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容虽然当年的确是个懵然无知的宫女而已,如今在宫中呆了数十年,却也不是真的傻到底的,她一出皇太后的宫殿,强撑的气势就荡然无存了,忍不住泪如雨下,紧紧地抓着妙音的手,忧虑无比地问道:“我儿他还好吗?真的没事吗?”
她这般诚挚相问,妙音也不好全然虚言哄骗她,只能安抚地扶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母妃放心,会稽王如今日常起居都是和往日一样有人照顾的,只是行动不得自由,心情压抑而已。”
李陵容这才心中稍安,又问道:“究竟为何会说我儿谋害了他亲哥哥呢?他们兄弟平日虽然看似勾心斗角,其实并不是真的憎恨对方,毕竟血浓于水,我怎么都不相信他们会互相残杀。”
妙音含蓄地说道:“妾身也不信会稽王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只是先帝去世后,皇太后娘娘和会稽王就是宫中最有权势的两位主子,自然是相互无法信赖的。”
李陵容怒道:“果然是王法慧那小贱人陷害我儿的,走走走,我要找她理论去。”
妙音忙劝道:“母妃此时去,既占不到理,也无法对皇太后娘娘造成什么实质上的威胁,最后也只能是不了了之,完全是徒劳啊。妾身劝您还是稍安勿躁,会稽王已然顺利地传出消息去,会稽王妃很快就会率领他的亲信前来解救他的。”
李陵容疑惑道:“会稽王妃?我这次来找王法慧,就是因为会稽王妃的求恳才会来的啊,她如今已是乱了方寸,四处求告无门才只能冒险来找我的。”
妙音心中一震,问道:“会稽王妃是什么时候来找您的?”
李陵容答道:“就是今天啊,否则我也不知道我儿被囚禁之事。”
妙音暗道不好,她早就听说皇太后下令将严女官尸身焚毁一事,只是她以为桓玄已然得手,因此也没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倒似是这信物并没有传出去的样子。
王法慧受了太皇太妃的逼迫,内有压力,外又有随时被会稽王出兵围剿的危险,心中一横,便对王恭说道:“兄长,我原想着等皇帝和群臣朝见礼的时候再当众揭示此事,然而如今却是不得不提前行事了,只有尽快解决了司马道子这个隐患,我们太原王氏的政权才能稳固。”
王恭向来是最讨厌司马道子的,听她这么说自然是欢欣鼓舞,高高兴兴地说道:“如此甚好,不如就明日上朝时宣布此事吧,也好让众人都看得清楚,让他死个明白。”
王法慧却说道:“我心中尚有些疑虑,此事当初是交给妙音去做的,只怕她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到时候我们搬石头砸脚,倒是不美。”
王恭笑道:“一个小小姬妾,敢玩什么花样,她难道就不怕事发之后,受我们王家的报复吗,你就是凡事想得太多,行事畏畏缩缩的。”
王法慧白了他一眼,行事如你一般莽撞难道就是勇猛吗?
但是现在时间紧迫,首先是不能惊动了司马道子,让他有所准备,所以即便她有想去核实的意思,也不能自曝其短,露了马脚。
第二日殿上,小皇帝司马德宗照例百无聊赖地坐在御座之上,只当自己是不出声的哑巴就是了,他的弟弟司马德文陪着他,安抚着他,幸而如此,他才能按捺着性子老老实实地坐着。
皇太后坐在他身后,和朝堂上的王恭两人一起把持着朝政,廷上自然是无人敢与这两人争锋,因此几件政事的处理都异常地顺遂,只要王恭点头,王法慧基本也不会反对,这晋廷几乎成了王恭的一言堂。
全部事情都说完之后,众臣照例想要告退,却见王法慧正色说道:“诸爱卿还请留步,今日我司马皇室有件大事,还需要众位参与,一起进行裁决。”
众臣心中都是一震,总算来了,这悬而未决的会稽王谋害先帝一案,如今真的就要揭晓了吗?
王法慧见众人神情凝重,更是认真地说道:“经过哀家和数位卿家的商讨,决定用官家处理凶案时最直接有效的方法确认真凶,也就是,对比凶器上的指纹来指认凶手。”
众臣哗然,这个方法确实是很准确,但是没想到王法慧会采用,若不是会稽王杀的人,她又要如何破解这局面呢?
她一抬手,便有一位宫装侍女捧了一个锦盘,走了下来,在群臣面前展示着盘内的一把匕首,那匕首上还有锈迹斑斑的血色,显然是王法慧所说的凶器了。
王法慧说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哀家这就请会稽王上殿来,若是指纹一致,还请诸位为哀家做主,惩处这弑兄谋逆的小人,维护我皇室威仪。”
脑子比较灵活的人已经反应了过来,皇太后既然会这么说,自然是确定这上面的指纹一定是会稽王的了,只有自持有必胜之势,才会在众人面前如此毫无避忌地直言。
太子太傅王雅第一个站出来说道:“皇太后娘娘英明,臣等深受先帝关怀,自然不会任由那行凶之人逍遥脱罪,即便那人是皇亲贵胄,臣也全力支持皇太后娘娘,必得重责他才是。”
这表忠心的确是及时,皇太后果然感激地对他点了点头,微微地笑着。
众臣自然是跟风,纷纷表示早就发现会稽王罪大恶极,只是碍于先帝的面子,不敢出言进谏罢了。
司马道子的心腹王国宝见大势已去,自是什么都不敢说,只是将头深深埋下,只求王法慧和王恭看不见自己才好。
司马道子上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一面倒的形势,他不由得嘴角微翘,不屑地望着往日对自己极尽巴结之能事的众臣,冷冷地不做声。
今日王法慧倒也没苛待他,给他送去的袍服仍是锦衣玉带,很是尊贵的装束穿在他身上,倒是将他近日的憔悴神情掩盖了几分,并不十分落魄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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