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都城内,此刻已是临近傍晚。审廷的大院里,映着晚霞,那后庭的花园也是渐渐变得宵静。只有那案书档室之内,点起了微微的烛光,叶天心与铁千魂正在这档室之内,翻查案历。
“从案历的时间来看...最先出事的,是邹生...和苏千金。然后才是钱庄火灾,和赵飞云遇害...其中,邹生死在大牢里...”叶天心身处审廷,案书档室之中,看着案历,话声如同自言,却又好似是说给身旁的铁千魂而听。
“如果这一切都是戏子所为...那他又是怎么把一切串连起来的呢。又如何当上了吴松岩的谋臣?还令得赵飞云负伤之后,也是投靠吴松岩而去...”天心看着手中的书卷,只是一切太过悬疑,使得这来自鬼门的天狐,也是一时摸不清头绪。
“那还不简单?就是那个白面的废物,让那个邹...邹生是吧?让那个邹生,杀了苏千金呗。”铁千魂双手错于胸前,半睁着眼,一副满是无聊的样子,看着叶天心淡淡一道。
“呵呵,那他为什么要让邹生,杀了苏千金呢?”天心见千魂也开始动心破案,便也是淡淡一笑,开口问道。
“当然是让他坐牢咯。”铁千魂道。
“让他坐牢...对!邹生是死在牢里的...是在牢里发生了什么吗?”叶天心斜视一旁书架,思索片刻,也是忽然顿悟,她急忙行出档室,看着门外的廷卫,开口道。
“可否领我去一趟审廷的牢狱?”
“哦~可以。”
审廷的牢狱,虽然戒备森严,但其实也并不算一个多么机要的地方。廷卫见这来自鬼门的女子如此要求,便也是一口答应,领着二人入到牢狱之中。
“邹生遇害那日,在这牢中当班的,可是现在的狱卒?”叶天心行至审廷的牢房之中,看着一个狱卒侍长,便是一问。
侍长闻声,抬头默念,思索片刻,细细排算,点头而道“是,正好那日也是单日,是今天的班头。”
“好!劳烦~可否带我去一趟,邹生所关的囚室。”天心见侍长如此说道,便是心中一定,微微一笑,带着那花谷郎中,朝着牢室之内行去。
“就是这里...”
叶天心站在邹生所在的牢笼之前,一旁的栅栏上挂着一个木牌,写着三个大字“丙三间”。牢笼之内空空如也,竟是无一人蹲房。
“这丙三间,一直都没有人吗?”天心看着一旁侍长开口问道。
“有啊,邹生关在这里的时候,还有另外三个囚犯呢!”侍长道。
“人呢?”叶天心探头一问,似有急切。
“两个人,前天处决了。还有一个...嘶~好像失踪了啊。诶~对!还有一人呢!!哎哟,这两天被这钱庄火灾的事情,搞的一团乱!真的是!”
“可有名册?!”天心见侍长吱吱呜呜,也是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便即刻询问,牢中所囚的名册。
“有有有~就在这儿。”侍长走到牢笼一旁,可见栅栏一侧挂着一本破烂的小册子。叶天心见得此册,便是即刻翻开,顿时双瞳一收。
‘王二小、张丰年、邹生、徐来...’
“这名字可有记错?”叶天心拿起名册,看着侍长,又是紧迫问道。
“没有啊,不可能写错的。”侍长见天狐如此问道,也是一阵莫名,甚至显得有些不耐烦。
“所以,这徐来,就是徐来?不是徐方来?”
“徐来,就是煌都驿站的信检呀,那日他发疯四处打砸,就被赵将军关在了这丙三间的牢笼里。你说的徐方来是谁啊?”
“徐来,发疯?然后被赵将军,关到了这里?是赵飞云吗?”
“对对对,然后邹生说要见吴松岩,这吴大人还真就来了。还要让我们回避,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之后,邹生就死了,应该是被吴大人给打死了吧。反正我们是不敢问的。”
叶天心听着侍长的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如同拨开云雾的细光,将整件事情照的逐渐呈现了真相。
“好,这位长官,天心最后问你一件事!”
“诶诶,请说。”
“邹生死在哪儿?”
“死在这间监狱里啊~还能在哪儿?”
“我是问,邹生是死在了这牢笼的里面,还是外面?”
“哦,是死在笼子外面的,门口。哦!!对!!当时我们进来,还看到一个白面红唇的怪人,跟在吴大人的身后。我们记得清清楚楚,吴大人入牢之前,是没有这个人跟随的。”
“好!!谢谢!!”
叶天心双手作辑,听完侍长的话心中已是热血盎然。她连忙带着铁千魂,便朝着审廷的牢狱之外行去。
千魂此时,也是一头雾水,跟在叶天心的身后,不禁问道。
“有头绪了?”
“有!而且不只是头绪,都清楚了!!”
“嘿嘿,有意思,说来听听。”
叶天心将千魂带回档室之内,查探私下已是无人,便拿起手中羽扇,挡住半面,开口道。
“邹生死在牢笼之外,可见这吴松岩到了这审廷的监狱里,最先探问的就是邹生,他把邹生调出牢房之外,单独审问。之后,丙三间定是发生了什么异动。吴松岩带着邹生回道牢笼之前,听着笼子里的某个人,说了某些话,然后一怒之下,打死了邹生。故而,邹生死在牢笼之外!”
叶天心看着铁千魂,一对狡若天狐双眸,闪出一道锐光,进而又道。
“现在假定,戏子是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么,他让邹生掐死苏千金,就是为了让邹生被关起来,而且这一关,就是要他狗急跳墙。”
“哦?为何呀?”
“还记得,蒋真被杀么?当晚还丢失了一本备帐,钱庄的备帐。而这本备帐,被当作了钱庄火灾的证物!戏子想见,吴松岩。而邹生的手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可以让自己见到吴松岩。若不是那备帐,就是一本账目的正本。”
“那邹生见得吴松岩,戏子又见不到。不是瞎忙乎么。”
“不!戏子见到了!因为,他当时和邹生都在这大牢里,而且是同一所牢房。那人,名叫徐来!”
“嘿嘿,那可真有意思。如此说来,这戏子借刀杀人,就是为了见吴松岩?然后,那吴松岩就不知道为什么,把邹生给打死了?戏子就这样,当上了吴家的谋臣?”
“对!戏子方才,与我对舌,虽然口才不算了得,但他总是想要撩动我的心绪。此人,恐怕也是懂得,言辞驭心之道。”
“那钱庄的火灾呢?赵飞云是如何被害的?”
铁千魂不停的发问,而叶天心也是耐心的解述,直到这花谷的郎中问了到了钱庄的火灾,叶天心才又是露出一丝愁容。的确,就目前所知道的,还远不足以,解开戏子布下的迷阵。
铁千魂陪着叶天心,静静的坐在这档室之内,默默思索。无聊之间,他拿起了腰间的镰刀,把玩片刻,自言道。
“哎,这破案什么的真是无聊,还如抽个空闲,磨磨我的镰刀,修修它的握把呢。”
“你说什么?”天心听到千魂一眼,似乎茅塞一顿,开口问道。
“磨磨刀?”
“后面那句。”
“修修握把。”
“什么握把?”
“就是把柄呀~”
叶天心此刻顿然眉开,起身一立,拿起羽扇,轻轻一摇,慢慢行步之间,猛然转身,向着铁千魂,开口道。
“对!把柄!他们都有把柄!”
“谁?”
“邹生!吴松岩!都有把柄!邹生之所以会杀苏千金,定是有什么把柄握在戏子的手里!而邹生之所以能把吴松岩叫来狱中探监,也是因为他有吴松岩的把柄,刚才说了是账本!而钱庄之所以失火,正是吴松岩的那个把柄,那本账本,在钱庄之内!戏子抓住了吴松岩的把柄,为他出谋划策,所以就这样当上吴家的谋臣!”
“嘿~你脑子是什么做的呀~动的那么快~”
“不仅如此,戏子还蛊惑了赵飞云,让赵飞云也变得与他一样,偏执,癫狂!之前戏子与我对舌的时候,说了什么?你还记得么?”
“他说的都是废话,我哪里记得?”
“他说,人心都是贪婪的,只要轻轻一推!只要打乱他们的计划!就可以让人迷失在贪欲里,死在自己的混乱中!”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嘿嘿,我不太懂!好烦啊,不如我们出去把那白脸的杀了吧?”
“邹生杀了苏千金,被捕入狱!所以他想活命,戏子骗他找来吴松岩,想要用那账本换自己的命。吴松岩要的是账本,所以戏子骗他烧了钱庄,害了赵飞云。赵飞云要的...现在看来,就是那份公道。戏子骗他,让他成了一个狂人。”
“那么,那些怪尸呢?”
“那些怪尸,就是那白脸,为了把赵飞云留在钱庄里,磨的他无力还手,任由戏子宰割,烧毁面容!改变初心!”
“哦,呵呵原来如此!这戏子也是够拼的!呵呵~人嘛,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我现在就想为老家伙报仇。你也不要太紧张了,戏子现在被关在赵府,他还能干什么?总不见得,他还能迷惑赵飞兰不成?”
铁千魂话声一落,只见叶天心忽然双目一瞪,看着这随心所欲的花谷郎中,淡淡一道。
“赵飞兰要什么?”
“她要自己的弟弟,安然无事咯。”
“糟了!糟了!!”
叶天心此刻,心如火烧。她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一个天大的错误,她小看了那白面的疯子,更把所有的事情想得太过理所当然。此刻,让叶天心最为担心的,就是赵飞兰,和那受伤昏迷,躺在赵府客房的欧阳清风。
“我们回赵府!现在!立刻!”
“怎么啦?”
“戏子是故意让我将他抓去赵府的!改变赵飞云,并不是戏子真正的目的!他想要的是赵飞兰!!铁千魂,你喜欢杀人,对吗?”
“对啊~我学的可是毒经,不杀人,我不成废物了?”
“好!一会儿,你绝对有人可以杀!”
......
傍晚,赵府已是早早点起了烛光。赵飞兰独自一人,披着斗篷,站在赵府的大堂之上。对于方才戏子所言,她做了深刻的挣扎,但是比起自己的弟弟而言,鬼门的将军,显然微不足道。而唯一让赵飞兰觉得过意不去的,便是赵家的那份浩荡。
赵飞兰知道,她不可以有辱赵家的名声,更不能做出如此背信弃义的事。但是自己的弟弟,已是面毁人疯,如果再继续迟疑下去,恐怕就真的回天乏术。如果赵飞云救不回来,那么赵家的香火,又有谁来延续。而这世代护国,名声极好的赵家,更不能让一个半疯半癫,面目全非的人,来继承。
“来人!传座将,张阔、孟硕、华风!!”
“是!”
飞兰站在堂上一声号令,传来自己的副将。就在方才,赵飞兰已经去过一趟吴府,她也轻眼看到了,戏子口中所说的“冒牌货”。的确,现在吴府的“主人”,一见到赵飞兰,就跪地求饶,两腿发抖,甚至尿了裤子。
飞兰见吴松岩如此不堪,便也是转身就走,直奔赵府而去。此刻的赵总领,心中又喜又忧。喜是在于,赵飞兰的面目有了恢复的希望,而那忧则是斩杀鬼门三将,实乃背信弃义的小人之举。
“总领,你唤我们?”
赵府堂上,三个体型各异的将军,此时已是立在赵飞兰的面前。他们一人满面胡须,身背两柄战斧,一身宝甲护体,体型壮硕。一人面容面肌瘦,无眉无须,身着皮甲,手带钩爪。最后一人,则是生的整洁,背着一柄长枪,形似赵家飞云。
“我要你们,帮我杀三个人。”
“总领请说!”
“鬼门...叶天心...薛兰语...欧阳..清风。”
“他们不是总领你叫来煌都,报备的嘛?!”
“钱庄火灾的元凶找到了...他说,幕后指使他的,就是鬼门...”
此刻,赵飞兰的语气显得略有悲伤,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叶天心谋略过人,不懂武功,最关键的她是叶先生的女儿,更是由叶老钦点推荐,来此辅佐赵家。而那薛兰语则弱不禁风,听闻只懂音律,手无缚鸡之力。至于那,欧阳清风则更是,重伤卧床,在那赵府,客房之内。
而让赵飞兰甚是奇怪的是,戏子要斩杀的鬼门一众中,缺少了楚星源的名字。这也不禁让总领怀疑,这楚星源与那戏子,是一丘之貉。
“好!竟然敢害我赵家的少主!总领放心,我们这就去提那三人的头颅来见!”三人齐声而道之间,只见那形似飞云,名为华风的将军,向前一探,开口言道。
“听闻那薛兰语,不懂武功,只懂音律。末将请命,此人交由末将来办。只是,望总领莫要误会,末将只是不想这薛兰语,死在张阔,孟硕的手里。”
“什么意思?”
“他们的手段,太过粗暴!如此女子,还是要留个全尸...”
“那我就去杀叶天心吧!”华风请命刚毕,又见那身材魁梧,身背两柄战斧的将军前身一道。此人名为张阔,力大无穷,两柄战斧,更是骁勇。
“薛兰语和叶天心,都在审廷...”赵飞兰听着两个将军如此请命,淡淡一道之间,就如亲手斩下的快剑,刺杀了两个来自鬼门的“友人”,话声颤抖,心有不忍。
“我们去去便来!总领,稍候片刻!!”二人相继行礼,话声齐发,便是大步而去,胸有成竹之间,杀气已是稍有所见。
“慢!”
“将军请说!”
“没事...你们去吧。”
赵飞兰慢慢闭上眼睛,下出最后一道军令。听着二人离去的步伐,飞兰也是觉得三将之中,还有一人立于堂上,便睁开泪目,缓缓而望。
“孟硕...你还有什么事?”
“禀总领!他们都挑选了自己的对手。那我就只剩下欧阳清风了!听说此人,已是重伤卧床之身,要我杀一个濒死的人...这会不会...”
“报!”
就在孟硕迟疑之际,只听门外行来一个步卒,跪地道“鬼门宾客,欧阳清风已醒!他吵着...”
“吵着什么?说!”孟硕听得士卒言辞,便也是一脸急色,开口斥道。
“他吵着...要喝酒!!”
飞兰闻声不语,转身而去,背对孟硕。而就是这样一个转身,确已将孟硕先前的问题,做了一个全然的答复。
“好!给他酒!我给他送去!”
孟硕看着士卒,便朝着大堂门外而去。他先是走到了厨堂,带上一壶上好的梅酒,进而大摇大摆,朝着欧阳清风的客房,带着一阵杀气,慢慢行去。
......
天色渐黑的煌都市街。一队审廷的护卫,护送者一具尸体。而身旁跟着的,却是一个锦衣华服,气质优雅的女子,薛兰语。
兰语抱着一把琵琴,悠悠而行。尽管四周行人,纷纷投来目光,有的羡慕,有的则是淫视,但对于薛兰语而言,这都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
忽然,远处行来一匹快马,马上骑着一个人,那人正是华风。一个身披青甲,背着长枪的男人。如果不说,恐怕任何人都不知道,这个华风竟是赵飞云的师弟。同样使得一手长枪,刺可破风,斩可断邪。
“是华将军!!”审廷的廷卫,护送者公上允的尸体,他们看见华风如此疾驰而来,便也是稍稍退怯,不敢妄动。
华风骑着战驹行至众人身前,而他的眼里,此刻就只有薛兰语。那是一个,照着夜色,依然婉约的女子,她不算美艳,却就是如此淡淡而雅,若是将其比作昙花,那也定是常年盛开,绝非一现。
“华将军!我们是审廷的...”
“我知道!你们可以回去了!”
华风听着审廷侍卫的言辞,但也是毫无接待之意,当即打断,开口驱赶。
“可是,我们答应了鬼门的人,要把薛姑娘和这具尸体,送回赵府啊。”一个廷卫,半屈着身子,低头汇报,言辞之间,甚是小心。
“你们!可以回去了!”
华风依然重复驱赶之言,不论审廷的侍卫如何说道,对于华风而语一切都是一样的。因为,薛兰语要死在这里,而这具所谓需要护送的尸体,更是毫无意义。
廷卫听得将军言辞,各自相望,片刻之后,便也是慢慢退去。
“国廷军部!办案!闲杂人等!统统退下!!”
华风见廷卫退的如此缓慢,便是抽起背身的长枪,直指小卒而去。一声大喝,如同惊雷,连同路边的行人也是被这,名为华风的将军,惊的四处而散。顷刻之间,整座皇都的正街,竟已是留出了一块空地。
而这空地之上,此刻仅仅就只有三个人,两个活人...
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