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听完孟婉琼说的话的莫子穆,觉得自己从没有哪一刻真真正正的了解过他所谓的家人。
在她的话语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顾别人的感受。莫老爷子为了自己的面子和莫家的香火,可以无情夺走那个单亲母亲唯一拥有的孩子;莫明孝为了独善其身,可以选择弃他人性命于不顾;莫明谦为了自己的私欲,可以去欺骗两个可怜的女人;就连他一直敬重的叔叔莫明良,也可以一味的软弱,选择二十多年来对真相缄口不言。
莫子穆忽然觉得,孟婉琼三年前的做法也并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事了。
这本就是莫家对她们所欠下的,如今的局面也算是偿还了。
从疗养院出来以后,莫子穆的表情不太好,回去的路上是韩羌月开的车,他靠在副驾的位置上沉沉的睡了一觉。
梦里好像有一个阴沉昏暗的小楼,中午的时候会从房间里飘来饭菜的香气,木质的小摇床上躺着一个男婴,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珠看着头顶上挂的玩具痴痴地笑。身边有一个面容如莲花般慈善的女人,纤素的手指一点点抚弄过孩子的眉眼和唇,轻声教导他:“叫妈妈……妈妈……”
这个梦做的太过真实,莫子穆差一点就觉得这个女人就在他身边一样。
韩羌月将车开进地下车库,刚一停好就听见身边传来了一声呓语,似乎是怕惊动了谁,温柔而又小心翼翼。
“妈……”
韩羌月靠近了一些后才算是听清莫子穆叫了什么,她默然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去够放在车后座的毛毯盖在他身上,又将座椅缓缓放平了一些,希望他能睡的舒适。他今天和孟婉琼的谈话后来都告诉她了,她也是现在才知道莫芫的身份,他们两个都一样,是过往二十多年前那一场荒诞行为下的牺牲品。她的心里忽然涌上一阵心疼,不只是对莫子穆,也是对莫芫。这一刻,她终于能够理解她的病是从何而来的了,也终于能够理解为何这么久以后病情又会反复下来。
应当在父母怀中享受无忧童年的她,却早早就要面对与至亲的生离死别。以为自己被好心人收养,如今却发现那人正是造成自己这副悲惨境况的始作俑者。
许久之后莫子穆才幽幽转醒,看着空广的地下车库有些怔怔,反应了一会儿后摸了一下额头看着她,“我是不是睡了很久?怎么不叫醒我?”
“怕你太累,想让你多睡一会儿。”韩羌月若有所思地托着自己的下巴,“我还在想你要是再不醒,我抱你进电梯的可能性有多大。”
莫子穆笑了一阵,“不用想了,为零,你那小细胳膊小细腿的,挠痒我都嫌轻了。”
他摘掉身上的毛毯叠起来放回原位,把椅背也重新调整好。韩羌月也不在意他说的话,伸出食指抵在他唇角扯出的弧度上,“嗯,你还是要多笑,这样才是我认识的莫子穆。”
就像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可以烦恼到他的事情。
“嗯。”莫子穆似有若无的落了一阵鼻息,牵住她的手后吻了一下她温热的掌心,“明天我想去见见姑姑。”
韩羌月点了点头,她没有问他去做什么,但是大概也能知道了。每个人都会做错事,却不能掩耳盗铃的欺骗自己和别人,这一场故事已经装哑了二十多年,她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也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和买单。
“你去吧,莫芫那里我会看着,有什么事情就给你打电话。”
莫芫的情绪是因为莫明孝才会崩溃的,那一天在医院的时候她也口不择言说了很多的话,就算医生不说,学心理出身的莫明孝也知道,自己应该在这个时候减少在莫芫面前的出现。所以,她给莫芫请了两个最好的看护,白天夜晚轮流的照顾她,而她自己也只敢在莫芫睡着的时间来医院看一看。
莫子穆找去了莫明孝的诊所,莫家的老宅卖掉了,莫明孝回国以后又重新找了一套公寓,开着自己的心理诊所,日子过的不咸不淡。
他到的时候时间快到中午,里面也没有什么病人,只有她自己坐在桌前正在拆人刚送来的外卖。见到他进来,莫明孝的动作也没有停下,只是在拆封的间隙里稍稍抬头看了他一眼,招呼他:“自己坐吧,有事?”
莫子穆没急着说,看着白色快餐盒里略有些寡淡的颜色,道:“您就吃这些?”
以前在莫家的时候,午饭都是有阿姨做,莫明孝也是决计不许他们吃这些外卖的。今天莫子穆见到她这个样子,实在是很大跌眼镜。莫明孝似乎是已经习惯了,大概是真的饿了,她立马夹了一口米饭送进嘴里,咽下后说着:“之前阿芫在的时候总是在家里做好帮我送来,现在她住院,我一个人也懒得回去,干脆也学学你们叫外卖好了。”
可能是吃的有些急,她被呛住,掩着嘴咳了两下伸手想去找自己的水杯。莫子穆的反应很快,先拿到水杯后又抽了两张抽纸一起递到了她的手边。
莫明孝接过,淡淡道:“谢谢。”
“我去见过孟婉琼了。”莫子穆认真地看着她,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您和莫芫的事,我都知道了。”
她的指尖顿了一下,却很快恢复如常。那一年的事情一直存在她的脑海里,她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莫明谦做事混蛋,但是气完骂完后她也还是要帮。说她糊涂也好,说她偏袒也罢,他们始终都是这个世界上血脉至亲的人。所以她才会在知道孟婉琼前往南町去找苏眉的时候也悄悄随后跟过去,莫家要那个孩子,她不能让孟婉琼坏了事情。
她到了那里以后找了一个司机,却不曾想在去往苏眉家的路上会与另一辆车相撞,她为了保护自己,几乎是下意识的去抢了那个司机的方向盘猛打,她成了那一场事故里受伤最轻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