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药队修整了两三天,一部分任务完成不够的,再一次被派了出去,而完成比较好的,则给大家每人奖励了一两银子,并放了一个月的长假。
郭羊怀揣银子,走出了太王楼,来到青云渡。
他在青云渡口的一块岩石上坐了一会儿,望着繁忙的渡口和浩渺的河面船来舟往,心中颇为感叹。
想想自己一个放羊娃,一个逃亡天涯的穷小子,竟然有朝一日凭借自己的本事,可以挣到一两银子,而且还穿着得体地在人群中走来走去,倒让他这个还不到十二岁的一个小屁孩儿感慨良多。
采药队固然危险,不仅要面对各种险阻,更要面对来自人的威胁。
不过,郭羊暗自思量,如果自己足够小心,并尽快将武功练高些,应该还是可以混下去的。
郭羊对生活要求不高,只能能活下去,他就很满足了。
不过,眺望河面上波光粼粼,各种船只来回穿梭,他还是有些说不上的失落感。
郭羊在渡口坐了一个多时辰,慢慢走下台阶,上了一条渔船。
此船属于附近最小的那种,不足两丈,小小船舱仅能容两三人。这种船,在青云渡叫乌篷船,是那些贫苦渔家的打渔船。
郭羊在小渔村生活期间,就是每天在这种小船上帮工蹭饭的。
船上一个中年汉子,皮肤黝黑,略带古铜色,是典型的渔家。还有一个约十一二岁的小丫头,一身淡绿衣裳,见了生人有些羞涩,转身去船头背身坐了。
“大叔你好,请问你们的船什么时候出去打渔?”郭羊站在船头,抱拳问那正在准备渔网的中年汉子。
那汉子显然吃了一惊,因为他早就看见郭羊身上穿着太王派外门弟子的服饰,生怕是来找事的。本来就心中惴惴不安,郭羊突然开口,十分有礼,反倒将汉子吓了一跳。
须知,太王派在普通百姓心目中,基本算是高高在上的,行事狠辣,极其霸道。说得好听些,叫霸气外露,说不好听,基本就算是恶霸势力。
看到那中年汉子的反应,郭羊一愣,旋即有些明白过来了。
他也是社会最底层出身,太了解这些了。
郭羊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一声,摆出太王派外门弟子应该具备的那种姿态,淡然问道:“你们的船什么时候出去打渔?”
中年汉子神色略微自然了些,恭敬地说道:“我们每天早上出去,晚上回来。请问公子有需要小人跑腿儿的吗?”
郭羊其实根本就不习惯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但身份形势所迫,如果太过平易近人,可能反倒让这渔家心惊肉跳。
所以,他也就摆端了自己的姿态,一言不发地走进船舱,淡然说道:“乘你的船出去散散心。你们忙自己的,不管我。”
中年汉子和那船头上背坐的小姑娘面面相觑,实在猜不出这位大爷到底要干什么。但又不敢开口去问,便只好继续埋头整理渔网等物。
约一盏茶功夫,乌篷船缓缓离了码头,向河上驶去。
水声哗哗,微风拂面。河面上的风带着微微腥味,郭羊却觉得很好闻。
他坐在船舱里,怀中取出那本书,开始慢慢品读。他知道,这船家是绝对不敢贸然闯进船舱的,所以,干脆就像个主人似得。
过了两个时辰,郭羊终于抬起头来,伸了伸懒腰,手指缓缓揉着额头,脸色满是茫然。
这本《先天混元功》只有薄薄的十八页,九页文字,再加上后面的九页图片,很快就能看完一遍。
可郭羊却越读越觉得这本书深奥,往往一个句子,一个词,甚至一个字,都要让他琢磨好半天,方才理解个大概。
将书整体通读十几遍,再参照后面的图画,郭羊才初步确定,这前面的九页文字,实际上是后面九张图画的文字注解。单独看这些文字,郭羊基本是不知所云,什么百会、丹体、太阴、少阳,看得他头晕脑胀不说,还根本就不知道书里到底讲的是什么。
郭羊挑出自己唯一熟悉的那幅图画,与之前的几页仔细对比,找出与其相对应的那篇文字,逐字逐句地解读,这才有了点头绪。他不禁大喜,便打起精神又一次开始埋头读书。
忽忽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郭羊抬起头,眼里含着欣然之色:“原来是这样啊。”
郭羊闭上眼睛,将自己的领悟又温习了两遍,这才缓缓起身,走出了船舱。
一出船舱,他才突然发现,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到了下午。看着坐在船头昏昏欲睡的中年汉子和小姑娘,郭羊心里有些歉然,心道:“看样子不仅占了人家休息的地方,还耽误了人家吃午饭啊。罪过罪过。”
郭羊轻咳一声,淡然说道:“船家,午饭时间都过了,有鱼吗?炖两条吧。”
那中年汉子赶紧起身,连声说道:“有有有,沾了公子的光,早上运气好,钓了一条七八斤的大鲤鱼呢。”
郭羊点了点头,独自走到船头,坐了下来,眼望云天一色处,脑海里则继续参详《先天混元功》。不过,在别人看来,似乎只是发呆而已。
中年汉子和那小姑娘一阵忙碌,很快就将鱼炖好了。那汉子走出船舱,抱拳对郭羊说道:“公子,鱼炖好了。”
郭羊“唔”了一身,起身走进船舱。他想喊这船家父女一起来吃饭,转念一想,却又忍住了。看着自己瘦猴似得身材,外面套了件太王派外门弟子的衣服,就变得有身份了,郭羊自嘲地摇了摇头。
世事如此,就算郭羊想正常与人相处,却也是根本无法做到的。
想通了,也就没什么了。郭羊便迅速扒拉了一大碗白米饭,吃了好几大块清炖鲤鱼,又喝了两大碗鲜鱼汤,这才顺手一抹嘴,暗暗好笑,心道:“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像个大人物,估计别人一看咱这吃相,就漏气了。”
郭羊吃罢,便开口将渔家父女都叫进船舱,说道:“你们不用拘谨,我是借你们的船用用,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该做饭就做饭,就当我是空气好了。哦对了,你们记住,对任何人都不得说我的任何事。”
中年汉子连连点头称是,那小姑娘勾着头,俏生生地站着,一声不响。
交代完毕,郭羊为了避免相互尴尬,便吩咐了一声,自行走出船舱,好给渔家父女腾地方吃饭。
此后一个月,郭羊便每天白天都躲在这条小船上参详《先天混元功》,晚上则悄悄打坐修炼,一来二去,竟然将第二幅图画上的功夫基本学会了。
好在郭羊怀里还藏了几百颗青色小石头,他每天都要吸纳两颗小石头里的清凉气息。
郭羊自忖,照这样下去,再有两三个月,自己身上又该渗出一层黑污了。
他现在已经能够很轻松地将体内那股气息运转了,随着日积月累,这股气息越来越醇厚,隐然已经能够让郭羊感觉到一股沛然之力。虽然没有试验过,但他相信,现在的他,如果挥舞兵刃,随随便便就能将一棵碗口粗细的树劈断。
有时候,他会回想自己杀人的那一幕。刚开始,他还有些惊悚不安,可随着时间流逝,这种惊悚便慢慢淡了。再后来,郭羊每次想起那件事,内心已经波澜不惊,似乎是很平淡很自然的往事而已。
郭羊也曾反省过自己的这种心态,总觉得不对劲,但想想如果那次不是自己弄死了对方,可能他和张小胖等四个人就得死翘翘了。
“不管了,反正我不招惹别人。但别人想弄死我,那我就先弄死他!”郭羊想想,便释然了。
这一个月里,郭羊每天早出晚归,似乎很忙。
同样的,张小胖、李小春和耿大年三个少年也很忙。
经历了上次被打劫的事件后,三个人比谁都明白,自身的强大比什么都重要。今后采药过程中,可能每天都要面临同样的事情,这种危机感,迫使三个人没日没夜地想办法折腾自己,将魏长志曾经教给他们的武术动作训练得纯熟无比。
当其他采药小组的少年们在青云镇舒舒服服度假时,郭羊他们这个四人小组的战斗力却在迅速提高。
尤其是李小春,作为当时指定的小组保护者,竟然连一招都扛不住,要不是瘦猴郭羊猛下辣手,后果不堪设想。
每次想起,这个铁匠的儿子就愧疚难当,暗下决心,一定要将武功练好。
很快,一个月假期到了。宗门的下一轮任务又颁布了——三天后出发,进入云雾山采药两个月。
不说其他少年们忙乱地准备兵刃等,郭羊却依然如故地大清早出门,慢慢踱到青云渡,踏上那条乌篷船。
在船上度过了整个白天后,郭羊随口问了一下中年汉子和那小姑娘的名字,才知道那汉子名叫郑金贵,那小姑娘是他女儿,叫郑荷花。
郭羊临下船,随手将一两银子丢给郑金贵,并明确告诉他,这是他长期包这条船的费用。郑金贵双手捧了银子,顿时紧张得不行,连说“不敢”。
想必这太王派的人,横行霸道习惯了,突然有个讲道理的人出现,反而把郑金贵给吓着了。
郭羊心里叹息着,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