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枫宏嘴里咬着一张破布条,两三个孩童摁住他的身体。
阿森问:“准备好了吗?”
榆枫宏点点头。
阿森看向旁边榆枫宏刚从尸祖鸟锋利的双爪下救下来的孩童:“他好象对你有话说?”
榆枫宏扭头:“什么?”
那个孩童还在恐惧中颤抖,旁边有两个年龄小些的孩童在喂他喝水。
喀嚓一声,阿森将榆枫宏折断的左胳膊复位,伴随着榆枫宏一声惨叫,摁住他的两三个孩童也被他弹开。
阿森随手脱下一个孩童的裤子,那孩童瞪大眼睛,阿森吼道:“看什么看?快去削剑啊!难道你想被怪兽吃了不曾?”
那孩童赶快跑开。
阿森将孩童的破裤子撕成条形,当成绷带,给榆枫宏包裹好受伤的胳膊:“这只是暂时复位了,你得小心些,不要再折断了,否则,很难再保有这只胳膊的。”
榆枫宏捡起两只木剑插在腰上,又将阿森胸前的匕首抓来塞在裤带上卡死,再拿起一把天威军士兵扔掉的长剑别在后背,朝他身后的睿明和阿桦扭扭头:
“神庙暂时是安全了,如果那些兽子攻不进来的话。全体战士随我出击,其余的人,保持墙上火不能熄灭,明白吗?”
所有的天威军士兵已全部上了战场。现在神庙里所谓的战士,也只是一些十二三岁的半大孩童,年纪最大的便是睿明和阿桦等人。
银月挂在中天,此时,是吸收满月之精华的兽子猎食最旺盛的时候,也是兽子攻击力最强大的时候。
森林里所有的兽子都闻血腥而出动,千年枫香树下聚集着数十只张着血盆大口,虎视眈眈地盯着眼前浑身散发着热血体香的人类,恨不得将所有人都吞下肚。
榆枫宏之所有选择此时与兽子决战,是希望略有赢的可能,即使不能全面赢得胜利,也可以将森林里所有怪兽吸引出来,在有可能的时候,打开逃生通道,让非战斗人员逃生。
枫香树下赭红色沙土地里,澹黄小里率领的天威军横冲直闯,慢慢地将兽子一只一只地从兽群中分割出来,再与白石球队合围歼灭。
白石球队的孩童们在月光下已没有聚光生火的功能,但当他们将打磨得平整光滑的白石举起迎向熠熠生辉的月光的时候,却能形成一面闪着灼眼银光的银镜。
孩童们在强烈求生的支撑下,一次次地举起手中的白石。强烈的白光银镜聚束射向兽子的双眼,扰乱兽子视线,骑着雄风战马的天威军士兵反复冲击、格杀。
这是一种相对胜算较大的最优组合,如果只是普通兽子,早被这种分割歼灭的战术消灭。但这是一些具有高级智商的怪兽,它们不但不惧怕人类,相反却想将这里的所有人杀死吸血。
赭红色沙土地上,相继倒下一头头流淌着黄绿色或暗褐色血液的怪兽,每只死去的怪兽身边,或多或少都有牺牲的孩童和天威军。
战斗是惨烈的,尤其是没有经过严格军事训练的孩童,要面对强壮、恐怖的怪兽。
将所有的怪鸟击败,确保神庙安全后,榆枫宏来到主战区,放眼望去,赭红色沙土地上到处都是兽子的尸体和孩童们的残躯,也有数个天威军士兵倒在地上。
失去主人的战马人立嘶鸣,榆枫宏跳上一匹战马,右手挥舞着木剑,左手挥舞着铁剑,冲向群兽中。
澹黄小里满脸是血,勒马笑:“小子,我以为你跑了呢。”
榆枫宏横他一眼,左手挥剑刺向一只双双,趁双双护痛转移视线的时候,右手却敏捷地将木剑刺进双双眼里。
啊噢!双双强有力的前脚踢向榆枫宏,榆枫宏伏在马背上,迅即策马逃开。
澹黄小里眼见榆枫宏如此双剑如一,精准而凌厉的格斗,喃喃地说:“我就随口说说——开玩笑的。一个贱奴怎么会有如此剑术?”
榆枫宏没有理他,再双腿夹马肚,冲向刚才受伤的双双。
“你不知道他爹是谁吗?你不知道这是他娘的神山吗?”澹黄小里背后响起一个嘲笑的声音。
澹黄小里扭头,见是满脸嘲笑的睿明。
睿明冲向一匹失去主人的雄风战马,跳上去,可是那马不服生人,人立嘶鸣,几乎将睿明摔下马来。
睿明暴怒地用手中的木剑拍打战马,大声吼道:“你再跳,再跳我刺死你,你不好好战斗,只在旁边看什么热闹你?”
澹黄小里脸色铁青,这不指桑骂槐吗这?
连着打了几个转,那马终于服帖下来,听从睿明指挥。
澹黄小里策马冲过睿明,朝他吼道:“来呀,榆枫族的阿睿,你这个贱奴,看你能比本将军杀的兽子多吗?有种就不要人帮忙,单打独斗!”
睿明不服输,冷笑道:“谁怕了谁?”
澹黄小里和睿明冲进兽群里,各自挑了对象来搏斗。
这边,榆枫宏还在与受伤后暴躁的双双反复格斗,那双双已两眼被刺瞎,但还有四只眼睛是好的,身上被榆枫宏挑了几个大的血窟窿,却也不至于立刻死亡。
榆枫宏回头大叫:“睿明!”
睿明从马背上伸长脖子回应:“在这呢。”
榆枫宏再叫:“阿桦!”
阿桦背上别着一把木剑,满脸血污地抱着白石从地上站起来:“在这呢。”
“组球队,聚光!”榆枫宏又叫。
阿桦大吸一口气,高举起手中的白石:“组——队!组——队!”
数十个被冲散的孩童爬起来,抱着白石跑到阿桦面前,这其中,很多都没有裤子,只是光着双腿在战斗。
孩童们呈扇形站立。
榆枫宏再次策马迎向双双。
被激怒的双双嗥叫着,扬起大脚,疯狂地踢向榆枫宏胯下的战马。
这只双双很聪明,它已经知道无法一下子咬死猎物,便欲先向榆枫宏的战马袭击。
雄风战马闪避不及,被双双踢中后腿,一个趔趄,几乎倒下,欲要重新站稳脚步时,双双又一脚踢来,强大的力量撕裂了战马的肚腹,战马惨烈地叫着,倒下。
榆枫宏从战马身上滚落一边,胳膊啪地一声,再次被折断。他轻轻啊一声,站起,持剑紧盯双双。
双双扬头向战马脖子咬去,榆枫宏瞄准它的眼睛,嗖地掷出一支木剑。
啊噢!双双第三只眼睛中剑,它被彻底地激怒,大脚跨过还倒在地上惨叫的雄风战马,流着血的三只脑袋转动,死死地盯着榆枫宏。
榆枫宏后退,踩在一个死去孩童的尸体上,跌倒。
双双的眼睛锁定榆枫宏。
榆枫宏摸索着从腰里抽出阿森的匕首掷向双双,双双头一扬,扇落匕首。
榆枫宏想抽出后背的长剑,却因自己身体压着,被折断的胳膊搭不上力,怎么都抽不出来。
他仰着脸,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双双。双双浓厚的血腥味直冲鼻息。
他侧着身子后退半步。
双双锁定眼前浑身散发着热血的猎物,扬起大脚,踩下去——
“聚——”阿桦惨叫道。
无数道银白色的光束刹那间汇聚,汇成一道强烈灼人的白光,直直地射向双双,笼罩着它流淌着污血的头脑。
强光下,双双睁不开眼睛,条件反射般地扭过头。
一骑飞来,扬起漫天的血花,澹黄小里迅猛地从地上抄起榆枫宏,将他扔到自己的马后背上。
两柄长剑凭空而起,呼啸着飞向双双的眼睛,同时,一个黑影从马背上纵起,落在双双脖子上,如同猎食的毒蛇一样,紧紧地缠绕着双双的脖子。
剑光如花,一下又一下,猛刺。
双双的脖子污血喷涌,血花四溅。
轰隆一声,体形庞大的双双倒在地上,犹自痉挛。
从双双污血中站起一个血人,咧开大嘴笑:“这个,算我的啊?!”
榆枫部的睿明,以他手刃双双的英雄事迹,证明了他的勇敢和无敌。
澹黄小里将榆枫宏从马背上放下,撇撇嘴,对睿明不服气地说:“还没有结束呢,你只是运气好点。”
两个正在赌搏的人,澹黄小里和睿明又冲进兽群中。
榆枫宏弯腰,唰地一声将阿桦的裤子撕烂。
阿桦大叫:“啊,我也没有裤子了?”
榆枫宏朝他傻笑:“没有裤子的人才最勇敢。”
阿桦接过自己的裤条,给榆枫宏再次被折断的左胳膊打好绑腿,吊在脖子上,嘴里喃喃地说:“我爹说——”
榆枫宏打断他的话,扭头朝一个被污血弄得看不清面孔的小个头孩童喊道:“你,认识滩涂地的阿森吗?”
小个头点点:“就是那个会替你削剑的阿森?”
阿桦笑:“我爹比我都更有名了。”
榆枫宏点头:“去通知他,组织神庙内所有的人准备撤退,每个人都要拿着点火的枫香树枝。同时找到烈山岩将军,就说我需要支援,你能完成这两项任务吗?”
小个头孩童伸伸脖子,努力使自己显得更高大:“我能。我也是英雄。”
榆枫宏笑:“当然。”
小个头孩童跑开。
“组队,跟着我,清理掉我们遇上的每只兽子!”榆枫宏恨恨地说,转身朝兽群走去。
阿桦嘴张了嘴,回头朝他身后的孩童喊道:“最后的时刻来了,不许后退,不许害怕,我们是榆枫部的英雄,我们受圣木曼兑神庇佑!圣木曼兑之王万岁!”
数十个孩童举起白石,山呼:“我们是榆枫部的英雄!我们受圣木曼兑神庇佑!圣木曼兑之王万岁!”
远远的,一个天威军士兵对烈山岩喃喃地说:“这是叛国的话啊!”
烈山岩眯起眼睛:“我没听见什么叛国的话啊?那边还有好多兽子啊!组队,将所有的兽子包围起来,准备再次冲锋!”
小个头孩童跑到烈山岩面前,仰起脸严肃地说:“请问是烈山岩大人吗?”
烈山岩冷笑:“一个贱奴小屁孩,现在也敢这样不用敬语给本将军说话了吗?”
小个头孩童愣了愣,跪下:“请问您是烈山岩大人吗?那个,榆枫部的阿宏说他需要支援!”
烈山岩大吼:“滚!”
小个头孩童倔强地仰头:“您会告诉榆枫宏的阿宏,我是完成了任务的吗?”
烈山岩策马冲出,愤怒地大叫:“难道我会听一个贱奴指挥?”
他身边的随从跟上,提醒道:“都统大人,你是把天威军的指挥权给了那个贱奴。暂时是的。所以——”
“全体天威军出击,组队,包围!”烈山岩不理随从,挥剑高喊。
随从尊敬地仰望着烈山岩高举的利剑,充满敬意地说:“还是咱们都统大人英明!”
小个头孩童站起身,看着策马跑开的烈山岩,怀疑地问:“我这算不算完成任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