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延欣都快一个月没见到王继忠了,他近来总在工地上,稍有闲暇,就到山西各地转,很少回到衙门。
康延欣也很忙,王继忠把安抚民众的事都交给她管。他看着康延欣处理事务有条不紊,滴水不漏,他很放心,就一心去管修堤筑堰,铺路架桥,帮百姓重建家园之事。
康延欣负责接待民众,建立接济局,设立粥棚,分发救济物资。康延欣做事很细致,和蔼可亲,百姓们都很喜爱她。
在这里,康延欣找到了自我,她感到百姓们真正地需要她,自己真正地能为他们排忧解难。想起当初来山西的目的,她不禁哑然失笑,自己是追王继忠来的。她向皇太后提出来山西,还被皇太后取笑了一番,没想到皇太后竟然同意了自己的请求,还封了官。
做了官,确实是非常惬意的事,虽然,在宫中自己也有一官半职,可真正的官,还是应该面对百姓,被百姓认可的官。康延欣到了这里才体会到做官的意义,那头上戴的不仅仅是权力象征,更是老百姓的期望。
康延欣觉得那官帽很沉重,可是,有了老百姓的抬举它戴起来却是很轻松的。每天接待回归民众,安排他们衣食住行,为他们欣喜,为他们担忧,听他们诉苦,因他们而垂泪,想尽办法安慰他们。
每次看到这些流离失所的人,康延欣就非常难受,但当她看到他们喝下一碗热腾腾的粥,露出满意而舒适的笑容时,她也笑了,打心底里笑了。
白天,接待民众时,康延欣什么也不想,但到了晚上,王继忠就急不可耐地闯进来,占据她的全部思维。她觉得她有好多话要对他说,她想把白天遇到的事一一全说给他听,她想象王继忠听到这些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笑她傻。傻就傻吧,嬉笑怒骂,人之本性嘛。我就是情愿傻一点,也不能麻木。
这一点,康延欣的确是这样,当她听到近些时有人经常看到,在工地上,有一个女的陪着王继忠,她再也无心工作了,放下手头的事,骑上马急匆匆地来到工地上。
康延欣果然看见有一个女的和王继忠站在一个山峁上,那女的戴着一顶柳条编的遮阳帽,这种帽子在当时是绝无仅有的,虽然是范阳帽的样式,但用柳条编织,让人觉得特别新奇。去了皮的柳条洁白,光滑,柔美,细致,再加上编织者精雕细琢,帽子做得非常漂亮,配上主人洁白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显得十分谐和。
那女的,圆脸,大眼睛,长得很喜庆,即使不笑,也能看出脸上的酒窝,稍显不足的是,生有两颗虎牙,微笑的时候露出唇外。
康延欣见到她时,她的一对小虎牙正露了出来。她一手拿着一个记事本,一手拿着笔,指着记事本,微笑地向王继忠说着什么,小虎牙非常洁白,被太阳照得有些耀眼。
王继忠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笔尖,全神贯注地听她讲解,以至于康延欣来到他的身边也没有察觉。
最后,还是那女的发觉了她,回头问:“你找谁?”
王继忠回头看见了康延欣,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康延欣盯着王继忠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那女的,什么话也没说,扭头走了。
王继忠连忙追上来,想向康延欣解释,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加上康延欣走得又急,王继忠只得一路小跑着跟着她。
走下山峁,康延欣停下来,回过头对王继忠说:“你跟来干什么?你跟着我,她怎么办?”
王继忠说:“康~~~延欣,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康延欣说:“我想的是什么样的?王继忠,你是不打自招呀,你说我想的是什么?”
王继忠被康延欣一顿抢白,噎得满脸通红。
这时,那女的也下了山峁,说:“王大人,你怎么走了?这位是~~~?”
王继忠说:“她是~~~山西安抚副使康延欣。”
女的忙过来行礼。
王继忠说:“她叫张瑗,是我请来帮忙设计堰塘大坝的。”
康延欣瞅了张瑗一眼,说:“哦,我知道,你倒是会找人呀。”
张瑗说:“听康大人说话,好像我不能帮忙设计大坝?”
康延欣说:“你一个女流之辈能懂什么?”
张瑗说:“康大人这话,小民就不懂了,康大人难道不是女流之辈?”
康延欣说:“你~~~你就是这样与父母官说话的?”
王继忠忙说:“延欣,你别误会,张瑗平时不是这样说话的,是被你逼急了,才口不择言,冒犯了你。”
康延欣一听王继忠为张瑗辩解,越是气不过,一跺脚,离开王继忠,骑马回了衙门,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了门,气得连晚饭都不吃。
一更天时,丫鬟红菂来说:“王大人回来了,想见大人。”
康延欣裹了裹被子,转过身去,说:“不见。”
红菂说:“大人还是见一见王大人吧,王大人这么晚回来一趟不容易,路上跌了好几跤,奴婢看他的衣服都破了。”
康延欣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披上衣服,一边穿衣一边出了房间,看见王继忠站在客厅里,身上满是尘土,手上沾满泥巴,裤脚挽得一个长一个短,像一个刚从田地里回来农夫。
王继忠见了康延欣,说:“你起来了?红菂说你一回来就睡了,晚饭都没吃,还在生气?”
康延欣没说什么,只是让红菂打一盆热水来。
水打来了,康延欣拿出一条手巾,递给王继忠,说:“洗一洗,换一身衣服,你衙门里衣服我都给你收好了,洗了以后,过来吃饭。”
王继忠端着热水去了自己的房间,等他再出来时,饭菜已经做好了,康延欣坐在桌子旁边,桌子上搁着一个热腾腾的火炉,上面放着一个双耳铜锅,正咕嘟咕嘟响得欢。
王继忠很远就闻到羊肉的香味,馋虫一下子醒了,在腹中叽叽咕咕的叫起来。
康延欣说:“过来坐呀,怎么?在别处坐习惯了,不想在这里坐?”
王继忠忙在桌边坐下,红菂给他斟了一杯酒,王继忠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康延欣则仔细地打量他,王继忠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说:“肚子的确是饿了,吃相难看。”
康延欣说:“你是不是受伤了?伤到哪里?”
王继忠说:“我没有受伤,好好的。”
康延欣似乎不相信,仍然盯着王继忠看。王继忠张开双臂,站起来,转了一圈,说:“真的没受伤,你别担心了。”
康延欣撇撇嘴说:“我才不担心呢,再说你现在有人担心,我还担心什么?”
王继忠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张瑗只是我请来帮忙设计大坝的。”
康延欣说:“就那么一个堰堤,还需要她来设计?”
王继忠说:“这你可不能小看那堰堤,修建它是要大学问的。”
康延欣说:“切!还大学问呢,什么大学问?”
王继忠说:“首先大坝的选址要对,还要考察流水的走向,径流量多少,地下岩石的结构,土壤的成分~~~”
康延欣打断王继忠的话说:“好了,这些我不管,我只想知道那个姓张的知道这些?”
王继忠眼睛发亮起来,说:“知道呀,她什么都知道。”
康延欣见王继忠容光焕发的样子,心里十分不快,说:“她知道我是你的什么人吗?”
王继忠愣了愣,说:“你是我什么人?”
康延欣听了,脸立即红了,气嘟嘟地站起来,走进自己的房间,“砰”关上了房门。
王继忠看着康延欣又生气了,心里不解,痴痴地望着紧闭的房门。
红菂说:“王大人,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尽惹康大人不高兴?”
王继忠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她了,她今天像变了一个人。”
红菂说:“王大人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吗?王大人这么晚来找康大人,想干什么?”
王继忠突然想起自己是来道歉的,谁知刚才一谈到张瑗,就把道歉的事忘了,反而惹得她更加生气,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