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南蜀玛兰氏玛兰慕儿,拜见大徽王朝皇后,祝皇后千岁千千岁!”
玛兰慕儿跪伏在含元宫主子、大徽王朝皇后烈山尔容坐榻前,恭敬地行请安大礼。
“都是自家亲人,起来吧你。”
玛兰慕儿头顶上方传来一个慵懒声音,玛兰慕儿怔了怔,这声音出乎她意料之外,大徽王朝皇后应是端庄优雅而不失母仪之人,怎么会有如此慵懒而沉闷的声音?
玛兰慕儿潜意识地有些不确定这声音是否出自烈山氏皇后,更不确定是否是对她而言。
纤芝起身,和安梦一起扶玛兰慕尔。
玛兰慕儿这才微低头、满脸红晕打量斜倚在坐榻前的烈山尔容。
尽管烈山尔容已先后育有三名子女,且先适于篡位者澹台皓尤为妃,后被十八世帝澹台皓修立为后,摄长垣百宫之首,年已过四十,今日的她依然雍容华贵,仪态万方。
烈山尔容十指戴着硕大方戒,喻意她乃大地之母,戎洲万民之主。而她裸露在外的一双葱玉白臂上,戴着戎洲大陆目前最流行的六幅钗,钗面隽刻有雄狮和巨虎图腾,喻意为统摄雄、虎家族之母。
倒底却不过岁月的侵袭,原本如花的俏脸已有丝丝皱纹,含情的眼角隐隐有风霜。万般奢华、如花青春,她战胜了后宫数十妃嫔,甚至战胜了澹台皓修的原配正妻,只是,岁月是最后的敌人,
“赐坐。”烈山尔容依旧是慵懒的声音,依旧显得有些毫无情致,甚至没有见到久别重逢亲人的快乐和欢欣,依旧淡淡地说。
含元宫总管姑姑迎梅端了坐凳,含笑对玛兰慕儿小姐说:“玛兰小姐请坐。”
果然是帝国皇家。仅有奴婢才会有笑脸和好声好气。
玛兰慕儿谢过迎梅姑姑,眼角飞扬,已将含元宫大殿大致瞧了五分。看来,这含元宫倒比安皇帝的寝宫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因了父亲与叔叔的缘故,玛兰慕儿在南蜀经常入宫面见安皇帝,心里对烈山尔容的帝后之富贵倒也不大吃惊。
“你娘亲可还安好?”烈山尔容说话声音总显出一股慵懒而淡淡的清冷,即便是在关心人,也有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感觉。
玛兰慕儿的娘亲烈山玉环,是烈山照的续弦澹风氏所生,澹风氏为妾侍。按烈山家族族谱来说,烈山尔容是烈山玉环的嫡姐,也是玛兰慕儿的姨姆。
玛兰慕儿忙颔首谢过姨姆的关心,并令纤芝和安梦奉上相应的礼品赠给姨姆,大底为南蜀最上等的丝绸、锦缎等,还有玛兰啸搜罗的一应古宝珍玩,以及赠送给皇子和公主的各种贵重礼品。
烈山尔容侧眼看了看玛兰慕儿的礼品,随口问道:“日前听说你年已十八却不曾婚配?明日我宫中有宴,你可来。”
玛兰慕儿脸色酡红,如喝了蜂蜜美酒似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慕儿谢过姨姆。娘亲说南蜀偏安一隅,方国内均为小气量之人,慕儿在帝都中一切但由姨姆作主。”
烈山尔容点点头,“我便召烈山豹来赴宴。这几日盟约塔有御前会议,各方国王公大臣、王族都来到天市垣,向本宫求婚求嫁的人多了,本宫也乏了。”
玛兰慕儿陪着笑脸,正欲说几句恭维姨姆的话,却听得大殿外有挚热的声音喊道:“娘亲,是我南蜀的美姐姐来了吗?”
玛兰慕儿一时竟无法判断这声音是男是女,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声,随之,一道金光窜进大殿,身边便多了一个高挑身材、女子装扮的美人儿。
玛兰慕儿抬起头来,屏住呼吸打量眼前中人,只见她身穿一套戎洲最时尚的、与她美丽的紫罗兰色眼瞳相得益彰的绿色宽大袍子,一头灿烂金发令周围所有的人都暗然失色。
如果只看她圆熟的脸蛋和缤纷的衣饰,她自然是大徽王朝第一公主,只是,她话音铿锵有力,体形却显得略健壮——有些像男人?
殿内的迎梅等人纷纷向来人行礼:“见过长公主。”
这便是大徽王朝天皇帝澹台皓修与皇后烈山尔容所育长公主澹台元蝶。
玛兰慕儿站起来,敛敛裙袖,便要跪伏于地行参见大礼。
元蝶忙拉了玛兰慕儿的手:“南蜀的美姐姐,你便不要行大礼了,我最怕人给我行大礼了,你只叫我妹妹便是。”
她的声音怎么如此——?明明是女儿家装扮,明明青春妙龄,又生长在皇家大内,怎么说来也应当清越动听、妩媚动人啊?却如她的娘亲一样显得粗涩刺耳?
玛兰慕儿抑制住内心的疑惑,还是弯腰向元蝶行礼:“南蜀玛兰慕儿见过长公主,愿公主殿下千岁!”
那元蝶却也不管不顾,自是拉了玛兰慕儿就往外跑:“好妹妹,你可见过娘亲的后花园?让我领了你去瞧瞧?”
玛兰慕儿被元蝶拉起身,回头望望烈山尔容,她却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竟闭了眼假寐。
玛兰慕儿只得匆匆向烈山尔容道个礼,随了元蝶而去。
玛兰慕儿的侍女纤芝和安梦,以及元蝶的四名侍女也匆匆跟上,随了两名小主去含元宫后花园。
这元蝶生于第一个红色纪年的833年次夏季节,年已16岁,按说当已婚配,不知为何,却仍整日独行于含元宫?
“南蜀的美姐姐,我听人说你要许配于烈山豹?你这般纤巧美丽,便要嫁与那些污浊之人,何苦呢?我都要替你不值。”元蝶仍然拉着玛兰慕儿的小手不放,玛兰慕儿也不便强行挣脱开。
玛兰慕儿这才到天市垣第二天,就先听得姨姆说及烈山豹,现在又听元蝶说起,心里遂有些不耐烦了:难道我还未嫁便已万人皆知了吗?
“公主妹妹乃大徽王朝第一公主,不知是哪位青年贵族公子有富娶进家门呢?”玛兰慕儿笑容满面地问元蝶,的确,她太想知道这位第一公主嫁与谁人了。
“我娘亲从小都不待见我,只要我说嫁,嫁谁她都会高兴得啥似的,似乎我是瘟神一样。可是,天下哪有值得我嫁的男人呢?”元蝶满不在乎地说。
两人手拉手走过一系列小桥,转过一道拱门,进入一处亭榭,再往一座假山上走去。
皇后的后花园里种植着各种富贵花草,四周以大徽王朝的神树枫香树为景,红色若木树围绕着假山池水,花草相宜,水与树相彰,一年五季各有好景致。
“公主妹妹如此花容月貌,只怕戎洲大陆所有的青年贵族和勇敢将军都趋之若鹜,总有一个值得公主妹妹托付终身的是不是?”玛兰慕儿竟对这位才刚相见、有着粗涩嗓门的公主表亲倒有些喜欢了。
元蝶拉了玛兰慕儿走上假山,指着假山周围的姹紫嫣红问:“你看这里的花,初看可是美仑美央呀,再看就是千篇一律。若年年如此,季季如此,可还有什么意思?”
玛兰慕儿抬起头,突然对这位深居长垣宫的第一公主充满同情,她说出了一句所有皇宫大内人从来不愿意去思考的真理:纵算是美景,久居兰室也不闻其香啊。
“公主妹妹平日都和什么人玩?”玛兰慕儿感兴趣地问。
“我?”元蝶拉了玛兰慕儿的手走下假山,朝一处亭榭走去,“我大多时候溜出宫去寿元宫,有时也偷偷跑到皓际叔叔那里去。还有就是去幽云宫,那里有的是独自玩耍的人。”
玛兰慕儿的心扑通扑通地跳,有点心虚,掩饰地问:“你是说萨艾特拉城主、皓际公爵、亲王殿下吗?”
元蝶看了看玛兰慕儿,扑哧一声笑了:“我就叫他皓际叔叔。按说,你也可以这样叫的。”
玛兰慕儿有些尴尬,似乎被元蝶窥破心事:“我,都和他不熟的。”
元蝶大笑:“看来,南蜀就把你养成了戎洲第一美女,可没把你养成第一智者。你和他熟与不熟,他都是你叔叔啊。得了,哪天我带你去萨艾特拉城堡玩吧,那里比这郁闷的帝都好玩多了。”
玛兰慕儿怔了怔,到底不方便说出自己是识得澹台皓际的。在她私心里,竟有了一丝少女的羞怯和懊恼。
澹台皓际当然是她叔叔,可是她宁愿不是啊。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是又能怎么样?在澹台氏和烈山氏,甚至在南蜀国中,只要不是同母所生均可以婚配的。
念及此,玛兰慕儿暗地里啐了一口自己:呀,怎么就想到了婚配了呢?
纤芝和安梦,以及元蝶的侍女都候在亭榭外面,两位年龄相当,都出生高贵家族的女子手牵着手在亭榭里并肩而坐。
从亭榭里望出去,一泓池水在次夏的阳光下泛着丝丝银光,波光莹莹,水色轻漾。亭边的玛兰慕儿口若含丹,双颊微红,灿烂如花,浑身散发出青春少女的幽香。
“难怪我常听人说南蜀的玛兰小姐是大徽王朝的第一美女!”元蝶痴痴地说。
玛兰慕儿不好意思地扭头微笑:“公主妹妹总是拿我说笑。”
一丝丝汗珠在玛兰慕儿额头浸出,元蝶掏出丝巾,轻轻地伸手给玛兰慕儿擦拭,两两眼神对视,呼吸相通。元蝶呼吸加重,眼神如痴,身体越加接近玛兰慕儿。
玛兰慕儿突生一种奇怪的感觉。灿烂的金发,美丽的紫罗兰眼瞳。澹台元蝶是女儿家,自己怎么感觉她的眼神有异样呢?如同澹台皓际一样充满某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
与澹台皓际在青铜大道相遇的一幕出现在玛兰慕儿眼前。
“啊,公主妹妹,还是我自己来吧!”玛兰慕儿有些惊慌地接过元蝶手中的丝巾,往额头上抹去。
玛兰慕儿手竟有丝情不自禁的抖动,心却怦怦跳得厉害:难道,澹台元蝶喜欢身为女儿家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