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广原的行政班子突然扩大后, 像谢尔这样经常被拉来顶班的可怜人就再也没法闲下来了。
他一个人就兼任了两个县令。当然了, 其中一个暂时还是个空头县令,下面除了一大片平原荒野外, 连一个人影都还没有。
也幸亏这几年武备队在不断的扩充, 谢尔的手下也已经有不少人才可供驱策了。因此,他终于体会了一把, 指使下属替自己干活的乐趣。
而广原的州城中, 菜花看着穆昇画出的广原地图, 也捂着嘴直笑。
他们的八个属县中,有三个都是挂了个名字的空县。也就穆昇这种从骨子里对占地盘格外热衷的家伙, 才能干得出闭着眼就敢圈地盘的事情。
夫妻俩看着空空的旷野, 叹了口气, 如今江南渐渐安宁下来,指望着再靠流民来扩增人口已经不太现实了。
“昇哥,咱们要想法子鼓励大家多多生育啊……”菜花立在广原州地图前,摸着下巴说道。
穆昇从背后搂住媳妇, 道:“嗯, 如今人手不够,咱们不但要鼓励生育,也要鼓励女人出来做事。那些不需要太强体力的工作,完全可以交给女子做,让男子干更重的活计去。”
菜花一愣, 转过身来, 看着穆昇的眼睛道:“你这主意不错, 如今学堂里也有一批学了五六年的女子了,正好先让她们出来做事。只是,恐怕一时会引出不少非议。”
穆昇俯下头,顶了顶媳妇的脑门,道:“咱们是广原,又不是中原,那些条条框框并不适合咱们这儿的情况。再说了,如今在广原做主的,还是咱们的女大王呢,谁敢跑到你面前来说这些。咱们不但要女子出来做事,还要让他们像男人一样拿薪俸,得官职。都光明正大的做出来,过阵子,老百姓也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
菜花点点头,道:“也是实在缺人,学堂中的男子几乎刚学了一两年就都被抢出来用了,那些学了六年的女子却只能在学堂里帮忙,实在浪费。”
“就是,咱们广原啊就要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畜生用!”穆昇一激动,把上辈子某个儿童医院的用人口号给喊了出来。
“噗~那你可是要带头当个畜生吗?”菜花被逗得直乐,笑道。
穆昇也不吭声,而是以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决心。他左手搂紧了媳妇,右手却在菜花的痒痒肉上又摸又挠,嘴巴还不老实地嘟起来,凑到菜花脸上一阵乱拱。
两口子正疯着,窗外一员小将费力地攀上了窗台,小嗓门贼亮地大喝一声:“臭爹爹,又在偷亲阿娘!”
窗外响起一阵哄笑声,羞得菜花狠狠挠了穆昇两下,这才挣脱了他的狗啃和熊抱。
次日,才上任没多久的知州大人接到一个好消息。莫梓驹的车队给她带来了十几头耕牛和两百多流民。
菜花带着手下,连忙去城外迎接。
莫梓驹如今靠着南疆的漆器和粮食,已经成了江南有名的商人。但他依然坚持每次都亲自来南疆交易。一来是怕采购的军粮出什么意外,二来也是希望自己和菜花他们的交情能越来越深。俗话说,日亲日近,日远日疏。不经常见面的交情,实在很难维持住。
菜花看到从大车中牵下来的耕牛,以及跟在车队后面的难民,顿时就高兴地冲莫梓驹抱了个拳,道:“莫大哥,辛苦了。我们实没想到,你还能运来这些……”
莫梓驹等人正高兴地与菜花交谈着,在车队后的难民中,却有几人露出一副震惊的模样。
是夜,暂时安顿下来的难民中,大部分人都高兴地进入了梦乡。待到呼噜声此起彼伏时,一间房中却响起了低低的交谈声。
“王……老爷,那女知州怕就是……”
“没想到啊,这许多年了,幼女竟然流落在这南疆之地。”
“老爷,其实这可是个大好事啊!”
“正是啊,老爷。咱们小姐不愧是您的种,竟然以女子之身当上了堂堂知州。虽然官职不大,但就下官打探来的消息,这广原实在是块宝地啊!”
“听说这里一年三熟,土地肥沃。而且有前面南疆山林阻拦,那姓魏的,再不会追杀进来……”
“只要咱们能与小姐相认,这广原就是咱们复起的龙源之地啊!”
“嘘!都小声点,我也知,这是苍天有眼,不忍我大昌国祚断绝。但是,我与幼女分别时间太久,咱们切不可操之过急,以免引起她的误会。”
“正是,正是,王……老爷一片爱女之心,切不能让小姐误会。”
“唉……若是公子还在,相认起来就容易多了,毕竟二人长得如此相似……”
“闭嘴!公子是自愿为王爷断后的,不可误了他一片孝心。”
“我不是……”
一片勾心斗角中,一个围绕着菜花和广原的阴谋在这暗室中渐渐成形。
次日清早,骡子罗长生带着人照例来给这批流民做身份登记。
队伍中,有人看前面登记时,还会询问擅长何事和曾经的工作经历,就好奇地问道:“官老爷,问了这些,可是要给我们派事做啊?”
骡子笑呵呵地对大家道:“我们广原用人之处特别多,只要不是作奸犯科或是偷懒懈怠之人,但凡你有点本事,都能得到重用。而且就算没有活计,光你们一家子分到的田地都够忙的了。”
大家高兴地笑了起来。
人群中,却有几人目光闪烁地彼此使了几个眼色。
也是凑巧,穆昇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完后,就逛到了骡子这里。由于,他以前培养出来的手下都分了出去,眼下就想着,能不能从这批难民中找出几个可用之人。
当他走过来时,正好轮到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登记。
于是,他就看到了这书生的登记表上填了个秀才,还有在宴江府下属的县衙中,当过半年书吏的工作经验。穆昇捏着登记表,顿时就乐了起来。
“来来来,咱们好好聊一聊……”穆昇一屁股挤开了骡子,笑得像条大尾巴狼似地说道。
沈瑞君昨日就见到过穆昇,打听过后,已经知道了这人就是王爷女儿的相公。
他一边回答穆昇的问题,一边暗中打量对方,还把自己与之做了个比较。‘嗯……他比我略高点,但我比他白皙斯文。他面相比我粗鲁,仪态也带着股军汉的味道,看来对我没什么威胁……’
穆昇还不知道,对面的沈书生肚子里藏了什么龌蹉主意。他正美滋滋地把这小白脸归进了自己手下,心想若是试用期里不出什么大错,今后就能让这家伙帮着处理些简单又琐碎的文书工作了。
也是奇了,往日上千流民中也不见得能捡到几个识字的。今儿两百人中,倒让穆昇捞到了两个秀才,一个帐房。除了沈瑞君那个年轻人外,还有一个眼皮耷拉的老秀才,与一个长相富态的中年帐房。
穆昇高兴之余倒也没失了谨慎之心。他回去后,又暗中嘱咐了武备队众人,留心观察这三人。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转眼,三个月过去,广原的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
沈瑞君三人在这几个月中,行事都很规矩,也没出什么差错,终于让穆昇他们放下了戒心。如今,他们被分到了州衙之中,两人个秀才成了准书吏,富态的帐房先生则跟在罗长生主簿身边,当了个助手。
然而,也不知何时起,那名叫沈瑞君的年轻秀才就开始隔三差五地出现在了菜花大人的面前。
“大人,这是南亭县的公文。”沈瑞君带着点极淡的香气走了过来。
菜花抬头看了眼,笑道:“小沈,怎么又是你送来啊。他们是不是欺负你年轻新来啊?”
沈瑞君轻咳了声,挺胸收腹,说道:“哪里,这是我……”
他话没说完,菜花接过公文看了一眼就忍不住骂了句“一群小王八蛋们!”
沈瑞君心中不悦,暗骂一声:‘真是有辱斯!不修妇德!唉……要不是为了王爷的大业,我堂堂沈家玉树公子何需来讨好此种颠倒阴阳不知廉耻的妇人!’
菜花看他半天傻站着不说话,以为自己刚才那句被他误会了。
“嗯,小沈你去忙吧,刚才那话不是冲你的。”菜花解释了,就挥了下手,让沈瑞君出去。
沈家玉树精心打扮了一番才来的,虽然有些不甘,但内心排斥之下一时想不出话头,只得转身退下。
他快走出门时,菜花看这小子有些郁郁的模样,就好心地加了一句:“你是个好孩子,绝不会是小王八蛋的,放心做事去吧。”
“好孩子”沈瑞君在门口一个趔趄,恰被进来说事的唠叨给托住了。唠叨向来爱开玩笑,就嚷嚷道:“哎哟喂,小沈这是想对我投怀送抱啊,可惜哥哥我不好这个,诶嘿嘿嘿……”
沈瑞君一头黑线地从唠叨手里挣扎起来,冲出门去。
唠叨还在他身后,喃喃道:“啧啧,这个脸皮也太薄了吧,开了句玩笑就吓跑了。”
然而,当沈瑞君频繁借着送公文之类的事情出现在菜花面前一段时间后,这天,他竟然还跑到菜花所住的小院附近,想来搞点新花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