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冰茹抹一把额头如水的汗,冲着愣怔中的南宫宣明抬了抬下巴。
“宣明,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姐姐?”
“姐姐……”
南宫宣明被这样冷情质问的话惊的心神一颤,恍惚觉得那一身白衣的美人儿就要融化在刺目的光线里。
“孙少爷!”厉冰舞急急行了个礼,“孙少爷先让姐姐进屋吧?姐姐睡了三四日,今日方醒,身子还虚的很。”
南宫宣明闻言,像是刚刚惊醒,连忙请厉冰茹进屋。
厉冰茹一脚刚踏进屋,就听南宫宣明连连吩咐下去。
“昕月,奉茶!”
“是!”一个绿衫丫环应声退去。
“浮月,去打水给姐姐擦脸!”
“是!”又一个丫环应声退去。
“你,给姐姐打扇子!”
……
“你,去取一大块冰放在姐姐旁边。”
……
偌大的厅堂里,一时间紧张而又有序的忙碌起来。
厉冰茹只是静静的坐着,茶来了,她就喝上一口,毕竟走了那么远的路,又出了那么多的汗,再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脸。
“姐姐,你看还需要什么?”南宫宣明殷勤讨好的搬个凳子坐在厉冰茹的旁边。
厉冰茹淡默的望着南宫宣明。
“姐姐,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厉冰茹还是不说话。
“孙少爷,姐姐,小舞去看看大少夫人回来了没有。”厉冰舞朝厉冰茹和南宫宣明行个告退礼。
南宫宣明脸上的笑容换成失落,抬手挥去了一屋子的丫环小厮。
“姐姐是为了那个刺客而来?”
“他叫李玉辰!”厉冰茹丝毫也不隐瞒。
“可他就是个来历不明的刺客!”南宫宣明仰起脸,祸水的容颜,饱满的红唇嘟起,气怨中更有一份别样的性感和魅惑。
饶是厉冰茹看惯了南宫宣明这副美艳的皮相,仍是控制不住的小小惊艳了一把,态度也瞬间柔和了不少。
“宣明,李玉辰救过我,对我有恩,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可是姐姐,我爹……”
“若是他死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安心的。”厉冰茹生怕南宫宣明会拒绝,带着几分撒娇意味的拉起那宽阔的衣袖一角,“宣明,整个天龙堡就你对我最好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你只是为了报恩?”南宫宣明眨了眨清澈黝黑的眼眸,眼角撇着袖口处柔弱的小手,不禁愉悦了唇角。
“嗯!”厉冰茹郑重点头,见南宫宣明的这副表情便知他已经答应了,激动又兴奋的抱住他小小的身子。
“我就知道,宣明,你最可爱了!”
南宫宣明的身子板看似弱小,抱上去却十分的劲霸有料。
“宣明,姐姐一辈子都记得你的好。”
“但愿你不是哄我的。”南宫宣明微微羞赧的红了脸庞。
于是,两人就着当前的形势,认真合计商讨,一致认为明天的南宫逸风婚娶颛孙紫汐是最好的时机。
厉冰茹来找南宫宣明帮忙不是没有道理的。
整个天龙堡,南宫逸清最不设防的人,大概就只有南宫宣明,经历卜桑的事情,见识过南宫宣明在合兰面前不怒自威的震慑,厉冰茹又怎么还相信南宫宣明如她看到的那般天真无邪?
可南宫宣明毕竟是个被保护的太好的孩子,心性还是很稚纯。厉冰茹唯一的赌注就是南宫宣明隐约对她的,不能言说的异样情愫。
想到这儿,厉冰茹在心里无声的去南宫宣明说了句:对不起!
至于南宫逸风,且不说南宫逸风冷情的性子会不会帮她,但但那天,南宫逸清对南宫逸风的态度,恐怕在李玉辰的事情上,南宫逸清最防备的人就是南宫逸风吧。
厉冰茹告别南宫宣明,去找忙碌的羽柔。
羽柔正在清点着将要送去汐风阁的一应陪嫁之物。
“大嫂,不如就交给我吧。”
“湘雪,你……”羽柔担忧的看着厉冰茹。
厉冰茹无所谓的笑笑。
“天天在晴香阁呆的也无聊,不如找点事情做做,打发时间。”
厉冰茹更想趁着忙碌探探天龙堡的布局,到时候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也好及时应对。
厉冰茹接过羽柔手里的登记册子,却是看的一个头两个大,那些线条流畅的像是画一样的字她愣是一个都不认识。
羽柔只以为厉冰茹是被那些登记在册的明细给惊着了,小心的解释道:
“天漩山庄被毁,紫汐是趁着热孝嫁过来的,又是娘的侄女,娘就过于偏爱些……”
“嘿嘿大嫂,要不你还是让我做些简单跑腿的活吧!”
厉冰茹灿笑着将花册交还给羽柔。
“那要不,你将这些东西送去汐风阁?”
羽柔说让厉冰茹送东西,也就是让下人抬碰上东西,她在旁边监管,是个轻松不费力的活,可是……
羽柔一下子就看出厉冰茹的为难,温婉笑道:“你放心 ,紫汐并不在汐风阁,娘带着她拜父母请时辰去了。”
“嗯。”
厉冰茹一听说颛孙紫汐并不在汐风阁,一口答应。并不是她怕颛孙紫汐,而是不想在这紧要关头生出不必要的事非。
整整十大箱子,也不知具体装的什么宝物,沉甸甸的四个家丁才能抬的起来。宝箱送到汐风阁自然有人接收,厉冰茹站在一旁看着交接的嬷嬷一项项的对明细,百般无聊。
汐风阁不比晴香阁的冷清,里里外外到处都挂着鲜艳的红绫,火红的灯笼排成排,迎着清风轻轻晃悠,石柱上,花岩石上,到处都帖满了剪花的喜字,进出往来的丫环小厮格外的多,忙忙碌碌的每个人脸都都张扬着喜庆的神采,甚至一些小厮丫环腰上还绑上了红巾。
“姐姐?”
厉冰舞担忧的唤厉冰茹一声,生怕这样喜庆的场面让她的姐姐心里不痛快。
“他们对的怎样了?”厉冰茹无所谓的撇撇正在盘点宝箱的几个嬷嬷。
“大约还得一会儿。”厉冰舞小心回道,“可巧一直在旁边盯着。”
“也真难为可巧这个小丫头了。”
可巧是个活泼好动的,大概知道厉冰茹的心情不好,今天一直都是禀着多做事少说话的原则,默默的跟在厉冰茹身后几乎看不到存在,但凡有什么事情又总是第一个冲上前去,事事代劳。
厉冰舞见厉冰茹并无甚伤感,不由笑道:“刚好也磨磨她的性子,女孩子大了,总归稳重些的好。”
厉冰茹不置可否,倘若允许,她倒真希望可巧永远这样没心没肺的活着。
“姐姐,去那边坐一下吧。”
厉冰舞指着一处背光的山石处。
厉冰茹顺着望过去,刚想应声,然而看到远处的情景时,不由眸光一凛。
天龙堡的园子和园子之间都打着围墙,这种隔断的围墙会比外面的院墙矮一些,厉冰茹这么望过去,一眼就越过围墙看到了那边高大的柳树——那是晴香阁后园的方向。
厉冰茹忽然想起合兰临死前的那一句“汐风阁……”
她一直都不明白合兰那句话想说什么,提醒她小心防着颛孙紫汐?
“姐姐怎么了?”厉冰舞看出厉冰茹脸色的异样。
“小舞,可有哪里能登的高一点?”
厉冰舞左右望了一圈,苦着脸道:“汐风阁的高处,除了那房屋顶就是这座假山了。”
假山由嶙峋怪石堆砌,并不好攀爬。厉冰茹神色冷肃的围着假山转了一圈,然后选择了一处稍微平坦的地主,挽起袖子就开始往上爬。
“姐姐,你干什么?很危险啊?”厉冰茹焦急的喊道,“你要做什么告诉小舞,小舞帮你,或者我们找个会武功的小厮过来……”
“小舞。”厉冰茹回头道,“我一定要上去看看。”
“姐姐!”
“你在下面等我!”
细嫩的小手抓在石头上,被尖锐的石缝扎出细细密密的血珠,厉冰茹一直咬牙忍着,不断的告诉自己,一定要上去,上去了,就能看到事情的真相。
登高望远,这句话是不假的。
当厉冰茹好不容易站到假山顶上的时候,视野开阔的几乎可以望见整个隐在郁郁葱葱林木间的天龙堡。晴香阁的方向,一条清澈溪流缓缓流淌,溪流旁边,蔓蔓垂曳的柳树像一只绿色的伞形蘑菇,阳光打在柳树上,折出的投影掩盖着那一座灰白的山石。
再往旁边看,那一座破落的小屋刚好在院墙的顶檐处隐藏。
事情已经清晰明了。
并不存在什么告密,什么背叛,从一开始,她和李玉辰就在他们的监视之中,可笑她还以为那是她心底处一个人的秘密。
合兰临死前拉的是李玉辰的衣袖,她并不是拉错了,而是想告诉自己,她和李玉辰所有的互动都可以在汐风阁看的清清楚楚。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李玉辰之后,合兰反复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许从那时候,合兰就知道了李玉辰的存在。
那么南宫逸风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南宫逸风除了喝醉酒的那一夜,几乎夜夜都是呆在汐风阁,他一定是在等着李玉辰的出现。只是布局的人是南宫逸风还是南宫逸清,亦或是南宫泓霖?
那么李玉辰呢?
除却第一次在青柳假山旁边遇见他是意外,她往后几次去那里,李玉辰都不在,总要等一会儿。
那个时候李玉辰知道自己已经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了吗?
或许是知道的,南宫逸风说江湖上没有任何关于李玉辰的消息,然而,对于南宫一定对李玉辰的熟知,李玉辰却没有丝毫的意外。
厉冰茹忽然感觉自己好傻好傻。
李玉辰比她还要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