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年二月,突厥可汗遣使团进京,求取当朝宰辅狄仁杰侄女婉潆,与大周永结秦晋之好。
武则天收到国书后,并没有马上答复,只是命鸿胪寺接待使团。
使者随礼部人员离开后,朝堂众人终于忍不住议论纷纷,张柬之等人不时地瞟向正淡定地站在文臣之首的狄仁杰。武则天听着朝堂上嘈杂的声音,皱眉挥手让人下去,只留了狄仁杰去后殿商讨。
众人退去后,武则天将国书递给狄仁杰道:“怀英,这事你怎么看?”
狄仁杰躬身道:“如今漠北虎视眈眈,咄陆部主战派太子贺鲁上位后,与我边境多次发生小规模的摩擦。若我大周能与吉利可汗部联合,共挫其锋,于我大周极有裨益。如今吉利可汗主动提出联姻共抗突厥叛逆之事,出于两国盟好之约,自然是要答应的。”
“哦?朕听说你那侄女在你跟前承欢多年,你舍得?”皇帝意味不明地问道。
狄仁杰知道皇帝这是起了疑心,自古和亲都是宗室之女,婉潆作为当朝宰辅之侄,嫁入突厥,那自己的立场就很可疑了。早知有此一天,狄仁杰按下了心中思绪,躬身上前道:“和亲一成,我大周与突厥便是姻亲,那些好战贵族就是想战也不敢说出口了。以一人之身保边境数十年太平,微臣自然是舍得的,而且婉潆也是愿意的。”
“哦?”武则天倒是好奇了,她本以为吉利是看中了婉潆的姿色和狄怀英在朝中的势力,所以才遣使求取,现在看来里面还有内情啊。
“回陛下,婉潆并非家兄亲女,而是当年江淮转运使苏磬苏大人的嫡长女。当年被苏大人一家被蛇灵逆党追杀,家兄路过救下了她们姐妹俩,家嫂觉得投缘便收为了养女。”狄仁杰据实已告,这些事情只要皇帝想查是瞒不住的,倒不如主动说出来。“当年婉潆心系家仇,所以在与蛇灵逆党的斗争中一直伴在微臣身边,因此结识了吉利可汗。”
“苏磬……苏…是扬州苏家的那个苏磬?”武则天沉吟许久,终于从记忆中找到了这个人。
“是!”狄仁杰道。
“唉,那也是个忠义之士。”武则天叹息道,“既然你不反对,那我便做主应下了此事。传旨,册原江淮转运使苏磐之女,现狄府养女狄氏婉潆为永穆公主,入宫伴驾。”既然不是狄家亲女,皇帝也不介意满足吉利可汗所求,狄家尚有三子出仕,想必为了后代也不会与突厥有什么紧密的联系。
“臣谢陛下恩典!”狄仁杰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皇帝要婉潆入宫,但也只能答应下来,谢恩离开。
君玉听到皇帝要自己入宫随侍左右时有些惊讶,不过也只是一瞬。公主未嫁前自然是要居于宫中的,自己并非宗室女,皇帝要将自己带在身边观察教导也可以理解。于是乖乖整理行囊,然后写信给家里,让他们有时间进京相见,想必到时皇帝也不会吝啬一个恩典。
宫中的生活很单调,每天上午跟着女官学习着宫里的各种规矩,下午与几位皇女一起上课,晚上在武皇身边侍读。
半月后,君玉正式从女官手底下毕业,迎来了自己的册封典礼。
当晚,君玉独自一人进了紫宸殿,里面武皇一人高作龙椅,侍者全部退于殿外。皇帝挥手免去了君玉的礼节,道:“这些天我让人查了你的生平,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难怪能让吉利可汗亲自开口求娶。”
君玉默默站在大殿中央,她知道皇帝专门叫自己来绝不会只是说这些。
果然,片刻后皇帝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朕问你,此去突厥,何为汝之志?”
“婉潆愿效文成公主之故事,保我大周边境百年和平。”君玉垂眸敛衣跪下缓缓道,其实她更想说效仿恪靖公主来着,可惜这位“海蚌公主”还要一千多年才能出生。
“哦?”武则天盯着君玉看了半晌,见她面不改色,依旧镇定的跪在大殿中央,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开口道:“边境和平可不是说说而已,突厥内部多有争执。吉利可汗次子性情软糯纯良,可根本掸压不住那些渐渐冒头的主战派势力。”
“他做不到,我来就是了!”君玉抬头看着御座上的皇帝,“凭我的医术,让吉利可汗再活二十年不成问题。那拔汗那天生不足,若无名医圣手医治,怕是子嗣艰难而且活不过不惑之年。”
“所以,你是打算治好他然后挟恩求权?”武则天意味不明道。
君玉摇头道:“不!我只会治好他的不孕之症,命数天定,又岂是人力所及?”
武则天看着那股坚定的眼神,觉得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良久才道:“从今天起,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谢陛下!”
君玉俯身行了唐朝拜师时的大礼,皇帝没说话,眼中却满是欣赏。
端午佳节将至,可邗沟覆船一事已经连续发生十多次,查察此事的工部官员一批又一批,均是无功而返。皇帝因为此事心绪烦乱,罚了一批又一批的侍者,弄得上阳宫人心惶惶。
五月初,扬州刺史崔亮回文阁部,称李翰收受贿银二十万两,因邗沟又起波澜,他自知罪责难逃,留书自戕。皇帝看到奏折后在上阳宫大发雷霆,侍者无奈,求君玉去救场。这两个月来,整个京城都知道皇帝很看重这位永穆公主,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甚至气怒之下也肯听公主的谏言。这几天也就这位公主在皇帝身边时,他们这些侍者才好过些。
君玉本是刚轮值完,在后殿看书,见陛下亲侍匆匆过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皇上看完扬州刺史崔亮的折子后打发雷霆,还请公主去劝解一二!”侍者躬身道。
月前水部郎中李翰被派去扬州查案,想必是邗沟覆船一案就要开始了,十五次覆船,数百万石食盐损折,盐运受阻,西北各道食盐早已呈紧张之势,难怪陛下会大发雷霆了。“宫正稍等,我换了衣服就去。”
君玉到的时候,皇帝刚发落完工部的人员,看着门前奉茶的女官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默默上前接过了茶盘,使了个眼色让众人退下。
殿中,皇帝撑着头在御案上坐着,君玉走上前将茶水放在了案头。
皇帝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是永穆啊!昨夜熬了一宿,怎么没休息?”
“睡不着,听宫正说陛下心情不佳便过来看看。”
“哼,工部一群废物!”皇帝怒声道,“之前邗沟之事你也有所耳闻,可有什么看法?”
“朝廷每年都想各地发有护漕银,以此养护沟渠。而且今年降水量并不大,按理说不该有邗沟覆船之事发生。而且独独是运盐的官船,背后肯定有人妄图以此谋利!”君玉也习惯了皇帝拿自己当大臣用,培养自己能力,所以镇定的分析道。
“哦?这覆船一事,又有什么利润可言呢?”皇帝皱眉道。
君玉结合自己这些天看到的折子,和原剧的剧情,道:“在运送过程中,食盐都以麻袋装裹填实,也就是说,只要及时打捞,食盐并不会完全溶于渠水之中。可是这十多次覆船,官府连麻袋片都没捞上来过。这水下莫名失踪的万余斤食盐,便是常价售出也是一大笔钱,更何况北地食盐紧张,溢价出售,利润可以翻上几百上千倍啊!”
“原来如此,这群乱臣贼子!”皇帝气怒下将手中的折子摔在了桌上,“若真如你所说,那整个扬州官场怕是已经沆瀣一气了!”
“臣也只是猜测。”君玉垂眸道。
片刻后,皇帝收敛了思绪,道:“朕记得前段时间怀英说过,你父亲将于端阳节前上京,可是?”
“是。”
“如今朝中怕是也少不了那群人的眼线,这样,朕恩准你明日归家,与家人团聚半月,再回宫侍奉。顺便帮朕带几道旨意给狄怀英。”
“是!臣谢陛下恩典。”君玉俯身行礼。
不论起因为何,能见到父母和小妹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