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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参娃娃愣了一下, 呆呆地抬头看了他一会儿,小脸突然一红, 害羞地用小胖手捂住了脸。
嗨呀, 他还从来没跟人这么亲近过呢!怪不好意思的。
陶泽安也不管别扭的小家伙在想些什么, 把他往地上一放,趁热打铁, 又精神奕奕地跑过去研究那石头了。
能够拿进来了, 离移出去还会远吗?
大概是心情激动,取物的一步出乎意料的顺利。这天清晨,梁峰揉着眼睛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陶泽安手上捏着一块小石头,眉飞色舞, 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
他不解地凑过去看看:“怎么了这是?捡到宝了?”
怎么看都像是一块普通石头吧?
咳咳, 陶泽安努力把嘴角压下去,若无其事状:“做了个好梦。”
梁峰莫名地看看他,神色间难掩担忧:这娃不会真摔坏脑袋了吧?
陶泽安心情甚好,哼着歌去山溪中洗脸了。
这天采药依旧没什么大进展,爬了不少地方, 不过找到了几丛地生苔,一片木蒺藜, 一些血萝藤和少量的其他药草。除了血萝藤稍微值钱一点, 其他两样都卖不起价格。
梁峰四人自然有些丧气, 他们进山已经七天了, 风餐露宿的,再待下去身体会撑不住,但就这么走了,收获又太少,花费的时间精力太不值当。
陶泽安则是恰好相反,两眼发光,脚下生风。他时不时背过身子,趁着几人不注意摸摸这个,碰碰那个。
都是些小物件,有的被他触碰后瞬间就消失了,有的则毫无变化。他也不气馁,兴致勃勃地继续试验。一路找到的草药什么的,也都顺手往空间扔了点,有时是一些小株,有时是一段残根,还有些卖相不好的次品。
收纳东西越来越顺手,早上还只能挪个小石子儿什么的,下午时就能搬运半个脑袋大的石头了。
等到日落西山,五人找好了歇脚的地方,随意弄了些吃的,各怀心思地睡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进空间“验收成果”去了。
这次一进去,不由地吓了一大跳。
虽说是意识进入空间,但他在空间内也是以实体状态存在的。这会儿整个人突然落在了大团大团的植物中,有的黑乎乎,有的绿油油,有的还带着点点红色,张牙舞爪的,茂盛非常,特别像进了热带雨林。
定睛细瞧,竟是白天扔进来的草药残次品,这会儿长了十倍不止,密密麻麻地塞满了整片地。
特别是那血萝藤,本来就细细一根,这会儿长得足有小臂粗,虬曲盘绕,跟条大蛇似的在空间内的地面上蜿蜒开来,绿色的表皮上有点点斑斓的红色,猛一看真有些唬人。
陶泽安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呆了一下,下意识地就去看大白狼所在的位置。
只见它依然一动不动地趴在原处,非常快地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灰蓝色的眸子立刻转了过来,深深地看着他。波平如镜,无喜无怒。
他的周围被一大堆木蒺藜占据了,这会儿竟已开花结果,那浅绿色的种子表面有小刺,应该会扎得人痒痒的,但它也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暴躁来。
倒是陶泽安自己先心虚了起来,感觉一不小心坑了它一把。
小人参细细的声音在植物深处传来:“走开,走开,这是我的地盘,别把你们的根伸过来!啊啊啊你们还要长出多少来?没完没了了是吧?”
陶泽安从一堆地生苔和血萝藤中找出了浑身发光的小家伙。
他正挥舞着两根根须,赶羊似地驱赶着蔓延过来的地生苔,小表情拧着,看起来可神气。
有血萝藤尝试着探过来,他头也不回,反手抽了一记,那小臂粗的血萝藤竟然就蔫儿了,委委屈屈地缩了回去。
“哟呵,挺厉害的嘛。”陶泽安有些意外。
“那是!我在灵气不怎么样的雁鸣山上足足待了五千多年!什么植物都可能来抢营养,不厉害一点,哪里活得到今天!”小家伙顺口接到,骄傲地一挺胸脯,随即反应过来,两眼忽地瞪圆了,“……不对!这些东西都是你弄进来的吧?你为什么要弄这么些疯长的植物进来啊啊啊!”
自己一整个白天都在跟这些家伙争地盘,简直快累瘫了有没有!
罪魁祸首陶泽安老脸一红:“那啥,我也没料到会这样,本以为能活下来就大不了了……我看你呆了几天都没太大变化嘛,就是精神了点……唔,胆子也肥了点。”
小人参眼睛睁得更大了,不可思议地看着陶泽安:“你把我一个活了五千年的人……萝卜,跟它们比?!”
这能一样吗?简直是莫大的耻辱有没有!
陶泽安黑线了一下,实在忍不住戳了戳小家伙头顶的叶子,提醒:“我也算见过不少萝卜,可从没见过长这种叶子的萝卜。”
伪装也要敬业一点好不好?这也太侮辱他智商了。
小家伙摸了摸头顶,瘪瘪嘴。刚化形,灵力不够,变不了叶子模样。但这是绝对不能表现出来的,只好嘴硬:“我,我就喜欢这样的,特地变的!”
“……”陶泽安无语,“你开心就好。”
“不说这个了,赶紧想法子把它们弄开啊,再放上一阵就绝对没我的地儿了!”小人参又抽开了一片蠢蠢欲动的地生苔,抓狂。
“好好好,马上,马上。”自己做的孽,跪着也要收拾完,陶泽安赶紧上前,把大片大片的植物拔了起来,摞在了一块儿。
奈何空间灵气太足,哪怕没有扎根在土里,这些普通草药也还是在长着,只是减缓了一些速度。
小人参终于有足够的空间了,如临大敌地守在它们前头,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这些植物又“卷土重来”。
“我明天就想法子把它们弄走。”陶泽安累得气喘吁吁,靠着一株血萝藤,说话都不利索了。
梁峰他们带的麻袋都是有数的,他也不能偷几个进来装,还是要白天找借口才行。
小人参“萝卜”点点头,认真地叮嘱:“一定不能忘了啊。”
陶泽安坐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大白狼的地方。这会儿大部分地方都清理干净了,就那边没弄,大片大片的木蒺藜种子要是熟了落下来再长出来……嘶,画面有点太美了不敢想象。
为了避免整个空间被木蒺藜占据,他想来想去,弄了一截细一些的血萝藤,一手拎住一端,远远地扔出去,兜着木蒺藜往自己这边扯。
一边小心注意白狼的动静,一边念念有词:“我就割个草,不是要惹你不是要惹你,千万别暴走千万别暴走……”
封钦上下打量着这奇怪的人类。
他知道自己目前是处在一个芥子须弥一般的空间内,但这空间竟然能躲过那帮人修的搜索,且能让身受多处致命伤的自己逐渐愈合,这就不得不让他感到惊奇了。若是被人知晓,还不知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而更奇特的是,拥有这空间的主人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凡人。
把最普通的草药往灵气这么充足的地方放,也只有他才做得出来了吧?还跟个人参精厮混在一起,傻乎乎的。
封钦如是下结论。
他对人类实在没什么好感。
他们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明明弱小无比,却总是不断寻求扩张。会因为一些小事感动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又会在许多时候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残忍和狡猾。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来就没搞明白过人类的性子。
妖修与人修更是不共戴天。修真是逆天而行,每一步都艰难无比,天材地宝名山大川就那么多,双方早就抢成了一团。
人修更是会利用妖修的爪牙、内丹炼药,惨死在他们手下的妖兽不计其数,数百年前更是把大部分妖修、妖兽都驱逐到了风沙漫漫不利修行的西边,让妖族一蹶不振到如今。当然,妖修们也眼红人修的创造力,只要有机会,就会毫不犹豫地夺取他们的法宝、丹药。
说起来,这还他头一次跟一个人类相安无事地待上好几天。还是个修为全无的凡人。
他知道这人无比忌惮他,每天都心心念念如何把他弄走——人类总是会有莫名其妙的焦虑感——但好歹没动什么歹毒心思,只希望把他丢出去,加之不论是否有意,这人也算救了他一次,封钦也就懒得计较他每天在自己恢复时碎碎念“怎么办怎么办”了。
陶泽安提心吊胆地清理了半天,发现大白狼看他几眼后,转回脑袋闭上了眼睛,似乎并不担心快要甩到它身上的藤萝,颇通人性,不由地跟萝卜——他决定以后小人参就是这个名字了——咬耳朵:“我怎么觉得它能领会我们的意思啊?”
萝卜哆嗦了一下:“千万别,我们叨咕了它那么久,万一它都知道,肯定得咬断我们脖子。”
陶泽安想了一下,也哆嗦了一下,拒绝深思。
就趴在不远处的封钦:“……”
总觉得这小人参精淡淡碍事。
梁峰他们进山的第八天早晨,梁大爷做出了一个决定。今天再爬一天山,住一晚,再没什么收获的话,几人就出山。
但今天,他们似乎转了运。
转机来自于他们捡到的小小“引药人”陶泽安。
上午他们到了一片小谷地,按梁老的经验,并不像会长药草的模样。但保险起见,还是各自分开查看了一下有没有常见药。陶泽安不知钻进了哪里,似乎摔了一下,回来时弄得脏兮兮的,有点可怜。
梁峰便拉着他去附近的小溪洗手,结果过不了片刻,两孩子就跑回来,陶泽安脸红扑扑,梁峰则是激动得说话都不利索了:“血,血,血萝藤!”
梁老爷子不怎么感兴趣地哦了一声,血萝藤他们有,再多了收购的人就会压价格,并没有太值得激动的。但不便打击孩子的积极性,于是问了句:“量很多?”
要不怎么都哆嗦了呢?
梁峰摇摇头,在梁老爷子疑惑的眼神中结结巴巴道:“一株……但是足有手臂那么粗……不,比手臂还粗!”
“什么?”这回是三个人同时惊叫了起来。
梁老爷子倏然站起:“在哪儿?”
血萝藤长得慢,十来年了也就能长到手指粗细,手臂粗的血萝藤?简直难以想象!
这东西是粗一分就增一分价,真有手臂粗细,那这趟进山简直赚大发了!
梁峰也激动得语无伦次了,回身冲着小溪那头指指点点:“我带着小陶去洗脸,他看到一株植物长得可爱,问我是不是什么药草。我就带了一眼,不过是株普通的金酥花,叶子厚些水灵些,没什么稀奇的……结果,嘿,你们猜怎么着?从我的角度,看到那边还有一截绿色带着红点的东西,像条蛇似的……我本来还不敢相信——哪有那么大的血萝藤啊——凑过去一看,呵,好家伙!还就是呀!”
他一边说,一边兴奋地领着三人往那边走,激动过头,两条腿拧成了麻花。
其他三人本还有些将信将疑,近前一看,都乐疯了:“老天!竟然是真的!快快快,小心点挖,一定别破了相!”
两个主要劳力不消说,飞快地取出了工具,小心地上去一点点挖了。妈呀,这么粗的血萝藤,手都忍不住要发抖了。
陶泽安笑眯眯地缀在后头,看他们从头到尾也没有怀疑,不由松了口气。他折腾了半天,还把萝卜从空间里揪出来施了点法遮掩,效果还是不错的。
四人没一个看出来这是一株临时种上的血萝藤。
这天,惊喜接二连三。
挖出血萝藤后,梁二叔又在不远处找到了一大丛地生苔,梁峰也找到了一片长得格外茁壮的木蒺藜。
梁老爷子疑惑地围着这片小山谷转了又转,简直要怀疑自己的多年经验了:这明明不像会生那么多草药的地方啊!
但转念一想,世事无常,有些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大概是有经验的药农都觉得这儿不会长草药,多年来都绕过了这里,反倒让它们茁壮地长了不知多少年,才有了这么罕见的情形。
梁大爷拈着胡须,呵呵地笑开了。打脸又怎样?这脸打得好哇!
几人采了血萝藤,挖了一半地生苔,又采了一整麻袋的大个木蒺藜,一个个喜气洋洋,数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离开时,另一个壮劳力又在另一边山谷的断崖上发现了一种颇稀罕的草药,滴水珠。茎干似一颗一颗半透明的珠子串成一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漂亮极了。
但梁老只看了一眼,立刻摇头:“下不去,十之八九得摔了,有经验的药农都会避开那一片,今天的收获够多了,走吧。”
另二人估摸了一下,也的确没把握,点点头,相信了梁大爷的判断。
而陶泽安看了看那深深的谷底,心中一动。
那是一道更深些的谷地,两侧陡峭,底下平坦,有草有木,因为人很不好下去,显然成了动物们的天堂。不知名的鸟儿在底下唱歌,还有小动物的身影时隐时现。
若是把空间的大白狼放到这底下,它大概没法窜上来伤人了吧?
又过了半日,他对空间的控制力已经强了不少,试了试大石头后,觉得搬起大狼也没什么问题了。
此时想法一起,就慢慢地缀在最后头。在前头四人转过山壁时,陶泽安一下子把心念全集中在了大白狼的身上。
眼前猛地一花,一只巨大无比的银狼出现在了面前,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点点金光。
在它还没完全脱出空间时,陶泽安努力顶着阵阵眩晕,说了句:“下去。”
大白狼被彻底从空间拽了出来,落到了谷中,不知是不是陶泽安中途力竭,并没有直落下去,而是不上不下地搁浅在了滴水珠旁的一个小平台上,正好被一只狼完全占满了。
陶泽安的心怦怦跳:好险!
“小陶,你干嘛呢?”梁峰发现他掉队了。
陶泽安赶紧把他要探回来的脑袋按了回去:“没事没事,快走吧!”
小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渐渐地,连脚步声也听不分明了。
封钦努力支着上半身,一直到耳边只剩下茫茫的风声和普通动物的吱哇乱叫,才忽然趴在了平台上,周身微光一闪,变成了一只小小的幼狼。
其实他这次受伤实在太重,早就支撑不住大狼的模样了。但因着一直极高的警惕心,才在陶泽安跟前一直保持着巨狼状,导致他恢复得格外缓慢。
但现在,只要埋头睡上几天,把那神奇空间中吸收的灵气运化,他就可以稍稍恢复一点。
万妖殿的妖修们该急疯了吧?
小人参萝卜在空间里开心地转圈圈。陶泽安终于把空间里的危险分子解决完毕,也是浑身轻松。
只见这天地未开般的一片混沌中,隐约有一大一小两个旋涡。大的一处颜色稍深,隐隐透着些紫色。小的一处颜色浅些,偶尔有白色的光晕一闪即逝——相较大漩涡,这一点光晕实在太不起眼,差点就被陶泽安漏过去。茫茫大雾并不是完全静止的,而是缓缓地移向这两处,那深浅两色则似乎一点点地散入雾中,形成了一种奇特的交融。
陶泽安没有贸然上前,先是避开这两处,四下里走了走。谁知这地方竟似没有边际,走了半天,人倒是不累,反而越走越精神,却愣是没有一点要出浓雾范围的迹象。更让人吐血的是,明明走过两处旋涡许久了,一抬眼,它们又不远不近地悬在浓雾中。
得,看来是绕不过去了。
大概是短时间内怪事儿遇得多了,人也跟着光棍了,寻思着也不能就这么困死在这儿,陶泽安一咬牙,心一横,脚下就转了个方向,气势汹汹地奔向那小漩涡处。
咳,柿子要挑软的捏嘛……
待一靠近,他发现这边不光是颜色浅,雾气也淡了不少,远看的一点白光变成了清晰的一团。更不寻常的是,他脚下竟然踩实了——虽然软烂软烂地像踩在稀泥里,但至少不再是飘着了。惊讶地看去,只见随着白光一圈圈晕开,除了汇入光中的极小一部分,更多的浓雾是沉了下来,慢慢地凝到一处了。它们如泥浆一般缓慢地流动着,想来还会变得更坚实一些,但拔起一只脚来看看,倒是干干净净,没有沾上任何东西。
这一来闹出了点动静,那团光似乎受了惊吓一般,嗖地跳了起来,有些慌乱地扭动了一下。
陶泽安这才发现那是个人形,身高轮廓甚至腰间那一圈绿油油都颇有些眼熟,心中一动,立刻赶上前两步。
雾气彻底消散,果然,一个熟悉的发光小人儿出现在了眼前。一双眼睛睁得又圆又大,骨碌碌地四下查看着,满脸警觉,一副随时准备拔腿跑路的架势。
一见陶泽安出现,跟见了鬼似的,原地蹦起老高,飞快地扭头就跑。
这软萌无害的外表,这胆小极了的性子,登时让陶泽安的胆子嗖地肥了。
他快速跑上前两步,仗着身高腿长,一下子就赶上了小人儿:“喂,等一下!”
近在咫尺的声音让小家伙吓得又是一蹦,两条小短腿捣腾得更快了。
“你别怕,我就是有点话要问你……”陶泽安无奈道。这胆子也太小了吧?
奈何对方根本听不进去,怕得更厉害了,一言不发地埋头猛跑。眼看那小身板就要没入浓厚的雾中,陶泽安只得先礼后兵了,看好了位置,倏然加速,一弯腰一探手,精准地按在了小人儿手臂两侧,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他以前出于好玩杂七杂八地学过几年散手,后来也一直没落下,这点动作做来并没什么难度。
小家伙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白白胖胖的小短腿依然在半空中不断捣腾,猛地感觉有些不太对,一低头,就看到两只抓在他胳膊两侧的手,愣了一下,再颤颤巍巍地回过头,刚好跟陶泽安来了个眼对眼,整个人僵了一下,似乎完全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