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回日照
好在这样的时刻,他的这句话如一盆凉水一般,当头这么一浇,当即浇得她眼前云开雾散。“我怎么可能忘得掉无忧。”环在他后背上的手一僵。
“我只是不希望你太难受。”耳畔传来络桑温柔的气息。
千雪脸皮一紧,有些恼了,诚然他把生孩子想得太过轻松,无忧是她一天一天怀着,一怀大半年才生下来的,岂是说忘就能忘的。
“络桑,你先起来。”环在后背的一双纤纤玉手,勉强移至络桑胸前,再使劲推了一推,才勉强将耳畔的气息推得稍离了些。
络桑挑着双英气的眉毛抬起头来,不明所以地怔了半刻后,忽而邪魅一笑道:“小娘子,今天你就从了我吧。”浅浅的笑窝荡在一边。
“络桑,我现在没有与你闹的心思,你先起来。”胸前的一双手又推了一推。
千雪的手本就生得纤细,即便再使力,于络桑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如猫挠一般。不但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反倒还起了相反的作用。
“我若是……”他望着她半晌,忽而在他额间落下一个唇印:“不呢?”
四目相对相对间,千雪心里一虚。纵然络桑这眼神确实是脉脉的,只是这样脉脉的眼神不知是在看她还是在看谁,好像临别之际时,渭箐作了副丹青,说出画中人是她,可是尽管再像,她也知道画里不是自己。
“络桑。”千雪嘴角扯了扯,勉强扯出个风云不惊的笑出来:“你我虽是夫妻,但毕竟在别人看来我们却不是正经,况且……”脑海一阵风起云涌地摸索,摸了半天终于在灼灼的注视之下,摸索出个像样的理由来:“况且若是紫瑾回来了怎么办?”
修长的手指将千雪额前的碎发轻别至耳后:“你我是夫妻,管别人作甚?”说着又嘴角一勾,在脸上勾出朵花来。
晃得千雪眼前晕了一晕。
正寻思要怎么拒绝才算得上委婉,眼神飘忽间,冷不防撞进一个深紫色的身影,正隐隐绰绰地印在冰墙上。千雪心里一惊,也不知这段风月让她看了多少进去,便猛地一推,大声道:“紫瑾?”
络桑循着千雪的目光一望,果然见墙壁上有一浅紫身影。许是知道自己扰了里面好事,紫影移了移,正要懂事地去了。却又被络桑一声喝了回来:“紫瑾!”
冰门缓缓打开,紫瑾毕恭毕敬地立在门前,如刀刻的脸上毫无表情:“殿下的婚事我已回去禀告帝君,帝君召殿下和娘娘即刻回日照。”
屋旁参天的松树洒了满幽幽的绿化下来。
彼时千雪早已站至络桑身旁,将鹅黄色的广袖理得一丝皱褶都没有。
“我知了。”络桑单手一背,简单明了。
紫瑾依旧毕恭毕敬地颔着首:“若无其他事,紫瑾先退下了。”
“这冰屋便是用来安置那孩子的地方。”络桑紧了紧下巴,居高临下道:“我交待你的事,千万不能忘了,你把那孩子当作是我的孩子来养即可。”
紫瑾缓缓抬头,眸子与络桑的目光相撞时,又迅速地低下头来:“紫瑾领命。”
垂在一旁的手臂挥了挥:“去把他抱过来吧。”
“是。”
待到那紫色的身影消失在檀色的后门之后,千雪又走进屋里,纤纤手指自广袖中探出,一一探过屋里冰化成的摆设,漫不经心道:“紫瑾对你还真忠心。”
这些冰化成的摆设倒也十分好看,桌子板凳烛台应有尽有,看起来是好看,只是无多大用处。看来络桑也甚精心。
“紫瑾与我也算是青梅竹马。”
此时千雪指尖正探在那冰造的梳妆台之上,不防听他这么一说,手指一抖,险些戳进去三分。尔后转过来身来,奇怪道:“青梅?竹马?”
担心她就要误会,络桑忙伸出指尖刮了刮她小挺的鼻尖,笑道:“我和我几个哥哥从小便有护卫追随陪同,我那几个哥哥的护卫皆是修为不错的男狐狸,可到了我这里,便成了女狐狸了。”
见千雪一对柳眉就快拧成一根纠葛的线,络桑忽而一笑,道:“你猜这是因为什么?”
千雪盯了他半晌,脱口而出:“因为你喜好女色?”虽然他早已解释过他进四方阁是为了寻找水镜,但是他活了那么多年,难免有眼神不济的女子招上他也不一定。
络桑缓缓摇头,无奈道:“因为我幼年时闯祸的能力不错,父君便希望我能在女子面前克制一点,而紫瑾又是言听计从的性子。”
千雪眼皮一沉:“所以你有现在的性子全由她所赐?”
“因着紫瑾的性子,少不了被我欺负一番,不过任我怎样欺负她,她也不哭,后来我便使了个法子,让父君还了我自由。”
千雪正要问是使了个什么样的法子,门前光影一晃,紫瑾抱着一淡粉襁褓缓缓来了。
络桑微一低头,附耳到千雪耳边道:“这个待我们洞房之夜我再慢慢讲与你听。”尔后飞快地立得笔直,接过襁褓后不由得眼神一斜。
“殿下这是?”
“无事。”暗红的眸子淡然一瞥,尔后落到冰床之上时,生了疑惑,那有刚呱呱坠地的婴孩就睡床的道理,想来是他从未照顾过人,将此事忘了。
便腾出只手来,红黑相间的袖子一挥,星星点点围绕间,冰床晃了一晃,变成了个挂满是星星点点的摇篮出来。
“我倒是忘了,这孩子该睡的,乃是这样一个地方。”络桑小心翼翼地将淡粉的襁褓放进摇篮之中,轻轻一晃,上空的珠串便叮叮响作一团。
看着襁褓中双目紧闭的孩子,千雪忽而眼睛一酸,有蒙蒙的雾自眼底腾出。指尖又缓缓地抚过小挺的鼻尖,滑至肉嘟嘟的脸蛋,再滑至小巧的嘴巴上点了一点。
尔后才不舍地移了手,转身与紫瑾道:“紫瑾,以后无忧承蒙你照顾了。”想来她本不是心狠手辣之人,扮恶人始终扮不像。
她这神情,与之前相差太多。紫瑾有些诧异,忽而又毕恭毕敬地道:“娘娘吩咐,紫瑾领命。”其实这么段时间相处下来,她知道千雪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只是让她不解的是,日照的太子这样情愿地照顾她也就罢了,竟连东海的太子也甘愿来此做个伙夫。
能同时使得两位太子同时这样对她,可见她手段多么高明。
可是经她的观察,千雪好像又不是这样的人。
千雪正想叫她在自己面前不要这样客气,却被络桑伸手拦了下来:“我也喜欢你待人和善的性子,但是以后入了日照不比在千行,你总要学着端出一副太子妃的架子来。”
千雪嘴一撇,白如雪的脸颊上当即腾了朵红云出来。
“殿下说的是。”紫瑾顺从道:“娘娘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好,不用和我们解释。”既然谁都撼动不了他的选择,她也只好希望千雪能尽快学会如何做一个太子妃。
千雪一怔,想起以前听戏文听到的那些宫斗桥段:皇族的爱情必定不简单、天子的必定死几个子嗣才能找到继承人、妃子一定要死一些疯一些才能立后。那些桥段是真是假她不知,如今看来这太子妃是确实不好当的。
思绪游走间,络桑已捏了捏她肩膀,道:“你不用担心,礼仪谈吐我会教你。”
千雪回过神来,缓缓点了点头。
“我不是一定要你改变什么。”皑皑云层中,担心她多虑,络桑耐心与她解释:“想要别人信服于你,你就要沉稳,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
偶尔几朵白云穿袖而过。
千雪立在络桑身旁,有些忐忑。
还记得她第一次去日照的时候,出来见她的,却是倾心,那时她盛气凌人,连日照的小将都敬她三分,认她为太子妃,原来不管是凡界还是神界,为人处事却大抵没什么差别。
许是知她害怕,络桑一面拨云见日,一面笑着与她道:“我还记得你之前问过我为什么我四个哥哥,最后储君之位却落到我身上,你猜是为什么?”
千雪试探性地道:“莫不是、莫不是你那哥哥遭遇了不测?”
络桑单手一背,神色奇怪道:“你怎地知道?”
“一般的戏本子都那样写,储君之位人人争而夺之,争不得,即便是亲兄弟间也难免下狠手。”见络桑神色愈发地奇怪,便头一偏:“看来我说对了?”
络桑就这么神色奇怪地盯了她半晌,好似憋着口气,憋了许久,才哭笑不得地道:“所以凡间的那些个戏本子你还是要少看。”
千雪扯他衣角:“到底是与不是?”
“不是。”
人的好奇心一旦燃起来,便如燎原的星星之火。
其实神仙也是一样,络桑这样问她,又不说得完全,千雪心里的那燎原的星星之火不由得化成熊熊大火,直到这一刻,她忽然明白络桑拥有一颗八卦之心是怎样的感觉了。
络桑嘴角一勾:“想知道?”
“嗯。”
“唤我一声夫君我便告诉你……”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