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瑾错愕屏息,一时猜不透对方因何恼怒。
“她算哪门子的夫人?”谢正钦面无表情。家家有本难念经,关于母亲的死,他始终有所怀疑。
乔瑾猛地醒悟,立即强调:“继夫人!奴婢说的是,继夫人!”
谢正钦端坐上首,一言不发。
“她昨日秘密传见奴婢,问了些话,并赏了这枚戒指。”乔瑾坦白相告。
谢正钦靠着椅子,淡淡道:“大方赏赐,表示她非常满意。说吧,你出卖了本公子什么?”
出卖?
乔瑾听得有些刺耳,深吸了口气,正色禀报:“她询问那次周公子与您的私谈,秋闱并非秘密,奴婢粗略回了一些,譬如您将与荣、方二位公子结伴赶考。继夫人似乎在南院安插了眼线,您的许多举动她都清楚。”
“确实有眼线,人数还不少。”
乔瑾察言观色,忙承诺:“奴婢已发誓效忠公子,决不食言!”
“姑且信你一次。”谢正钦与继母险些撕破脸皮,积怨极深,忆起诸多荒唐往事,他有感而发,沉声说:“许氏执掌中馈,只消以蝇头小利作诱饵,即可笼络若干贪婪下人。那些耳目,利益熏心,日夜窥探我的言行举止,一有所获就跑去西院,用消息换钱财。”
乔瑾欲言又止,想解释有些人是被迫无奈,斟酌后却闭嘴,沉默聆听。但,下一刻,她听见对方说:
“好比昨日,她赏一个金戒指,便能得知我与周斌的谈话。”谢正钦顺口举了个例子,并无深意。
但一直摊开手掌平举的乔瑾却十分难受。
仿佛挨了一耳光,她脸皮红涨,唇微微哆嗦,低头盯着掌心的金戒指,瞬间极想扔了它!
——继夫人高高在上,施舍似的丢下赏赐,奴婢要磕头谢恩,这东西,谁稀罕?如果我贪财,大可藏匿不报;我拿出来,就表明不屑受赏……
罢罢罢!
区区一个丫鬟,竟妄想被公子理解、甚至尊重,简直可笑。
此刻的心情五味杂陈,无法言喻,乔瑾暗暗自嘲,一动不动。
谢正钦却全不知对方所想,他喝了口茶,叮嘱道:“下回许氏再传见,你仍需谨慎,日常琐事无所谓,其它一个字也不能提,明白吗?”
乔瑾思绪混乱,反应迟钝。
“你可听明白了?”
乔瑾迅速回神,冷静答:“明白!”
“明白就好。”谢正钦见对方仍平举手掌,便吩咐:“赏了你就是你的,收着吧。”
“是。”小小的金戒指,像有千斤重,乔瑾慢慢将其塞进袖袋,垂手侍立。
“用心做事,我会赏更好的。”谢正钦一抬眼,突然发现对方脸色苍白,下意识问:“你怎么脸白得雪一样?”
乔瑾微笑答:“天生的。”
胡说!刚才我在耳房叫醒你时,分明是白里透红的。谢正钦忍不住回忆了一下,别扭地说:“从今往后,你困了就回屋歇息,大喇喇趴在桌上睡,成何体统?”
“奴婢记住了。”
谢正钦放下茶盏,迟疑地问:“你……身体不适吗?”
乔瑾摇摇头:“没有。”
谢正钦等了半晌,却不见解释,只好告知:“府里常备许多药丸子,不舒服就问小莲拿几粒,她也负责给丫鬟请大夫。歇着去吧。”
“多谢公子仁慈体恤,奴婢告退。”乔瑾屈了屈膝,转身离去。
谢正钦目送对方直挺挺的背影,有些疑惑。
疾步快走,乔瑾迫使自己摒弃郁闷,一阵风似的刮回耳房。恰巧,杨莲随后进入。
“小乔!”杨莲气冲冲。
“莲姐姐?”乔瑾勉强打起精神,温和招呼:“怎么啦?”
“你还有脸问?”
乔瑾茫茫然,克制道:“请姐姐明示。”
“我不过歇了个中觉,你和秋月就趁机偷懒!”杨莲怒目而视,厌恶道:“我醒来一出房门,就见秋月哭哭啼啼地跑进屋子,便去问了半天,她却死不肯说。多亏在游廊碰上诚哥,才打听到了真相。”
乔瑾认真听完,恳切地解释:“我们值守时不慎入睡,委实不应该,幸而公子宽宏大量,只是训了两句,吩咐下不为例。”
“哼。”杨莲勾唇冷笑,厉声斥责:“你们就是仗着公子好性儿,整天变着花样偷奸耍滑,不把府规放在眼里!”
乔瑾忙否认:“此话怎讲?我们从不敢藐视府规。”
“那为什么值守时偷懒?”
“我……”乔瑾理亏语塞,只好郑重承诺:“下次再不敢犯。”
杨莲眉毛倒竖,极度不痛快,讥诮道:“我算看走眼了,原以为你老实木讷,岂料也是个狡猾的,背地里和秋月一起嚼舌根,只怕夜夜诅咒我死!”
看来,她必定又和秋月姐姐大吵了一架。
乔瑾头疼地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回应,对方又质问:“你刚才上哪儿了?”她如实答:
“公子口渴,我沏茶送了去。”
杨莲勃然大怒,状似受到了巨大冒犯,她脸色铁青,突然出手,一把掐住乔瑾左胳膊内侧的软肉,狠命一拧!
“啊——”
春衫薄,乔瑾痛得眼前一黑,大叫出声,急忙躲闪挣扎,怒喊:“放手!”
杨莲咬牙切齿,又拧了几下才松手,急赤白脸地骂:“呸,狐媚不要脸的黄毛丫头,身子还没长开,就知道勾引男人了!你跟郑秋月臭味相投,一般的下作,恶心至极!公子的饮食起居,一向由我负责,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进上房伺候?”
我算什么东西?
无端被泼了一身醋,乔瑾捂着胳膊,怒极反笑,从牙缝里吐出字,忍无可忍地说:“你我一样,都是丫鬟,是东是西自己说了不算。你看不惯公子使唤别人,怎么不找他理论去?”
“你——”杨莲胸口剧烈起伏,扬手欲扇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