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姚谌凑在威远侯夫人跟前蹦跶说笑,白沐莞自然方便寻机离开,否则站在那儿被一众贵夫人盯得发慌,不时她还得陪笑几句。
春月伤势未愈,白沐莞眼下还是指望碧珑和香云俩人,今日随同到春熙楼的便是缜密稳重的碧珑:“小姐,这张字条是春熙楼的一个丫鬟递给奴婢的。”
白沐莞连忙接过打开字条,赫然写着一行字迹:
至二楼第三间厢房一叙。
碧珑眉间忧虑重重,显然有意阻止:“小姐,今日平宁郡主和姚小姐并没凑上前来寻衅滋事,指不定这张字条就是陷阱。”
少女摇摇头,眉心一动:“司马宁色厉内茬是只纸老虎,不足为惧。至于威远侯府,我既然来了,躲是躲不掉。”
“奴婢陪着小姐一同上去!”
“不,人多眼杂,你留在大堂守着。”白沐莞举眸对上满目担忧的碧珑,正色道,“我知你忠心,但你也不用过分担忧,以我的身手等闲之辈近不了身。”
碧珑当然知晓自家小姐功夫不输男子,心头仍忐忑不安。
白沐莞避开众人耳目,径直走到二楼第三间厢房门口并未迟疑,直接叩门而入。
平日春熙楼连大堂都座无虚席,何况是二楼的雅间?尽管百两银子听一出戏,多得是“傻子”愿意将银票往这儿塞。不少富家千金坐在雅间不顾仪态抛媚眼,甚至往戏台上丢戒指珠钗香囊等物件。这一空前盛况都要归功于此刻端坐在厢房里的玉面郎君。
似是未尝想到少女来得这么快,任艺面上闪过一丝忧虑,还是先站起身作揖。
白沐莞略一点头松了口气,自寻软椅坐下后挑眉问:“任老板约我来此,该不会是为了催我寻找令妹的下落?”
任艺抿起唇角,忽而垂下头:“草民不敢。”
寻找失踪的妹妹是一回事,眼下他更在意另一件事。
“那究竟所为何事?”初进厢房,白沐莞闻到一股浓烈魅惑的香气快速侵袭鼻间,环顾四周却没发现香炉香案之类摆件,不禁暗自憋气,避免一下子吸入太多。
记得上回来春熙楼听戏时,雅间里并没嗅到任何不明的香味。
任艺深知明人不说暗话的道理,他不打算兜圈子,直截了当开口:“草民心中存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为此每夜辗转反侧,今日还望白小姐如实相告,了去草民心事。”
“你说来听听。”他这话勾起了少女的兴趣。
任艺的神色十分克制,万般恼恨痛苦在胸腔翻涌,双拳不自觉握紧:“白小姐上回陪同太子和旭王来春熙楼听戏,戏罢草民瞧见一个年轻女子上楼寻旭王,远看她有几分肖似草民未过门的妻子,不知她姓甚名谁?”
“任老板糊涂了,既是来寻旭王的女子,想必不是丫鬟也是他的姬妾,岂能与你未婚妻混为一谈?你冒然打探旭王殿下身边的人,未免失礼不敬!”话虽如此说,白沐莞坚信那日她留意到任艺迟钝的背影不是巧合,这两人皆来自燕州,背后必有不为人知的隐秘。
“草民敢张口询问白小姐,即使豁出性命也要求一个答案!”言辞激昂,他又道,“旭王殿下近来喜欢听戏,关于他的种种传闻草民也听见许多。倘若他风流倜傥到强占百姓之妻,未免也太荒唐!”
白沐莞哼了一声,故意提高嗓音:“无凭无据诽谤皇亲,按律可是大罪!”
她不知任艺和舒菁儿之间有何往事纠葛,只知如今他们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任艺再炙手可热也只是个戏子,而舒菁儿攀上旭王,甚至将其迷得神魂颠倒,余生不愁荣华富贵。她不是青天老爷,没有兴趣和精力替别人论断这种爱恨情仇,再说连她自己也得罪不起圣眷优容的旭王。
“草民相信白小姐心地纯善,遇上仗势欺人的恶事定然不会袖手旁观!草民和舒菁儿同为不幸家道中落的商贾儿女,心心相惜。她叔婶待她不好,她时常偷跑出来向我倾诉委屈。我颇为怜惜她,发誓要娶她为妻带她脱离苦海!”
“直到她忽然和我断了往来,一连半月音信全无。我找上门去,被家丁乱棍赶出。我猜她被软禁,从那以后我们再也不曾相见。”
“那日我亲耳听见旭王口中讲出‘菁儿’二字,我五雷轰顶,她怎可能遇上旭王?我不相信于是找人稍加打探,得知不久前旭王去燕州巡视,回京时携一佳人,欲纳为侧妃,因为身份低微宫中陛下不允才作罢。”任艺说完这番话,长眸依然通红,眼底悲愤交加。
为何会冒出一个旭王?可恶的旭王仗势欺人,夺走了他的心上人,他焉能不恼不恨?他决心来京城除了为寻找妹妹,还想挣下丰厚家资,兑现风风光光娶舒菁儿为妻的承诺。可惜了,这一切美好的愿望,注定落空。
白沐莞看穿他流露出的恨意,蓦地叹了口气:“也许事情并非你所想,旭王固然风流,却从无欺压百姓抢夺民女之举。”
旭王和舒菁儿所言口径一致,声称彼此倾心。尤其是舒菁儿,两次看见她,眼角眉梢俱是喜色和得意,丝毫没有被强迫的感觉。相反白沐莞如今甚至怀疑她是贪恋荣华富贵存心接近旭王。难怪初次相见时,慧眼如炬的宇文晔便对她多有敲打。
任艺不信,坚定道:“菁儿温柔痴情知书达理,况且她深爱我,绝不会背弃我们的情意!”
白沐莞不以为意,垂眸淡淡一笑:“你如此相信她,可见对她情深义重。她待在旭王身边,一个侍妾可以自由出入王府,旭王对她的宠爱可见一斑。你与其怨恼猜疑或怀揣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倒不如放下她。毕竟以你的身份得罪不起旭王殿下,又何必因你之故让她过不安生?”
如果她没猜错,在燕州舒菁儿偶然结识旭王,得知其尊贵无匹的身份动了攀附的心思。恰好旭王视她如珍宝,于是狠心将任艺抛之脑后。她也算身世坎坷,小小女子哪里抵得住旭王那般英俊温柔的美好男子?换作旁人只怕和她的选择别无二致。
事到如今,舒菁儿的选择已然不值得任艺再留恋,不如劝他尽早放下痴心。即使真是旭王强取豪夺,单凭任艺一介戏子也难以与之对抗。所以说,无论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舒菁儿成为旭王府侍妾的事实无法改变。
然而任艺并不打算放弃,他要求一个真相,他容忍不了她被人横刀夺去的痛楚!
冷冷抽了抽嘴角,原本斯文儒雅的脸孔此时近乎扭曲:“我原以为白小姐明辨是非,光明磊落,想不到你也畏惧权贵贪生怕死!旭王贪恋美色逼菁儿就范,如若京兆尹府不敢管,还有刑部,刑部也管不了,我便去金銮殿告御状!总之我绝不允许菁儿受辱……”
他话没说完,就被少女厉声打断:“谁辱没她了?你焉知你的菁儿不是心甘情愿侍奉旭王?难道你要因为一时冲动毁了余生吗?”
白沐莞身为旁观者瞧得透彻,即使任艺所言非虚,他和舒菁儿曾经相识相惜,那也是过去的事。今时今日的舒菁儿大不相同,渴望重修于好再续前缘的仅仅是任艺一人而已。
这回换成任艺晒然一笑,冷淡许多:“此事草民原本希望白小姐出手相助,眼下看来你并无相助之意,草民勉强不得,但你休想劝我就此罢手。我永远不可能将菁儿忘怀,别说她只是旭王侍妾,纵然被迫成为宫妃,我也绝不让她任人摆布委曲求全。”
“你若一意孤行,以后莫再差人递字条约我,你我之间无甚好说。”说罢,少女凝眉不语。
言至此,显然多说无益。
任艺转身朝门口走去,又忽而顿住脚步,回头提醒:“我派丫鬟约你前来却没递过什么字条。还有我比你先到一步,灭掉了这房间里的迷香,你自己多加小心为妙。”
一语惊得白沐莞身子发紧,原来她刚刚踏足屋内时那股诡异的香气竟然是迷香。
任艺已经离开,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间厢房内除了座椅茶几,还有一个檀木打造的六棱小柜子。
走近柜子香味愈浓,她屏住呼吸打开柜子,里面赫然摆着一只香炉,此外空空如也。她连忙拿出香炉,里面除了少许香料残渣外,还有一小截红色的香丸没有烧尽。
白沐莞仔细斟酌,可以确定这香炉在她走进来之前刚被灭掉。碧珑拿到的字条并非任艺所写,故意引她前来的另有其人,想使这种下三滥的东西来害她!
怕是想趁机毁了她的清誉?
好歹毒下流的手段!
白沐莞唇畔展露笑容,这抹笑冷得发寒,宛如数九寒天的冰霜,可畏到难以想象。
隔了这么久,想来真正派人递字条约她前来的人该露面了。
果不其然,厢房门被人轻叩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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