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都的官道上一片祥和,一行马车共计十一,在这官道上悠悠而行。原本预计八日的行程,如今已是行了十日。官道分左右两道,出入煌都各自一行,不可越界,更是不可放肆追逐。
此时,煌都就在眼前,一众仙舞阁的女弟子,自然也是迫不及待,想要寻得一个好的住处,为自己好好梳洗一番。
一路行来,众人也并非是止于车内,只是途径的旅栈,都容不下这六十五名,舞阁的女子,故而衣食住行,都是勉强将就,沐浴洁身之事也是自然有所“怠慢”。
“太好了师姑,我们马上就要到煌都了。”
“嗯,弟子们都辛苦了,等稍后到了孔府,见过孔尊之后,我们便可好好修整。”
邵芬芳依然如往常一样,一脸微笑。她看着自己“恩师”张盈,脸上已是笑开了花。唯独那一旁的丰灵笙,却是一脸愁苦。
因为,到了煌都,就意味着离鬼门的路程也就只有仅仅五六天的路程。她不担心鬼门之中,有什么所谓的“险恶”。她只是在乎秋掌门的仇,是否可以得报。
车马依然悠悠,忽然此时,只听官道一旁,一道急促的蹄声,嚣狂而来。竟是从那出城的骑道逆行飞驰,如此违法之举,也是不知何人所使。
狂蹄飞驰一众仙舞车行,一路奔驰。众人探出车马厢坐小窗,便可见得一辆车马,扬起一阵尘烟,飞驰逆行,毫不顾忌。
那车上驱马的男人,穿着一身赤色红服。红服为短衫无袖,男人站立于驱坐之上,赶着身前快马,狂飙逆行。男人敞开衣风,露出满身筋肉凹凸。模糊之间,只见其面相,好似鹰眉吊目,一头长发披肩,嘴角微微上扬,如同一个山匪强人,逆行在出城的官道上,肆无忌惮。
邵芬芳此刻,也是探头露出窗外,见那狂驰的马车,从身旁掠过,细细一看,只见男子红服后背,印着两个硕大的狂草字样。
“胜天”
“师姑!是胜天门的人!”芬芳望而一言,对座张盈双膝,指尖轻触。
张盈闻得弟子之言,便是心头燃起猛火。向来素问,胜天门人强凶霸道独占一方,不论国廷还是山匪都要给上七分面子两分忍让。如今看来,也是的确目中无人。
师姑此时同样探首窗外,只见那急速的行车,已是直逼车队之前,掌门车马而去。想必,定是嫌弃一众舞阁,行车太慢,故而走险,欲想超越。
“胜天门的人,难道都是无人管教!如此无礼,嚣张吗?!”张盈越看越气,便是开口一喝直逼飞驰胜天门人而去。
此时此刻,只见那驱车的男子,稍稍侧首,如若倾听师姑之言。但他没有说话,更没有回头,仅仅好似一记冷笑,便又挥起两条粗长的手臂,更加疯狂,加速而去。
男人仍旧“目中无人”,带着自信的微笑,向前奔驰,欲将超过一众“女子”行车,快速驶入煌都。
然而此时,忽然可见一队商旅,驼着似若小丘的商货,从远处朝着红衣男子,缓行而来。男子望得如此,便是想要归道而行,但一旁骑道之上,仍旧拍着仙舞阁的车队,丝毫不可动摇。
此时,男子也是自觉无路可退。但见那商队,货物居多,若是正面相撞,必定吃亏,人仰马翻。男子皱眉紧目,嘴角一抿,好似啐了一口唾沫。现在,他只有硬着头皮,向着一众女子长龙撞去,才可避得那货如小丘,重似千斤的商队。
“臭娘们!让开!”
“师姑小心!!”
“啊!!”
“嘭!!”
一阵攀栏断木之声,此时二车相撞,伴着碎木横飞,竟是直径滚入官道一旁,丛林泥泞而去。后车见得如此,也是纷纷停下。
张盈此时,心中猛火灼烧,她看着前车被那胜天莽夫撞得如此,更是急火。想来,这车中的姐妹,也已是生死未卜。
“下车!救人!!”
张盈高声一喝,便是领着芬芳、灵笙二人,跳下车马,直奔道旁丛林而去。
众人一路小跑,入得丛林一侧,便可看见,四个身着红服的胜天门人,从一辆破烂的车马小窗爬起,其中一人肥胖,一人少年,一人女子。而那为首的驱车男子,此时正是一脸无奈的坐在翻倒的马车厢盖上,手里举着一只断裂的车轱辘,痴痴而望。仿佛那一众,被其撞翻的舞阁车马,根本不在其心。
“救人!!”
张盈向一旁望去,可见仙舞阁的车马,横在一颗老树之下,车中弟子,正陆续从那厢坐小窗,慢慢爬出窗外,看似并无大碍,唯有那马夫,静静躺在地上,昏死不觉。
“你!”
张师姑愤怒非常,回身一转,立于胜天车马之前,看着那短衫露胸的胜天门,指着鼻子,却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嗯?”
男子见得张盈如此,便是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好像这一切都不是什么大事,他神情无辜的看着女子,竟是微微一笑。
“你还笑得出来?!”
“切,有意思~难不成,你要我...哭?”
“你有错在先!闯下祸事,竟还能笑?!”
“无礼?这位僧尼,我哪里无礼?你看~我也受伤了,你如此面目,才真的是无礼吧?”
男人此时,面露委屈,他悄悄探出手臂,可见手臂之上,一块隐约的淤青,带着一丝擦伤,仅仅稍作血丝。
张盈看着男人,长发吊目,细眉薄唇,一脸恶人相貌。此时,师姑身旁,芬芳、灵笙二人,已从车内将落难的姐妹扶出车外,立于众人身前。二人皱眉而望,向着天门四人,如若看着四个地痞。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们车队,数量太多!行车自然也是缓慢,你们如此不知危险,逆道而行,还如此态度...”丰灵笙瞪起一双水灵杏瞳,望着那胜天门的男人,便是柔声而喝,如若书香女子,即便气急也是自然,不会失态。
“切,你们占着车道,悠悠而走。如此逼我逆行。还有理了?”
男人微微一笑,跳下翻车厢坐,立于众女身前。此时再看,只见男人身材高大,一众仙舞女子,竟是只到其胸膛。男人如若一个巨人,双手叉腰,一副蛮横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张盈道。
“我师兄叫邱广遥!你们,占道在先!还恶人先告状?要不要脸啦!”此时,一个身着红服的少年邱广孺,发着稚嫩的话音,一脸理直气壮,躲在师兄身后,开口叫道。
“我们占道!我们一行十一车行速自然是慢,才能顾得周全!!”此刻,就连那邵芬芳都是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开口互斥,毫不礼让。
“行行行,都别吵了~没人受伤吧?除了那个车夫~”
邱广遥探首而望,双手叉腰,看着一众仙舞女子,好似也不知何谓“怜香惜玉”。话声冰冷之余,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看看,有没有人受伤!!”
张盈闻声,便是紧盯身前天门之子,开口轻道。
师姑话声一落,便可见一众仙舞女子,一共六人,纷纷自望。所幸,除了皮肉伤痛,倒也没有伤筋动骨。但,内伤并不外显,为以谨慎,张盈也是亲自,为那六个弟子作了一番查探。
“好啦~好啦~看你们也是没什么伤痛!来~说说我的吧?”邱广遥道。
“你的?!”张盈道。
“对呀~你们没事,我有事啊~”邱广遥摊手而言,好似自己才是那个“最惨”的人。
“你是自找的!!”邵芬芳见得男子如此无赖,便也是一气而来,重言道。
“俺们怎么能是自找的呢?是你们占道慢行!这才逼得俺邱师兄,逆道驱车!酿成大祸~”此时,只听那满身肥肉的天门弟子王广,手里抱着仅剩的几个肉包子,包子上面还粘着碎草。胖子一脸委屈,话声憨厚,听你来也是理直气壮。
“什么酿成大祸?你给我闭嘴!”邱广遥闻得王广之音,便是回首一瞪。吓得师弟,全身一颤。一个肉包,随颤而落,实实的砸在地上。
王广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包子,此时他心里更为纠结的,就是这个“入土为安”的肉包,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你听见你同门说的了?是你酿成大祸!”张盈听得胖子一言,便是紧紧抓起这个鞭子,瞪目咬牙,指鼻言道。
“嘿嘿,各位姐姐!我们是胜天门,广字辈的弟子!我叫钟广慧!这是我的大师兄邱广遥,二师兄王广,小师弟邱广孺。我们是去鬼门赴宴的,你们也是吗?”
钟广慧见得场面如此尴尬,自己的师兄显然“理亏”在先。便也是微微一笑,好言而道,欲想解了这为难,也免得那“霸王”躁怒,闯下更大的祸,惹出更多的事端。
“嗯嗯,我们是去鬼门,为秋掌门讨公道的。”
钟广慧话声一落,却只见那丰灵笙皱眉踏前,握拳而应。好似,紧绷的弓弦,一触即发。
“笙儿,莫要多言。”张盈见这弟子,如此容易“亲近”,便也无奈,轻轻一叹,“悬崖勒马”。
“哎,既然如此,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不如这样,我胜天门被你等撞坏的马车就不用赔了~这去煌都还有半日的路程,不如让我们师兄妹四人,搭个便车如何?”
邱广遥鹰眉稍稍一动,看着张盈,话语听来,就好似那无道的流氓,耍了一个天大的无赖。
“谁跟你是同道?!”
张盈闻得“霸王”一言,便是即刻反驳。生怕弄脏了自己,不论是声誉,还是身魂,哪怕一分一毫。
“你们跟我不都是去鬼门讨债的么?我们自然是同道,呵呵。”邱广遥嘴角轻轻一翘,厚着脸皮向前一探,望着仙舞师姑,随口道。
“一派胡言,我东城乃礼仪之邦,江湖道义更是一番行锋正派。至少也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你不守规矩!还要如此不知廉耻?!”
“守规矩?你的规矩是规矩,我的规矩...就不是规矩了?”
“你什么规矩?”
“别挡我的路!”
“......”
“即便我们挡了你的路,你也不该借道逆行呀!谁会像你这样,不讲道理!不受驱车驾行之礼!”
邱少话声一落,一众女子皆是哑口无言。唯独那丰灵笙,眼中含着眼泪,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看着身前的天门弟子,话声哽咽。
然而,就在笙女哭音刚落之际,众人之间,只听远处又是一阵蹄声疾驰。一辆马车,散发着阴森的气息,如若胜天门人一般,借着官道逆行于出城的骑道,朝着煌都城门而去。
隐约可见,那驱马的男人,赤膊着上身,满身筋肉膨胀,颈上挂着一串漆黑的念珠。他长发腮胡,脸上两条伤疤,从额首跨过双目直落颌骨。
“你看,不止我一人如此吧?”邱广遥望着远处逆行的车马,一脸得意,斜首而言,毫无谦让。
此时,张盈心中的火气,已是变成了苦笑,这口气无处可泄。而更让她奇怪的事,众人在此纠缠已是炷香之时,可为何那代掌门,周凤霄却还未现身。想来,若是代掌门在此,也是必定可以省下不少事端。
正当师姑心中一念而闪,却只见官道上,行来几个舞阁弟子。她们并未踏入林中,只是站的稍远,开口喝道。
“张师姑!代掌门说~如果没人受伤,就算啦!请这位胜天门的侠士,一同前往煌都吧~”
“呵呵,你听见了?你们代掌门多通情理~”
邱广遥闻声,便是拇指一竖,淡淡一道,毫不客气,领其身后三个同门,便往仙舞阁的车队而去。
“怎么会有这种人嘛~!呜~”
丰灵笙看着天门弟子离去的背影,竟是气得流泪,哭声话语,惹人心怜。她觉得恨冤枉,也很委屈。灵笙虽然知道江湖险恶,但不知道自己还会遇到这样的无赖。
其实,对于邱广遥而言,他知道自己如此,确是有钱妥善,形似“无赖”。只是如今,车马被毁,若是不耍上一个无赖,这身后的一众师弟妹就要跟着自己,徒步走入煌都。然而,这里距离煌都,还有半日的车程,若是徒步,恐怕定要走上一天一夜,吃尽苦头。
在邱广遥的心里,他自己可以吃上一顿苦,但是自己的师弟妹不行。因为,他们是这南地的“小霸王”,堂堂广字辈的大弟子,邱广遥的师弟师妹。
......
饷午将至,此时仙舞阁无奈的停在,煌都官道的路沿。因为,她们只有将弟子重新拼凑,挤入十车之内,才能腾出一辆马车,以供胜天“四赖”入座。而那昏厥的马夫,也是一并拉到了车上,与那胜天一脉,众人同行。
然而此刻,邱广遥却并没有与其同门一起,坐在同一辆车厢之内。他独自一人与那仙舞阁的代掌门,周凤霄及其身旁三名护卫弟子一起,坐在了一众车队的头车厢坐之内。
“阁下,就是胜天门,广字辈的大弟子邱广遥?”周掌门微微一笑,如若一个祥和的大姐,看着邱少轻轻一道,手中还不忘递出一块丝巾,好让“霸王”擦掉身上的泥泞。
“嘿,周掌门~倒是知道我。”
邱广遥闻声,便也是故作得意,昂首挺胸接过丝巾,端坐而叹。但邱少心中,却是一紧。
想来,自己在南地虽然甚是有名,可始终还是一个胜天门的弟子,并没有什么来头。即便方才与一众仙舞阁女子口舌,自报了名讳。但是,邱国光要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是广字辈的“大弟子”。
此时能够将自己的来历,知道的如此清楚,便也只有两种人。要么认识自己,要么就是暗中窥视胜天门,此次前往鬼门赴宴一行。甚至是此次,前去鬼门赴宴的,“所有门派”。
周凤霄见得邱广遥如此“坦荡”,便也依然微笑,看着邱少一副得意的样子,周掌门也是不禁心中暗自庆幸,此人沉浮尚浅。
“呵呵呵,怎么此次,天门一脉,只派了你们四人,前去鬼门赴宴?”掌门听得邱少所言,也是自知此子,心思不慎,便又想发问,也想再做了解。
“鬼门贼将,何足为惧。我们师兄妹四人,各怀绝技。对付鬼门一脉,足矣。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根本不是什么事儿。”
邱少话语之间翘起二郎腿,依然装作一副自信的样子,他侧首斜眉,瞟视一众仙舞女子。因为,只有这样,才会让这个坐在身前的一众“女人”,毫无防备。
“哦?可是鬼门有众,五万之多。你们天门四人再过了得,恐也是无济于事。届时,还是要我等,多加照应。”
周掌门见这天门之子,如此嚣狂,也是微微一笑,免失礼数。周凤霄话声之间,向着窗外而探,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似此刻,二人所言,皆是闲话,仅仅只是为了散心。
“鬼众数量众多,的确不假~可这不还有天道阁的一众弟子么。算上其他那些大大小小,不三不四的门派,呵呵。我们的人也不少啦~”邱广遥此时,非但二郎腿翘的半高,还不时轻抖,话声随意,显然就是一副江湖小痞,毫无沉浮的样子。
此刻,周凤霄仍旧笑容相迎,但是在心里也是打起了算盘。她知道,这胜天门是天下五大派之一,副门主被杀,又怎会只派了一个如此不堪的门众,赴于鬼门之宴,索要说法。
在周掌门看来,这个邱广遥如此嚣狂无忌,原因只有两个。第一,这邱广遥只是一个探子,天门还有后继之兵赶来。其二,便是这广字辈的大弟子,故作“痴呆”,反套自己的话。
只是,胜天门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周凤霄的掌握之内,若有后来之兵,一定不会全然不知。所以,这个邱广遥应该就是“装傻充愣”,目的就是要反敬杯酒,套上自己的话。
“哎~天道阁这次,只派了一个小道士,哪里靠得住...”
“啪!”
邱少话声刚落,周凤霄思索之间。忽然只听那掌门身旁,一个面容稚嫩的仙舞女子,见得邱少如此言行,如若一个傻乎乎的“大话精”,便也毫无避讳,更无戒心,开口而道。只可惜话说一半,女子便是一惊。
此刻,只见此女话声未落,掌门已是一掌拍在弟子大腿之上。即便周凤霄依然面笑,但这一掌实则打的不轻,令得那“碎语”的弟子,面容一皱,稍显抽搐。
“呼~煌都总算是要到了!老子,好久没睡上一个好觉!”
随着掌门一掌而下,邱广遥此时也是,忽然一声大叫,伸起懒腰,望着窗外,故作未闻。但对于这仙舞弟子的无心之言,邱少实则心中,一声冷笑。他猜的没错,这仙舞阁的确是在暗中监视各大门派。
只可惜,邱广遥只是一个经验深道的老江湖,并无鬼门叶天心之智,更无鬼剑公上信的谋略。对于周凤霄的“计划”,邱少也只是仅仅猜到了一层薄纱。
此刻,伴着秋掌门的一道劲掌,邱广遥的一伸懒腰。车厢之内,氛围已是暗藏杀机。但是,邱广遥知道,现在谁都不会在这里动手,更不会在这里杀人。
此刻,一众人等,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静静的坐在这里,等着马车行至终点。至于最后,是谁吃了谁的苦头,便就要看各自的...
道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