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野当时的心境可比黑父恶劣多了,听到那个独眼怪丢下的狠话,说什么不会带着已经到手的白人牺牲回到部落去,他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两只狼耳也跟着竖起来,怎么都不相信刚才钻进去的那声嚎叫是真的。
当他看到黑父自报自弃地呆坐在那儿,脸上的表情都麻木了,有那么一闪念的功夫儿渡边·野真想弃他而去,“没用的家伙,刚才的傲慢自大都哪儿去了!你现在准在偷着乐呢,自己的小命总算保住了!”
事后回想起来,渡边·野觉得一切都他妈的邪门儿极了,这个该死的念头刚从他的脑子里冒出来,那诡异的一幕就在他的眼前上演了——
烟雾很快升腾过他的头顶,用漫天卷地来形容都不为过。什么也看不见了,他从袖子里又抽出一支小竹管,插进了另一边的耳朵里。
现在倒是换个地方的好时机,刚才一直被下面那个小轿夫死盯着,他真怕自己已经暴露了。
可他又不敢确定近旁的树上有没有埋伏,还有古驿道上空那只一动不动俯瞰着一切的老鹰,渡边·野总觉得它随时都有可能俯冲下来,给予潜藏的敌人——就像他这样的——以致命的一击。
就在渡边·野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忽然看到面前的浓雾里闪现了一片蓝光,虽然眨眼的功夫儿就消失了,可终究极不寻常。
紧接着,一阵极细极快的风声传入了他耳眼里的竹管,他下意识地向旁边一偏头,一枚木色的*就从他的耳边射了过去。与此同时,他还闻到了一股可怕的味道——又是纯度极高的毒蛙的体液,该死的,他被隐藏在浓雾里的那群土著武士的同伙偷袭了。
刚躲过这一劫,还没等渡边·野回过神儿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就在他耳边悠悠地响起:“来呀!”
渡边·野感到他的整副神志都在身体里震颤了一下,这里怎么会有女人?而且还是个说玛雅土语的女人!有个念头飞快地掠过他的脑际:是那枚*把这声召唤带来的,但又怎么可能?
“是那个‘死丫头’?”那哪,她终于露头儿了!
再不容渡边·野多想,他的身子已经跃到了古驿道的上空。对于一个忍者而言,这样的举动是万般不能容忍的冒失,更是对首领下达的指令最无耻的违逆。
可此刻的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跟黑父一样,都被那头似乎专为卖弄风情而生的豹子给迷住了。更吊人胃口的是,之前他以为自己已经捕捉到那个“死丫头”若隐若现的身影了,到最后被灵蛇从对面林子里揪出来的却是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娃娃!
有时人就是会这样被心理的差落所左右,变得一意孤行,毫无理智。
————————下划线————————
冲进这片密林后,他突然失去了那个“死丫头”的全部踪迹,这里长着许多种可以用来做香料的木材,那浓郁的气味完全混淆了渡边·野的嗅觉。
因此,他没有再次跃身进林子的更深处,而是停在了一棵他也叫不出名字的老树上。
这里的光线已经非常微弱了,渡边·野使劲眨了下眼睛,再睁开时能看到的也只有十公分距离之内的那些模糊的影子。但他还是从粗糙的轮廓和塌了半边的房顶隐约辨认出了搭在巨大树冠里的那个废弃的树屋,这是为远道而来的猎人预备的安身之所。
我们的东洋忍者拥有一双灵活异常的耳朵,只要微微调动面部肌肉,插着小竹管的那一双尖利的狼耳就能像嘴唇那样随意抖动。到那时,就算附近的蝴蝶震动翅膀的轻微声响,也休想逃过他的捕捉。
渡边·野就这样在黑暗中有条不紊地抖动着双耳,细听着林荫里的每一种声响:花样百出的蛙鸣就像狂欢节上乱腾腾的游行队伍,一场滋润的新雨让它们无端生出了交配的兴致,虽然时节也正相宜,可这片林子里至少分散了千万只品种无法计数的两栖生灵,它们与夜游的更加急于求偶的鸟儿像是搭起了擂台,都拼足了全力,在用整副身心高歌。
还有令人词穷的数不胜数的千百万只虫儿的吟唱,土狼呼朋唤友的嘶吼,豹子和狮虎凶悍的回应,风掀起的一波波巨大树冠缭乱的狂舞……这些杂乱而又震撼的声响都令渡边·野越来越心烦意乱。
更糟糕的还有林子里不断攀升的闷热,夜色只是把更多的生灵、更复杂的体温囚禁在这里,真比白日更叫人无法忍受。
此刻,我们的东洋忍者倒有些怀念起林地边缘沐浴在新雨中的清爽了。他的黑色紧身衣很快就湿透了,汗水像从地下深处源源不断涌出的泉水,顺着他的脊背一股股地向下流淌。
汗味儿招来了一团团蚊虫,在他的面前像看不见的鬼魂那样哄闹着。渡边·野把整张脸都用面罩裹起来,只留下一条窄窄的缝儿,不至于挡住视线。可密林里这些体格惊人硕大的嗜血狂徒还是能见缝插针,于是又过了几分钟,他就感到身上有许多地方在被又热又痛的奇痒折磨着,右眼角也在快速肿大,要不是怕放血会招来更多的干扰,他早从袖子里抽出根银针把那个装满了毒液的脓疱给捅破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渡边·野越来越感动自己被愚弄了。“我他妈的到底在干嘛?犯傻也要有个限度,再说了,就算追到了她我又能怎么样?”
抱着未名冲进灌木丛的奥兰多的身影在他的眼前一掠而过,也许此刻那个警卫长已经得逞了,可渡边·野只觉得自己好不齿于这样的行为!
就在他暗自痛斥之前的莽撞,和那中邪般的一瞬间毫无克制的冲动时,那一片鬼火般难以捉摸的幽蓝色又在密林的极深处闪现了,尽管只是极短的一刹那,也足够令渡边·野兴奋得又是纵身一跃。
踏着一根根只能凭直觉和气息来判断所在位置的树枝,一路惊飞了无数的鸟儿和翅膀如劈刀般猛烈的猫头鹰,渡边·野的身子被枝条抽打得好像要支离了。那些夜间出来觅食的性情古怪的大鸟更不客气,干脆从四面八方扑上来,用尖锐如钩子的喙撕扯他身上的黑衣。
跳上又一棵苔衣遍布的香柏树时,他脚下一滑,差点儿跌下去,要不是左手突然抓到一根粗藤,下一秒可能就摔到树下,粉身碎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