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县北部,沛水河平盛码头。
这码头共有三条栈桥,虽然不大,却是盛唐县水运的枢纽,每日往来的客船、商船也有十几艘。
在码头最北部栈桥旁边,停靠着一艘客船。这客船船楼只有两层,但雕梁画栋,装饰的美轮美奂。
在这客船的船头,两个身影面水而立,一个一身白衣,一个一身黄衣。
“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白衣人质问。
“我没有胡闹。”黄衣人回答。
“你可知这盛唐县已今非昔比,其重要程度,远远超出你的想想。”白衣人继续斥责。
“那又如何?”黄衣人不为所动。
“哎,我看你是不到南墙不死心。”白衣人叹了口气。“你可知今日遭遇之人,是什么身份吗?”
“不知道,看样子,不像凡人。”黄衣人见对方不再斥责自己,语气也缓了下来。
“那人名叫王苗,乃是獬豸神兽附体之人。”白衣人解释到。黄衣人听到之后,立刻露出惊讶的神色。“獬豸神兽?难道那些上古圣贤也…”
“应该仅是皋陶一人吧,毕竟这大唐与他渊源颇深。”白衣人说完,看向黄衣人。“所以,今天的凶险,你应该了解了吧。”
“嗯。”黄衣人点了点头。“今日若不是您出手,恐怕…”
“你知道就好!”说到这儿,白衣人再次提高了嗓门。“女王传下口谕,命你速速返回长安。”
“不要!”黄衣人立刻拒绝。“我辛苦付出这么多,如今眼看就要得偿所愿,无论如何我…”
“得偿所愿?”未等黄衣人说完,白衣人便出言打断。“你可想过,如果事情败露,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不会的。”黄衣人斩钉截铁的说到。“如今知道内情的人,都已经死了。”
“都死了?或许吧。”白衣人露出狡黠的笑容,这引起了黄衣人的疑心。“还有其他人吗?”
“那倒没有。”白衣人继续笑着看向黄衣人。“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总有些人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哦?”黄衣人陷入了沉思。
“此外,你不要小看了李游,他绝非你想想的那么简单。”白衣人又补充说到。
“李游?”黄衣人露出不屑的表情。“他在盛唐县已经两年有余,并未见到与其他官员有什么不同,您无须故弄玄虚。”
“希望如此吧。”白衣人看向远方。“你不愿回去,那我只得回去一趟了。女王若是发起脾气来,可不是你我能担待的。”
“我知道。”黄衣人小声嗫喏。“多谢了。”
“今后一段时间,就只能靠你自己了,万事务必小心!”
“嗯。”黄衣人点了点头。
………
盛唐县县衙大堂。
衙役们站在两侧,全都肃然而立,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喘气。
在大堂的中央,王苗和欧阳戬并排而立。王苗低着头,一脸的羞愧,欧阳戬虽然一脸平静,但脸上明显带着恼怒的神色。
王苗右侧放着一具尸体,左侧捆绑着一个男子,蜷缩着一个女人。这尸体颈部一片血污,蜷缩着的女子两眼呆滞,一手血污,被捆绑的男子虽然露出满不在乎的表情,但每隔几秒钟就会偷眼看看蜷缩着的女子,眼神中满是关切。
欧阳戬身边也放着一具尸体。这尸体腿上缠满水草,身体浮肿,皮肤苍白,面目狰狞。
李游站在书案之后,将一切看在眼里,不用二人回禀,便已经明白了发生的一切,不禁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不错!不用自己再去费心抓捕,赵武的盗墓团伙,今天算是聚齐了。
赵武一个多月的遭遇和被封闭在水缸之内的离奇死法,已经让李游肯定,凶手的动机是为了报复。但是,李游当时还不能确定,凶手报复赵武的原因,毕竟赵武还有衙役这一层身份。因为衙役的薪水很低,平时克拿卡要是少不得的,自然会故意刁难、捉弄,甚至欺压百姓,也就很容易与人结怨。
不过,赵武死后,冯光也成了凶手的目标,这就令李游排除了衙役这层身份招致报复的可能,那就只剩下另一个原因——盗墓!
赵武的死亡方式如被封闭在棺椁中一般,再加上冯光的失踪,李游已经肯定,定是赵武一伙盗墓之事败露,被盗者的家人痛恨赵武一伙的所做作为,才会想方设法的报复。
案件进展到这儿,赵亮的重要性也就凸显出来了。因为赵武一伙盗过什么人的墓,他们自己最清楚,再加上毛豆提供的线索,在被盗墓者中找出凶手,就并非难事了。
如今冯亮已死,最直接圈出凶手范围的方法,也就无法实施了。虽然抓到了吴恶,但吴恶是否参与盗墓,在这团伙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李游尚无法确定。为今之计,只有先撬开吴恶的嘴,再决定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可是,这吴恶岂是那么容易交代的。
李游看了看柳娘,低头沉思了一会,立刻计上心来。“苗儿,冯亮是怎么死的?”李游先看向王苗。
“哎,都怪我一时大意!”王苗叹了口气,便将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欧阳戬听罢,眉头紧皱,双眼紧紧盯着王苗。“一猫一狐?当真?”王苗本就心中有愧,如今又被欧阳戬如此质问,火一下起来了,怒气冲冲的看向欧阳戬。“什么当真不当真,你难道怀疑我说谎吗?”
欧阳戬并未理会王苗,而是低头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欧阳戬向李游抱拳施礼。“要事!告辞!”欧阳戬说完,转瞬闪出了大堂。王苗故意找茬的目的没能实现,火一下被窝在了心里,气的他嗷嗷直叫。
李游看到王苗的反应,不禁摇了摇头。这王苗自从被獬豸神兽附体之后,脾气越发的暴躁,完全不像原来那个怯懦、柔顺的小书童了。“苗儿,事已至此,你也无须懊恼,如今虽然死了冯亮,却抓住了吴恶,你倒也并非全无功劳。”
“真的?”王苗面露喜色,刚才恼怒的模样全都不见了。毕竟还是个孩子,而且他刚才的情绪应该是獬豸神兽的,并非王苗的本性。
“嗯。”李游说完看向吴恶。“吴恶,你可知罪?”
“哼!”吴恶斜眼看向天空,一副不屑的表情。
“不知也罢,本官暂时无暇审问于你。”李游说完,一脸冷峻的看向柳娘。“柳娘,你可知罪!”
“啊!”仍旧一脸恍惚的柳娘,在听到李游的呵斥之后,立刻露出惊慌的神色。“老爷,民女冤枉,民女冤枉。”柳娘慌忙向李游扣头。
“冤枉?哼!”李游一脸恼怒。“你杀害冯亮,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敢向本官喊冤?刘忠!”
“在!”刘忠听到李游的呼唤,赶忙来到大堂中央。
“把她给我带下去,好好伺候!”李游一边说,一边向刘忠眨了眨眼睛。刘忠在听到李游的命令后,先是一愣,因为不明白好好伺候是什么意思,但在看到李游的眼神之后,终于明白了李游的意思。
“遵命!”刘忠说完转向刘晓、刘义两兄弟。“你们两个,把这刁妇给我拖下去,我要亲自大刑侍候!”刘忠说完,转头便向刑房走去。
“是!”刘晓、刘义听到后,立刻走到柳娘身边,拖着柳娘便往刑房走。
“不要!不要!”柳娘惊恐的看向吴恶。“恶,救我!救我!”
吴恶看到柳娘被二人拖走,立刻拧身扑了过来,但因为手脚被绑,吴恶只能用脸蹭着地板,蠕动着身体,拼命向柳娘靠近。“你们别碰她,有本事冲我来!冲我来!”吴恶歇斯底里的叫喊着。“你们这些狗官,敢碰她一个指头,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但是,吴恶的挣扎只是徒劳,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柳娘被拖进了刑房。
“啊!啊!”片刻之后,刑房传来柳娘痛苦的哀嚎。吴恶原本丑陋的脸已经扭曲到了极点,只见他努力仰起头,咬牙切齿的盯着李游。“你个狗官!狗官!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大胆!”李游猛得拍响了惊堂木。“把他给本官拖下去,本官要亲自审问!”
………
李游坐在书案之后,一脸平静的看着被绑在老虎凳上的吴恶。吴恶两目圆睁,嘴唇干裂,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李游。
“吴恶,如今柳娘杀人之事,人证物证俱在,即便你想替她死,律法也是不许的。”李游说到这儿,意味深长的看向吴恶。“除非,你能协助本官,查出背后的罪魁祸首!”
吴恶听得李游的上半句,本想继续破口大骂,但听完下半句,立刻露出惊讶的神色。
“柳娘与冯亮无冤无仇,却当着你和王苗的面,亲手捅死了冯亮,你不觉得奇怪吗?”李游继续引导吴恶。
“你的意思是?”吴恶终于被李游的话吸引住了。
“如果本官所料不错,柳娘定是被妖邪,控制了。”
“妖邪?哈哈。”吴恶面露讥讽之色。
“你忘了王苗了吗?”李游正色看着吴恶,这让吴恶的笑容瞬间凝固。“王苗?难道是那个怪物?”吴恶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獠牙裸露,手脚长爪,转眼飞上房顶的身影。
“不错!”李游点了点头。“本官不妨直言相告,赵武、冯光都已经死在了这妖邪手里!”李游说到这儿,紧紧盯着吴恶脸。吴恶听得此话脸上表情复杂,不仅有些吃惊,竟还有一丝痛苦,但立刻被他掩饰了过去。
“这与我何干!”
“你觉得你们盗墓一事,本官不知道吗?”李游突然提高了嗓音,这让吴恶大吃一惊。
“如今你们盗墓之事败露,这妖邪受人指使,欲将你们逐一谋害,你难道还要继续执迷不悟吗?”
“我…”吴恶被李游的话镇住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况且,如今柳娘死罪难逃,只有查明真相,才能还她清白,你个负心的汉子,就不想救她了吗?”
釜底抽薪!李游抓住了吴恶最致命的弱点。
“大人,我…”吴恶眼神之中,露出了一丝软弱。这让李游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说吧。如今,只有本官能帮你救她!”
“大人,我说!”吴恶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