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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那最上面环绕的是一圈护城河,因地制宜,或佐以淤泥湿地,或栽培低矮草木,使得敌人攻城器械难以顺利拖至前面;那下面的却是一堵高墙,起伏不定,如此,那敌人必然会舍弃那高处,选择低矮凹处进攻,则守城一方可以将弓弩手居高布置,刀盾积与低洼,兵力形成层次,不必每段城墙都须布置上相等的兵种,何况,这种布置,即便不慎让敌人攻了上来,那两侧高处的弓弩手可以居高临下,直接压制住敌人的攻势,为援军赶来赢得时间;至于那几条直线,则是依着城墙延伸出去的箭塔,平素我们的城墙,或圆或方,敌人云梯爬到中间,则形成视线真空,如此设计,当成立体防御,毋须等那敌人攻上城头才能反击,且两塔之间可以铁链串那拍木重击,或凭木杆挑翻那云梯,或用移动的竹筒引那金汤……”
随着明溯的一一解说,张邈心中的疑惑一扫而空,及至最后,已是被那些突兀而生的奇思妙想惊得目瞪口呆。品书网
郭贵早就惊呆了过去,此时见明溯讲完,忙扯住衣袖,拉到了一旁,问道:“六兄可准备筑城防贼?”
“没有啊。”明溯觉得奇怪,郭贵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筑造城池,那可是个耗时费钱的活儿,自己要是有那闲工夫筑座城出来,还不若直接挥军打上一座更为实际
“那你设计出这个,不造上一座出来岂不可惜。”郭贵觉得这个创新极为新颖,且各项布置也极为精巧细致,若是就这么停留在纸上,却是一件大大的憾事。
“造!肯定要造的。只不过不是城池,”明溯将嘴努一努那凭几,言道:“我是准备造个自己坐的玩意出来。”见郭贵还是听不懂,便拉了他远走了几步,小声地解释了好一阵子,方才形容得透彻。郭贵初一听到沙发二字,还在那疑惑不解,及至后来,逐渐明白了原来这图画的只是一件坐物,一时忍俊不住,笑出了声来。
张邈正持着那张画纸仔细地琢磨着其中妙处,突然听到郭贵在旁边笑个不停,回身奇怪地问了一声为何发笑。
明溯狠狠地瞪了郭贵一眼,就知道这个家伙心中藏不住事儿,一听说自己设计的坐物被张邈错当了城池,一点不靠谱地在那失了态去。左右张邈也不是问的自己,便好整以暇地在那微笑不言,装作高深。
“这……”郭贵却是为难了去,才说了一声,便觉得难以为续,索性装起了糊涂:“刚才我是听到这张图纸的名字,觉得好笑,倒是失礼了。”
“甚么名字如此好笑,你且说来听听。”
“沙发。”反正就是个名字呗,郭贵也毫不在乎。
“沙发?”张邈闻言一愣,刚才不是说棱堡吗,怎么眨眼之间又换了个稀奇古怪的名字。不过看明溯在那高深莫测地微笑,又不主动解答,自己也不能一再显示无知,于是便侧首好生思索了一下。
半响之后,明溯早已保持那个高深笑容得腮酸面痛双眼泪水泛滥,张邈还是没能研究出什么结果,无奈之下,只得将求助的目光转向旁边侍立的亭长。
那亭长看了一会,犹豫地猜测道:“这图样有些像大人所依的凭几,如若再加上一副大人的画像,当为一副现场水墨写真。”郭贵闻言,兴奋地笑了出来:果然是十米之内必有知音,这亭长倒是看得个分明。
张邈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抬脚便踢了过去,叱道:“放你全家的屁,如此玄妙的东西,到了你的狗嘴里,便全变了味儿。”
那亭长委屈地退到一旁,心中暗自嘀咕,确实和那凭几很像的撒,不过能把凭几改成棱堡,也算是天上有地上无的一大创举吧,大人的智慧我等小人不懂,还是不要胡乱揣测的好,免得无端遭了怒火。
明溯心想若是再装高深,估计那张邈砍人的心思都会有了,便开口解了个围:“禀大人,这沙取的是沙场秋点兵之意,发,则是指将军来一发。连起来便是沙场点兵将军发号施令的寓意。”
这图画得是鬼斧神工,这解释更是锦上添花。张邈闻言便忆及亲率千军万马,一声令下万箭齐发的往事,不禁连叫三声好字,心悦口服地赞道:“先生不愧是大工之人,这城池设计得精致,这沙场秋点兵,更是形容得巧妙啊。”
“如此,便请将军来一发?”明溯心思通透,闻雅音而知其意,忙讨好地从内屋捧出一条白虎皮奉了上去。
白虎是四灵之一,具有避邪、禳灾、祈丰及惩恶的扬善、发财致富、喜结良缘等多种神力,寓指战神、杀伐之神。明溯此时奉上白虎皮,当是迎合了张邈暗藏的雄心壮志。
张邈一见那条珍稀的白虎皮,心中顿生喜爱,也不客气,便将之接了过来,就这么往肩上一搭,爽朗地笑道:“倒也不能白收了你的东西……这样吧,我看你那匹青马脚力虽好,却略逊我那红马一筹,此去洛阳山高路险,便赐与你代步吧。”洛阳便是此时的京都,陈留虽是离得不远,寻常马匹却也要走上十数日方能到达。
明溯心中暗道,我那哪是马逊,是人逊你几分,只得压了速度,慢你半个马头而已,口中却是恭谨地言道:“长者赐,不敢辞。”
张邈见明溯口是心非,也不在意,笑着将那图一卷便收入怀中,言道:“那马也就顶了这条虎皮。这张沙发价值不菲,若是就这么拿了,你肯定心中不服,我便以西山、青龙山、邑西前后山三地换了,你看如何?”西山、青龙山、邑西前后山已经被明溯实际控制住了,张邈这意思倒似暗暗提醒明溯,他在三地的行动郡中均是一清二楚,最好少动小心思,只有顺应张邈,哄得他开心了,才能大展拳脚一番。
明溯背上冷汗直流,赶紧行了个大礼,却是不敢再装那高深姿态。
张邈看得满意,也就不再拿那暗中的事情去刺明溯,嘿然一笑言道:“你且给我记住,虽然我将那三地交与了你,但是郡中若有所差,当应随传随应。”
明溯恭然称是,埋首不语。
张邈见话已不投机,便直接大步迈出,往那前院行去。明溯几人送了门口,适才亭长已遵照吩咐将那红马牵了过来,张邈接过缰绳,轻抚了几下马背,言道:“宝马配英雄,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心意。”说罢,得意地将手一翻,却是满掌通红如血。
明溯讶然问道:“莫非此即是汗血宝马?”
张邈得意地言道:“算你有点眼力劲。”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缰绳递了过来:“此为胡人商贾贩入中原,平素脚力出众,动辄汗血淋漓,其他我倒也不知。”
明溯思索了一下,言道:“昔班固大人在《张骞传》中尝言极西有一国名为乌孙,盛产好马,其国内有高山,其上有马不可得,因取五色母马置其下,与集生驹皆汗血,因号天马子。元狩年间,武帝曾得一乌孙好马,见其愈汗血愈矫健,故名汗血宝马。”
这马自打落入张邈手中,平素也常得意地示诸众人,却从未有一人知晓其来历,不想今日明溯一见之下,便道出其来历,且引经据典,毫无编造之嫌疑。绕是那张邈平素自视甚高,此时也不得不叹为惊止,由衷地赞了一句:“先生大才。”
与明溯才见了几个时辰,张邈的印象便半日三变,先是道听途说的大仁,及其见了那张沙发图,便成了大工,此时,尚未道别,明溯又给了他第三个惊喜。如此大仁、大工、大才齐齐集于一身,便是手下猛将如云,谋士成林,张邈也是有些舍不得放明溯离开了。
一边是郭胜的关系,一边是爱才心切,张邈微微愣了会神,还是自嘲地笑了一声,此时中常侍郭胜在朝中一言九鼎,时机未到,没必要为了一个才出道的雏儿便先得罪了此人,白白泄露了己等图谋,不过谅这明溯根基都在自己控制范围之内,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且放他先去那京中闯闯,待碰过几次壁后,还不得乖乖回来为自己所用。
那张邈也是思虑深远,思索了一下京中形势,想想还是有些不甚放心,便起了主意,回身唤那亭长送上笔墨纸砚,就着道边石几,挥笔疾书了两封书信,分别装了起来,压上封泥,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铜钮印钤,哈了口气,重重地扣了上去。
明溯探头去看,却见那钤印为篆体文字,又带有些隶书意向,起止形似虫鸟,笔画卷曲萦绕,运转舒展灵动,结体匀称工整,气势浑厚明快,通体质朴自然,极具美感。仔细辨认了一遍,原来落的是“张邈私印”四字。
明溯张望之时,那张邈却是将手中书信递了过来,慎重地吩咐道:“我有好友名为曹操、袁绍,一为费亭侯之子,一为四世三公之后,皆隐居在洛阳。你此去京中,当先代我拜见一番,以此书信奉上,此二人视我交情,必会照应一二,也可方便许多。”
张邈是大名鼎鼎的反宦官党人,这两封书信便是推荐明溯入了他们圈子了。只不过平素张邈在郡中伪装得太好,对张让、郭贵等人的亲族也多有忍让,便是郭贵也不清楚此人真实面貌。
明溯却不知道张邈此举明似示好,实质却是在故意害他为宦官所不容,此时心生感激,紧忙接过书信,小心收入怀中,再三拜谢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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