头,“也许我的确不是罪魁祸首,但我也能称得上帮凶了……如果,如果我做事之前能再多思考一些,行事再成熟一些,将每个地方都打理到,是不是如今会变得不一样?”
“我总是想,如果我能再强大一些,也许就能挽救更多的人了。”叶轻衣闭上眼,一行清泪滑过。
“你想强大到何种程度呢?”叶左侯耐心地说,“再怎么说你都是一个人,而不是神啊!战争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即便是身为一国之君,也不是靠着一句话就能发动战争的。在这之前必须要有完全的准备和充足的计划,南越国与西池国也一定不会是冲动行事。”
“这说明他们早就有侵占我东莱国土的意愿,三国交战不是小事,你一个女儿家又怎么能左右三个国家的决定?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了!”
皇甫奕点头,“没错,轻衣,这其中诸多阴差阳错,都绝对不止因为你一个人,你控制不了一切,有时候顺其自然发展,得到的结果不尽如人意,这是我们都无法控制的。”
叶左侯又说:“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已经造成的苦果我们也只能咽下去。有的事啊,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你不要太自责了,要说错,皇城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比你更应该承担这份责任呢!”
看到叶轻衣有动摇之色,叶左侯又说:“你这孩子心善,总想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我不说你全无过错,毕竟你们两个深陷局中,也不是清清白白的旁观者。可皇城内总有人比你们更加应该负责任,他们却至今一言不发,反而引导百姓将矛头全都对准你,我若是你,就绝不会轻易让他们的目的得逞,把自己当做牺牲的祭品。”
“毕竟就算你愿意平息战争,结果也不一定就如你所想!”
见叶轻衣深受触动,叶左侯犹觉得不放心,将皇甫奕拉到一边叮嘱他一些事。
皇甫奕微微惊讶,“你想让我带轻衣回京城?”
“没错。”叶左侯点头。
有些上一辈的事,就算是跟叶轻衣和皇甫奕也不能轻易提起,最好是烂在肚子里。他想让皇甫奕带叶轻衣回京,回去她的小院,看一看那些她在意的人。
叶轻衣身上死气沉沉,完全没有了属于年轻人的朝气,也许只有那些人才能重新唤回她往日的自信与灵动,让她重新振作起来吧。
皇甫奕思考良久,点头同意了。只要叶轻衣能够早日振作,他愿意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