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姗嗤之以鼻, 讥讽问:“你八成想让我帮忙把小乔弄到手吧?”
王茂兴连连摇头,义正辞严解释道:“哪里!你误会了!其实,我只是想通过乔瑾、借大公子的刀帮咱们。倘若乔瑾出事,他肯定焦急痛心, 对吧?”
李小姗面无表情。
“关键在于嫁祸, 咱们得设法嫁祸给夫人。”王茂兴胸有成竹, 滔滔不绝道:“大公子本就厌恶继母,如果叫他知道是夫人毁了小乔, 岂能善罢甘休?到时让那母子俩斗个你死我活, 咱们暗中看热闹, 压根不用出头,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借刀杀人啊?”李小姗抱着手臂思索。
“没错!”王茂兴得意非常,兴冲冲地问:“如何?这法子好吧?与其自个儿冒险动手,不如请大公子代劳,凭他的本事,必能狠狠教训夫人!”
李小姗却摇了摇头, 无奈道:“可夫人进门这些年了, 屡次陷害大公子, 他虽及时反击,但力道均不强。依我看,斯文读书人只怕斗不过阴险继母,公子生性正直宽厚, 头脑很聪明……差就差在心眼儿不够坏。”
“哈?呵呵。”
王茂兴玩味一笑, 歪靠炕柜, 两腿一伸一屈,愤怒盯着妻子,讥诮道:“哼,你果然爱慕大公子,眼里只看得见他‘文雅宽厚’。”
李小姗有些心虚,尴尬别开脸,旋即梗着脖子说:“就事论事罢了!你有异议尽管提出来,少阴阳怪气的,我还赶着回府。”
为了发财,王茂兴硬生生熄了怒火,笑嘻嘻道:“玩笑话而已,生什么气呀?我的意思是你又误会了。”
“误会什么?”
王茂兴头一昂,笃定道:“文采能高中解元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书呆子,必定绝顶聪明!既是绝顶聪明,怎么可能败给后宅妇人?啧,大公子并非斗不过继母,皆因他是孝子,顾全家族和大人的脸面,才一忍再忍而已。”
李小姗想了想,恍然大悟,点头道:“也是。你说的有些道理。”
“不过,他毕竟年轻气盛,于男女之情上刚开窍,百般宠爱小乔,正是难舍难分的时候。”王茂兴喝了口茶,兴奋道:“假如在这时候,小乔突然被玷污毁了,你猜他会不会报仇?”
“当然会。你这法子真歹毒。”
“哈哈,无毒不丈夫!况且,我这都是为了咱们后半辈子能衣食无忧。”
李小姗眉头紧皱,忌惮地望着丈夫,沉默半晌,问:“说起来容易,但具体该怎么嫁祸给夫人?小乔已经被大人逐出府了,无端端的,夫人加害她做什么?”
“问得好!这是咱们的第一步棋,首先要编一个夫人谋害小乔的理由。”王茂兴抬袖抹嘴,兴致勃勃问:“媳妇儿,你还记得陈家吗?”
李小姗愣了愣,茫然问:“哪个陈家?”
“英州陈家!夫人的父亲在世时,曾给女儿定过亲,但陈家渐渐败落了,夫人心高气傲、不愿下嫁过苦日子,才来临城投奔亲戚的。”王茂兴提醒道。
“哦!”李小姗吁了口气,简略告知:“那门亲事是我们老爷和陈老爷的口头约定,无凭无据,陈、许两家双双败落,夫人的父母去世后,她便带着我悄悄离开老家,假装不知有亲约。你准备怎么煽风点火?”
“嘿,什么煽风点火?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咱们可是一伙儿的。” 王茂兴撇撇嘴,冷笑道:“此事夫人死死地隐瞒,大人毫不知情,当初陈家辗转托人来临城打听,夫人吓坏了,派我去英州善后。那年轻人我见过,叫陈盛,老实胆小,答应收下银子就罢休,火速与另一个姑娘定亲了,想必已经成家。”
“双方各自成亲了,还有什么可说的!”李小姗白了一眼。
王茂兴斜睨问:“傻婆娘,难道你敢来真的?据我所知,别说夫人了,就连你也不清楚陈盛的长相,是吗?”
“当年我太小了,陈家父子偶尔来做客,我和夫人见过陈盛几面,但那时大家都是孩子,一别十来年,谁还记得谁!”
王茂兴握拳砸桌,激动道:“好极!听着,我会雇一个人假扮陈盛,找机会吓唬夫人,以名誉威胁她;你负责敲边鼓,尽力把过错推给我和小乔,哄她破财消灾,咱们先狠赚一笔!”
李小姗不由得动心了,凑近问:“你错在办事不力,无需我开口,夫人自会怨恨你。但与小乔何干?她有什么错?”
“她错在祖籍英州,且是被我买下的。”王茂兴细细教道:“如今,谢府上下全以为我畏罪逃亡了,无法对证,黑的白的随你诌。到时你禀告夫人:回临城的路上,我与小乔朝夕相处,醉后不慎说漏嘴,被她知情了。”
李小姗颔首,接腔道:“同时,我再告诉夫人:小乔离府后,假陈盛曾到铺子里找她密谈。”
“对!就是这样办!”王茂兴咧嘴乐了,幸灾乐祸道:“陈家是夫人的心病,她一直惶惶不安,稍微煽风点火,便能吓唬住她。别害怕,放胆干,她绝不敢声张的。”
李小姗赞同地点头,脸色阴沉沉,“行,那就试试。”
“我早就受够了,除非许佩兰身败名裂,否则我永远不消气,死也不瞑目!”李小姗咬牙切齿道。
临城另一侧,乔瑾听到前店的嘈杂动静后,锁了作坊匆匆出来,果见是木匠如约交付家具。
但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贺槐父子俩也来了,他们在铺外阶下,正帮着木匠及其学徒们卸搬家具。
“乔掌柜。”木匠头子从怀里掏出图样和契书,恭谨道:“您请过目,按照事先的约定,我们都打好了。该如何摆放?您尽管吩咐。”
乔瑾微笑道:“我先瞧瞧。”
“哎,您看,尽管看。”
但乔瑾并未急于过目,而是走出铺门劝阻道:“贺先生怎么来了?小坤年小体弱,他哪里搬得动重物?快停下,当心砸了脚。”
父子俩闻声住手,贺槐携儿子快步靠近,恭敬道:“姑娘好。我哪是什么‘先生’?姑娘还是叫老贺吧,听着才不别扭。”
“行!那就老贺。”乔瑾爽快答应。
贺槐催促道:“小坤,还不赶紧见过救命恩人?”
贺坤仍是怯生生的,深深躬身道:“乔掌柜好。”
“无需多礼。你也好?”
“好。”贺坤拘束地垂首。贺槐刚想表明来意,王婆子却在旁大声地说:“他们俩刚来没一会儿,非要帮忙,拦不住劝不听,忒固执!”
乔瑾会意地叹了口气,严肃叮嘱:“老贺,别再一口一个‘救命恩人’了,我听着特别不自在,外人估计得误会我施恩图报。”
“这……”贺槐呆了呆,忙点点头,内疚道:“好,我明白了,今后只在心里念着,不会再随口说。唉,真对不住,姑娘莫怪。”
“没关系,今后改了即可。”
“让一下啊让一下!”七八个健壮年轻人合力抬着柜台靠近。
“小心些,慢点儿。”
乔瑾等人忙让路,站在门框旁。贺槐仰头看了看大红招聘告示,鼓足勇气,正色表明:“姑娘,我此番前来,是想应聘贵店的伙计。”
“啊?”乔瑾诧异扭头,迟疑地问:“你想应聘?”
贺槐重重点头。
乔瑾有些摸不着头脑,纳闷问:“恕我失礼地问一句:告示上列出的要求、你符合多少?”
“呃,不太符合。”贺槐紧张地搓手,话锋一转,诚挚表示:“但我曾担任管事、打理茶馆近三十年!虽说不同行,但生意经是通用的。”
既有管事之才,你为什么背井离乡、狼狈落魄?乔瑾顿生疑虑,蹙眉说:“哦?”
“这几天,我逛遍了临城大大小小的首饰行,并上书铺专门研读首饰文籍,略微有点儿心得,才敢厚着脸皮登门应聘。”贺槐郑重告知。
木匠们还等着结钱,乔瑾沉吟片刻,扬声唤道:“王婶?”
“哎,什么事?”王婆子奔了出来。
乔瑾笑道:“老贺有意应聘,但眼下我没空,烦婶子按老规矩,拿我出的卷子考一考他。”
“行!”王婆子便招招手,“随我来吧。”
“多谢姑娘!”
贺槐十分欣喜,牵着儿子疾步跟上王婆子。
直忙乱到晌午,桌椅柜台才一一摆放完毕,乔瑾付清了工钱,木匠们前脚走,张诚后脚来。
“乔姑娘,忙什么呐?”张诚摘下帽子,用力拍雪。
乔瑾飞快扭头,迎上前问:“诚哥?你、公子让你来的?”
“当然了。”张诚笑眯眯,弯腰问:“哎,这是你的招牌?”
“嗯。”
“刻的什么?‘无名’?不是吧?”张诚睁大眼睛,惊讶直起身。
崭新招牌漆味儿重,乔瑾镇定问:“别致么?是不是耳目一新?”
张诚略一琢磨,忍笑反问:“公子所赐,对不对?”
乔瑾承诺过保密,故笑而不语,关切问:“公子的伤势怎么样了?能下床了吗?”
张诚登时摇头叹息。他一边叹气,一边好奇走进空柜台内,东摸摸西看看,凝重答:“伤势在逐渐痊愈,但他总担心你在外头过得不好,寝食难安。”
乔瑾听了,既感动又担忧,正欲开口,身后却突兀响起极亲昵热情地一声:
“妹妹忙什么呢?我又不请自来了。”
李小姗笑吟吟,轻快迈进铺内,刚想搂抱乔瑾,突见高齐胸的柜台后冒出死对头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