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正文。
“还是我来吧,毕竟植物不怕被传染。”阮萌匆忙止住玄念伸过来的手,两人的指节无意识碰到一起,又很快地分离。
玄念神情莫辨的望了阮萌一眼,没做声。
他的指腹温凉,像是上等的白玉雕成,不过这个时候阮萌可没心思胡思乱想,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小灰的右手,只见他原本白净的掌心染上了黑乎乎的印记,有点像煤灰,可无论怎么搓都无法将污迹去除,就好像是渗入小灰皮肉中似的。
阮萌有些着急:“怎么回事,小灰那么爱干净,这是在哪里染上的?”
玄念盯着那抹黑印许久,声音有些发冷,“他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不该碰的东西?”阮萌认真地回忆了一番,玄念走前小灰都还是干干净净,玄念走后他们也一直老实地呆在结界中,除了那个小孩……
对了,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子!
“陈大夫身边那个脏小孩!”脑中灵光乍现,阮萌恍然道:“小灰给他捡过球,还摸了他的脑袋!”
若那陈大夫就是疫鬼,那么这个小孩子跟他走得那么近,身上肯定也染上了瘟疫,小灰给他捡球的时候,瘟疫便透过那小孩子传到了小灰身上!
只是那个孩子看起来还算健康,能跑能跳,不像是染上重疾的人呀!
怀中的罗小灰像是感受到了阮萌的担忧,眼皮动了动,急促喘息几声,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虚弱道:“师父,萌萌姐,别……担心,我会……好起来的……”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再也维持不了人形,身体急剧缩小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灰兔子。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安慰别人!阮萌既难受又心疼个,抱起地上那团浑身发抖的小东西,将小灰揣入自己的衣襟中保暖,红着眼望着玄念:“上仙……”
“小灰身上有疫鬼下的咒,所以才会病得这般迅猛。我无法将咒消除,除非疫鬼消失。”
玄念一手覆在小灰的头顶,一手竖起食中二指,指尖夹杂着一张蝴蝶形状的符纸,他闭目飞速念诀,阮萌看见有一抹黑气从兔子的右爪钻出,被符纸吸入,接着符纸腾地一声燃起亮目的蓝色火焰。
玄念睁眼松手,那燃烧的火蝶符纸便飘在了半空中,如同指路明灯般朝着东边方向浮浮沉沉地飞去了。
玄念抬了抬下巴,示意阮萌跟上:“走吧,寻妖符会根据小灰体内的恶气指引我们找到下咒者。”
他步履快而沉着,阮萌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还不忘伸手调整了一下怀中罗小灰的姿势,让他软绵绵垂着的脑袋朝着衣襟外,方便他自由呼吸。怀中的小东西一会儿冷得瑟瑟发抖,一会儿热得像团火,阮萌将他紧紧护在怀中,气喘吁吁地问:“上仙,小灰好像很难受,他会不会死掉?”
话一出口,阮萌便连呸三声:啧,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前头的玄念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黑而深邃的眼神中满是强大和自信,低声道:“有本仙在,死不了。”
即便如此,阮萌依旧不太放心,她在脑中看了一眼仙币数量,已经有六千出头了,便敲了敲系统:【九五二八,你的那个治愈术对瘟疫有效吗?】
【有效是有效,但初级治愈术治愈能力比较弱,需要不断用仙币叠加技能,每升一级都要消耗更多……】
阮萌心急若焚:没时间听你啰嗦了,快给我买一个。
【你确定?这技能叠加起来很耗仙币的。】
兔命关天,快快快!
系统只好给阮萌开了治愈术的小技能,可惜一级治愈术能力太微弱了,阮萌用尽全力给小灰治疗,也只能让他的耳朵抖了抖。
阮萌再次敲了系统:不行,给我的治愈术升级吧,能升多少升多少,仙币全用完也没关系。
这次系统没有多言,治愈术升到第二级消耗仙币一千五,第三级消耗两千,升到第四级的时候,阮萌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仙币基本清零了。
阮萌望着屏幕上少的可怜的15个仙币,含泪将能量注入罗小灰的体内。不稍片刻,罗小灰的体温虽还有些许偏高,但总算不忽冷忽热了,呼吸也平稳了不少。
前方的玄念见阮萌磨磨蹭蹭心不在焉,便微微蹙起眉头,从纤尘不染的袖中伸出一只手来,掌心朝上对阮萌勾了勾:“你太慢了,过来。”
见此情形,直播间里的那群妹子们都要炸了,只恨不得穿过屏幕代替阮萌握住上仙的手!
阮萌满心都是小灰的安危,自然没留意到直播间刷屏的弹幕。她抱着小兔子愣愣地跑上前,却不太敢去牵玄念手,只攥住了玄念的一片衣袖,小声问:“上仙?”
玄念倒是忍不住笑了,盯着局促不安的阮萌道:“你在怕什么。”
阮萌讷讷,不敢抬头:“怕我把持不住啊。”
玄念轻笑一声,抬臂揽住她的腰,将她半强制的搂在自己身边站稳:“抓紧了。”
下一秒,阮萌只觉得脚底升起一股疾风,白色的云雾腾挪而起聚成祥云,载着玄念和阮萌一同朝东边寻妖符所示的方向飞去。
屋舍城楼在耳边飞速掠去,眼睛几乎只能捕捉到景物的残影,阮萌感觉自己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来不及惊呼,脚下的云雾散去,玄念搂着阮萌落下云头。
落地的时候,阮萌腿软没站稳,玄念还不动声色的扶了她一把。玄念的性格虽有些难以捉摸,看上去也不太合群,但本性却是良善的,阮萌对他的敬重与好感又多了几分。
寻妖符停在了东街一座凋敝的小院门口,符上的蓝色火焰越发刺目起来,说明那股黑色妖气的真身就藏在这院内。
而此时,不知是天灾还是**,院中已燃起来了熊熊大火,空气中弥漫着焦腐味。火势在风的作用下越发迅猛起来,此时正是天干物燥的季节,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半天大火就会烧掉整条街道,三天之内,耒城将化成一片焦土!
“他想烧掉整座城。”玄念眯了眯眼,幽深的眸中划过一丝冷冽的光。
谁想烧城?疫鬼吗?
未等阮萌细想,玄念却是忽地一手指天,疾风乍起,墨发翻飞,衣袂飘飖,法力迅速在他指尖汇聚成光,再变成一束细长的光束直穿天际。阮萌一边护住怀中的罗小灰不被吹走,一边在疾风中吃力地睁眼望去,只见耒城上空,以玄念指尖的光束为圆心,迅速聚拢起一团旋涡状的云墨,云层中紫红的闪电划破苍穹,雷声轰鸣,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玄念上仙……是在呼风唤雨么?
很快,豆大的雨点印证了阮萌的猜测。玄念收回手的时候,雨帘已呈瓢泼之势,更惊奇的是,那团乌云只笼罩在起火的院子上空,雨都像长了眼睛似的往火势上扑,而数丈之外的阮萌和玄念身上却滴雨不沾!
阮萌看着玄念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上帝!太TM帅了!如果她还有心情朝直播间看一眼的话,就会发现里头仙币飞涨,观众嗷嗷叫着跪倒在键盘上,纷纷交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膝盖!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火势被彻底浇灭。风停,雨止,头顶的乌云也相继散去,重见天光。
烧焦的院门口,一块碑熏得漆黑的牌匾从檐下坠落,哐当一声,在地上摔成两截。
阮萌定睛一看,勉强分辨出了‘陈氏医馆’四个字。
“那邪物就躲在里面,进去吧。”玄念负手,缓步踏进了湿漉漉的、仍散发出刺鼻焦味的陈家大门。
说来也奇怪,凡是玄念即将踏足的地方,那些污秽的焦木乱石都像是有了意识似的自动避开,为他让出一条干净的路来。
玄念踏过满目焦黑的院落,身上却白衣如雪,纤尘未染。
寻妖符在陈家后院的一处烧焦的厢房门口停下,看来,那邪物就是躲在这间房子里了。
玄念走到门前站定,那烧塌了半边的门扉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发出沉重而腐朽的吱呀声,自动朝两旁打开了去。门开的一瞬,一股难闻的焦臭味伴随着青烟迎面扑来,阮萌一不留神吸了一口,顿时呛得涕泗横流。
“你们来了。”屋里传来一个温润年轻的男音,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烟中渐渐现形,正是之前在街巷中遇到的陈大夫。
刚才陈氏医馆的火势那么大,连房屋都被烧焦了,躲在屋里的陈大夫却连片衣角也没有烧毁,还能谈笑风生,便是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不是人类了!
陈大夫眉目温和,说话曼斯条理:“可惜我将这医馆烧了,不然,还能请二位进屋来小坐片刻。”
阮萌抱着小灰后退一步,躲在玄念身后,警惕地望着陈大夫:“医者仁心,你为什么要放火烧城?”
“陈某并非要烧城,只是有话想对各位说,又苦于身陷囹圄,只能用这种愚笨的法子引你们过来而已。”
“既然有话跟我们说,当初上仙抓你的时候,你为什么又要急着逃跑?”
“非是陈某要逃,而是那孩子性子急,以为你们要欺负我,便急匆匆带我逃了回来。”说罢,陈大夫微微侧身,露出了身后的一张床榻。
床榻上躺着一个人……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具焦尸。
那焦尸已被烧得面目全非了,但可从一小片未烧焦的衣角上辨出,死者生前应该穿的是一袭青衫,头上戴着布巾,那打扮就像是……面前的陈大夫。
“没错,榻上躺着的就是在下的尸身,让诸位见笑了。”似乎看出了阮萌的惊疑,陈大夫嘴角泛起一个苦笑,有些紧张地捻着袖袍:“因尸体还在宅中躺着,我并不能离开宅子太远,只能在附近的街口徘徊。方才见到诸位脚生祥云、气度非凡,便猜测定是降妖除魔的仙师高人,陈某斗胆接近,只是想要请仙师们帮个忙。”
玄念瞥了床上的焦尸一眼,不温不火地问:“你死了多久了?”
“不瞒仙师,第一批染病的除了那几个浣衣的村妇外,还有我们一家三口。之后没两日,家中妻女也相继染病死去,我也死了,尸体一直被那孩子守着,至今未曾下葬。”说到此,陈大夫的眼眶微微泛红,他难受地舒了一口气,哽咽道:“妻儿死时,我就在旁边看着,什么也帮不上,谁也救不了。我家囡囡死时还睁着眼,说‘阿爹,囡囡难受’……”
陈大夫抬袖,用力擦了擦眼角,哑声说:“情难自已,见笑了。”
玄念漠然片刻,问道:“人死后,俱有黑白鬼使来勾魂,为何独独漏了你?”
“不,没有漏掉我,只是我心愿未了,不愿跟鬼使们去阴曹地府。鬼使们见我生前积了些善德,便特意宽许我暂留世间,了结心愿。”
原来如此。未等玄念发问,阮萌便迫不及待道:“那,你的心愿是什么?”
陈大夫负手望着满目疮痍,重重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疫病也算因我而起,自然也要由我而灭。疫病一日不除,我便一日不去投胎,哪怕化作游魂也要驻留此处,救死扶伤。”
救死扶伤四个字如有千钧之重,重重落在阮萌的心里,也敲在直播间每一位认真观看的网友心间。
得知真相的阮萌心中如压巨石,闷得喘不过气来:这么说来,每日在街巷中给病人诊治的,只是陈大夫一抹依靠执念而游荡于世间的魂魄?
等等!阮萌抓住了之前一直被自己忽略的细节,她猛地抬头,看了看玄念,又看了看陈大夫,愕然道:“小灰之前说疫鬼并非是鬼魂,而是无形无态擅长模拟的魔物,既然面前的陈大夫是游魂状态,那么也就足以证明,陈大夫并非是我们要找的疫鬼?!”
玄念赞许地看了阮萌一眼,那双过于清冷美丽的眸子总算染上了三分暖意。他点点头,淡淡道:“你说的不错,疫鬼另有其人。”
话音刚落,一股不祥的黑气从四方聚拢成形,一边发出怪异的尖利声,一边猛地冲破宅子烧焦的门扉,夹杂着一股难以言语的腐臭味直直地朝玄念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