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军来得快去得也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吞下了韩银的前军之后,他们并不恋战,而是井然有序的退回了山坡上,四员战阵亲自断后,保持着随时可以再次投入进攻的阵型,缓缓向后退去。(提供最新章节阅读.韩银带着中军赶到山坡下的时候,他们已经退出了攻击距离,面对韩银的是山坡上一排排重新装好了箭的弓弩手。
韩银不由的打了个冷颤,向亲卫们高举的盾牌后面躲了躲,生怕哪儿再飞出一只飞矢来把他给一箭射穿。他搞不清这些曹军是如何拦在前面的,看他们来得这么迅,只怕早就在自己后面藏着了。他一阵阵的后怕,亏得因为成公英受伤他们没有强攻大夏城,要不然在久攻不下士气大落的时候,背后再冲出来这样一支人马,那自己还能有活命吗?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比在大夏城下好不了多少,这里的山坡比大夏城可高多了,前面有成堆的乱石横七竖八的挡在狭窄的路中间,骑兵是别想快冲过去的,除非把战马全扔了,徒步冒着曹军的箭阵爬过去,还能有可能冲出这个山谷。可是冲过了山谷呢,离金城还有一百多里,难道被曹军骑着他们的战马,跟在**后面追到金城?
韩银一阵绝望,冷汗沁体,杀过去也是死,不杀过去也是死,这个滋味实在不好受。将领们等得着急了,请示的号角声此起彼伏,在山谷里来回鸣响。韩银汗如雨下,方寸大乱,如果成公英在,他能很快做出判断,可是现在成公英不在他的身边,他突然遇到这个棘手的情况。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了。
“少将军,是战是降,早做判决啊,这是打仗,可不是儿戏,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程银在亲卫的护卫下挤了过来,有些不快的对韩银大声说道:“这里离大夏城不过五六十里,夏侯渊如果得到了消息很快就能赶到这里。如果他把山谷那一头一堵,我们就插翅难飞了。”
韩银恼火的瞪着程银,恶声恶气的说道:“程大人打算降了?”
程银无所谓地笑了笑,他是想降了,反正他现在也不过是韩遂手下的一个偏将,没有多少实力,韩遂一死。估计还要被这个二百五韩银欺负,与其如此倒不如干脆降了曹冲,说不定还能捞到更大的好处,总比死在这里好。对他来说,曹军现在两边山谷上一占,前面再用乱石挡道,这两万多骑兵就是死路一条,何况你看人家一阵箭雨、一次冲锋,就吞下了三千多人,这么强悍的战斗力根本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挡得住的。两万多人又怎么样?骑兵还能长上翅膀飞过去?迟早还是人家刀下鬼。
“少将军,如果不降,你就想想怎么突围吧。”程银指了指前面的乱石堆:“如果想从那里冲出去,就立刻安排人清理出一条道路来,不过……”程银突然停住了,他侧耳听了听,忽然笑道:“只怕这里还没清理出来,前面已经又准备好了。”
韩银不解的看着程银,程银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前面,韩银侧耳倾听,只听到前面山谷里隐约传来轰隆隆地声音,他面色一变,立刻指了指身边的一个亲卫。那个亲卫会意,举着盾牌飞奔到乱石堆上,爬上去一看,很快又回来了,面色很难看的对韩银说:“前面几百步的山谷,全是乱石。山坡上还不断的往下滚。”
韩银的脸越的白了。他有些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山坡上地曹军没动静了,人家根本就是稳操胜。等着你去搬石头呢,你把这儿搬完了。前面还有,反正往下推比搬开去要容易些。
“回去,与众将商议一下。”韩银也不看程银那张脸,扭头就走。
夏侯称趴在一块大石上,举着望远镜从韩银等人脸上一个个的看过去,得意的笑了。韩银不是大将之才,被他这个如暴风骤雨的攻击打蒙了,已经乱了阵脚,心神不宁了,他退回去恐怕是要商量是战是降的问题。夏侯称并不是很关心这个问题,反正韩银想要从这里冲出去是不可能,丧失了骑兵优势又人心不齐的韩银,想要从一万五千人的埋伏中冲过去,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估算着时间,最多再有半个时辰,大夏城来的援兵就能把韩银的退路堵死,到时侯前后夹击,不怕他不降。
一口吞下两万多骑兵,这么辉煌地战绩也算对得起**挨的那顿打了。夏侯渊心里欢喜得很,他慢慢的站起身从特制的胡床上站起身来,对亲卫招了招手:“去请阎将军来。”
阎行很快就来了,夏侯称招呼他走到临时的掩体前,指着下面的骑兵说道:“老师,现在有多少是你原来的部下?”
阎行看着下面默不作声,他早就看过下面了,曹冲给他和庞德配备望远镜是几年前的事了,他刚才就把韩银的部队扫视了一遍,在里面看到了不少熟悉地面孔,这些人当初都是他的忠心部下,如今却成了面对面的敌人,他甚至还意外的看到了马岱的战旗。他知道夏侯称特意叫他老师的意思,他是想要他出面招降这些人。
招降这些人无所谓,但是他想杀了韩遂父子为家人报仇,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
“师父,下面还有近两万人,里面还有不少你的故旧,如果他们没有了退路,想要决一死战的啊,我们的损失也不少,你也要和以前地老部下拼个你死我活。”夏侯称凑近了阎行,轻声说道:“韩遂快死了,韩银根本不是大将之才,将来这西凉是谁地?当然是车骑将军的,他要长镇西疆,就要足够地人马,如果这一仗全打完了,他拿什么来镇守西凉?”
阎行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道:“叔权。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把那些羌兵地家属从长离河谷里**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想法了。你不用多说了,我去劝降就是。”
“多谢师父。”夏侯称恭恭敬敬地给阎行施了一礼。
韩银正和众将商议是战是降的事,他被这些羌人吵得脑门疼,有的要战,有的要降,有的犹豫不决。反正没个准主意,就在这时有人看到山坡上走下来一个举着小旗的曹军,大家都静了下来,互相看了看,然后一起看向了那个曹军。
这个曹军举着小白旗,衣甲整齐,但什么武器也没有带。走到韩银面前一开口,居然是一口纯正的羌语,韩银这才现这人就是一个羌人。
“我是车骑将军的龙骑,属阎将军手下,我也是羌人,我叫姜山。”姜山一开口,先露出一张和善地笑脸。
“你是阎……将军的手下?”韩银眯起了眼睛,有些不悦的看着这个羌人姜山。“正是。”姜山笑着对韩银施了一礼:“我来是传递阎将军几句话。”
“有什么话?”韩银心头升起一种庆幸和恐惧混合的复杂感觉。
“阎将军说,这里有他不少故人,他不希望和你们互相残杀。希望大家能认清眼前的局势,放下武器,归顺朝庭,归顺车骑将军。将军大人对我们羌胡没有什么偏见,他一直致力于再现一个和平富庶的西凉,希望所有的西凉人,不管是羌人、氐人还是汉人,都能在这块土地上幸福地生活。”姜山不紧不慢,将每句话都说得清清楚楚的。力争送到旁边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胡扯,他既然这么想,为什么还要让夏侯渊屠了兴国城。”马岱大声喝道。
姜山看了马岱一眼,觉得有些陌生,他笑了笑又说道:“屠兴国城的是老夏侯将军,不是车骑将军,车骑将军已经下令严责,并将兴国城的人众全部迁到关中,给了他们最好的土地来补偿他们。车骑将军在关中对羌人、汉人一视同仁,授田救济。绝无偏差。他还鼓励羌汉通婚,为了表率。他的孙夫人还组建了一支由我们羌人妇女组成的女卫,一同担任他的贴身亲卫。”
姜山扫视了一圈面色各异的将领。接着又说道:“其实说起来,将军大人身边一直就没有少过我们羌人,就算是韩将军和马将军起事地那段时间,阎将军和庞将军也一直担任着将军大人的亲卫骑,不离将军大人左右。”
“你是个羌人,口口声声的替曹冲说话,是不是有点过份?”马岱见那些羌人的眼神不对了,生怕他们一时动摇,放下武器投降,如果这样的话,马那边可就失了先机,要降也要马先降才行啊,这一先一后的,差距大了去了。姜山盯着马岱看了两眼,忽然想起来他是谁了,他笑道:“这位将军莫非是马家军的马元高将军?”
“正是。”马岱有些不悦的应道:“马韩本是一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姜山摇了摇头:“马将军,马老将军可就在车骑将军地身边,二位小马将军也在将军大人的身边,他们对马孟起将军不顾家人安危、起兵造反的事都很不满意,马将军难道不知道吗?将军大人不计前嫌,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他却执迷不悟,宁愿把一家人送到大牢里,也要争个什么王侯将相,马将军莫非觉得他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举动是对的?”
马岱脸一红,有些无法反驳,他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理睬姜山。韩银适时的接过了话头:“姜山,你学问不错啊,说话一套一套的。”
“承蒙将军夸奖。”姜山呵呵一笑:“我原本也是不识字的,还是到了将军大人的帐下之后,跟着将军大人学了一点,我比较笨,学得不好,比我好地人现在都当了官了。”
“你们还读书?”旁边地将领们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个羌人,会拿刀杀人就足够了,居然还读书,这也太夸张了吧。
姜山不以为然,脸上却浮现出一些自豪的笑容来:“诸位有所不知,将军大人当年初到西凉之时就曾下宏愿,要让天下人都有机会读上书。这个目标虽然遥远。但是将军大人一直在努力。将军帐下地所有士卒操练之余,都要读书识字,象我这样读过《孝经》《论语》的比比皆是,最差地也能写封家书,记个帐。荆襄的百姓,哪家没有小孩在书院里读书学艺?如今长安分院又开门招收弟子,学院里有吃有喝,基本不用花钱。还能读书识字,学门手艺,将来有口饭吃。那些迁到关中的羌人也有不少把孩子送到学院中去地,只是你们只顾着打仗,不知道罢了。”
羌人们互相看看,有些羡慕,有些怀疑。这也太离谱了。
“哼,他们有机会读书,可是我们却要生存,你的将军大人既然这么好,为什么派人来杀我们,我们在长离的家属被他们掳到哪儿去了?”一个羌人大声叫道。这句话勾起了那些家属失踪的羌人的心事,他们一个个也转过头来怒视着姜山,大有一个应对不妥就将姜山一刀劈死的架势。
“诸位为什么不抬头看看山上?”姜山从容的应道,用手中的小白旗指了指山坡上。
山坡上站着一排羌人百姓,在他们地身后。一员盔明甲亮的骑士手持横戟立马,一杆大旗在他的身后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大旗上,一条金龙张牙舞爪,直欲飞去,靠近旗杆的地方绣着“龙骑左督”四个字,中间一个威风冷冷的“阎”字。
“是我阿爹……”一个羌人百夫长惊叫起来。
“阿妈……”另一个羌人校尉也大声的喊道。
韩银的身边,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地哭喊声,紧接着有一个百夫长扔掉了手中的兵器。朝山坡上飞奔而去,一路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山坡,和一个冲出队列的老妇紧紧的搂在一起,哭成一团。
更多人的羌人冲出了队伍……
韩银伸手摁住了马岱举起的弓箭,痛苦的摇了摇头,对姜山说道:“我要见你们的阎将
“请将军带上二十个亲卫,到前面相候,我家夏侯将军与阎将军一起恭候将军多时了。”
韩银降了,当他看到昏迷不醒的成公英被包扎得妥妥贴贴地时候,他知道再也没能退路。手下的人心已经乱了。而大夏城的曹军已经赶到了自己的后面,前后近三万人马占据了有利地形将自己困死在这山谷之中。如果不降,只有死路一条。父亲快要走了。他是韩家的独子,他不想金城韩家就此消亡,不想父亲死之前先听到他的死讯。
羌人们见到了家人,得知家人虽然被曹军强制带离了长离山谷,却没有什么人员伤亡,而这一切都是那个**被打烂的夏侯将军和阎将军的功劳,阎将军还答应他们加倍返还征集去的粮草。这一切都让羌人们悬了几天地心落了下来,再也没有什么牵挂,心甘情愿的投入曹军。
夏侯渊带着大军和辎重随后赶到,听说儿子逼降了韩银,一下子得到了近两万的骑兵,特别是里面还有五千建制完整的马家军,就算夏侯渊城府深,喜怒不形于色,也忍不住的笑出了声。众人欢笑了一阵以后,夏侯渊决定,由夏侯称、徐晃、朱灵三人带着一万三千步卒以及五千马家军赶赴金城劝降韩遂,他自己带着张、孟达和阎行直扑陇西郡。他从那一万六七千的骑兵中挑出一万三千精锐交给了阎行,与他原先的两千龙骑合成一万五千人,领兵先行一步,其余的四五千人连带着那些立场不太坚定的将领比如马岱之类的,全被他控制在自己手中,近两万人浩浩荡荡直扑狄道。
夏侯称走得不算快,一来他地**虽然没有真地打烂,可是伤得也不算轻,骑不得马,只能趴在担架上走路,二来他需要时间来整合那五千马家军,马岱虽然被夏侯渊带走了,可是这马家军的建制还是完整地,一不小心就可能炸营,那事情可就麻烦了。夏侯称花了五天的时候来分化这些马家军,威逼利诱,封官许愿,大讲马腾父子在曹冲手下地优待,又让那些羌人现身说法。等到了金城下的时候,总算成功的把这些人给安抚住了。
韩遂已经不行了,韩银和成公英留开的这段日子,金城里暗流涌动,鞠、蒋为地几个大族以存粮不多为由,拒绝了再向他提供帮助,甚至有人说郭家的郭修叫嚣着要杀了他去投奔曹冲,韩遂手下只剩下不到两万人。而且还是刚刚用武力收服的,人心不稳,鞠、蒋、郭数家手中也有不少兵,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忍着,期盼着韩银和成公英的消息。随着韩银和成公英被俘的消息传来,他彻底失望了。不敢再拖延下去,立刻把蒋干找来谈判。
蒋干很轻松,这段时间他没有来找韩遂,也没有去别的地方,策反鞠、蒋那几家的事自有李维去办,根本不需要他去动手,眼看着金城大乱将起,他知道韩遂快熬不住了,果然韩遂就派人来请他了。他故意又拖了一会,这才带着文钦等人来到过去韩遂的府第。
韩遂看到蒋干地第一句话就是:“蒋大人好手段。”
“过奖过奖。”蒋干也不谦虚。拱了拱手笑道:“不过跟韩将军相比,干这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不值一提。”
韩遂看着蒋干那一副平静中含着些许得意的样子,失意的一叹,他指了指床前的坐席:“大人请坐,今天请大人来的用意,想必大人一定知道了。”
蒋干佯作不知:“不知将军究竟说的哪一个?”
韩遂有些气恼的瞪了一眼蒋干,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吃力的喘了好一会气。这才有气无力的说道:“大人,明人不说暗话,牛头沟的战事你想必已经知道了。虽然老夫我不服气,可是我儿子已经投降了你们,元杰也重伤不起,我如今是一无所有了,没什么资格再和大人谈判。”
蒋干笑了笑,慢悠悠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也不看韩遂,韩遂的实力确实差不多了。他虽然手头上还有一万多人。可是那些人心不稳,打顺风仗还能用点用。一打顶风仗可就是靠不住的力量。更何况那几家现在正琢磨着要拿韩遂的人头去邀功,蒋干才不怕韩遂又玩出什么新花样呢。不过蒋干还是敏感的感觉到了韩遂并不象他说地那样一无所有。他莫非还有其他的倚仗?
蒋干借着整理衣摆的机会,脑子飞运转,又把韩遂可能拥有的力量翻了一遍,想来想去韩遂都没有什么再谈的资本,可是韩遂那一副智珠在握的底气又是从何而来的呢?蒋干一时摸不清韩遂的底气,决定以静制动,看看韩遂到底在想什么。他这样子,估计撑不了几天了,韩银又在夏侯称的手上,内有忧患,外有强敌,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韩遂见蒋干一声不吭,挂着若有若无地笑整理他那已经很整洁的衣服,根本不理自己的话茬,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他是有凭仗,可是这个凭仗实在太小了,他不敢相信马因为可能有朱铄的通风报信,就能一举战胜曹冲,甚至击杀曹冲。就算击杀了曹冲又能怎么样呢,凭他们的实力,还是不足与中原对抗,曹冲死了,还有曹操,就算曹操年纪大了不能亲征,那还有曹彰、曹丕,还有夏侯渊、夏侯称,西凉没有机会打赢的,自己要死了,韩银又被擒了,他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靠不住的马身上。
“大人,我已经不行了,撑不了几天,这人世间的一切,于我来说都没有意义了。”韩遂喘息了几声:“至于背着什么样身份去见我韩家的列祖列宗,我也决定不了了。圣人都说不知生焉知死,这死后的事情,谁又知道呢。刘氏以天子之尊,照样被人盗坟掘墓,曝尸荒野,以吕后之尊,也免不了遭人污辱,我韩遂一介布衣,又能有什么奢望呢,上天堂,还是下地府,随他去吧。”
蒋干沉默了片刻,淡淡地笑了,他很郑重地看着韩遂:“韩将军,我在金城也呆了几个月了,车骑将军的诚意你应该很清楚,少将军投降了,夏侯将军没有伤他一根汗毛,成公长史受了重伤,夏侯将军亲自给他治伤,这些你都是知道地,又何必再有什么犹豫呢?将军,你可以不在乎了,可是你不在乎韩家吗?不在乎你的儿孙吗?如果将军真能放下一切,干无话可说,马上起身离开金城。如果将军还在乎,就请将军不要再绕弯子,我们坦诚相待,岂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