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茶馆,叶臻的脚步有些迟钝。她没有回答,阿冉的那个问题,她心中本是有很坚定的答案的,但不知怎么的又动摇了。
江州的繁华依旧,朱雀大街上,车马川流不息,尽显南方大城的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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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避,回避!”
高头大马急驰而过,马上的人挥舞着粗实的马鞭,一壁高声呼喝着。
叶臻的反应还算迅速,立时便往一边闪去,另一个老人躲闪不及,就要被马撞上,叶臻瞬间旋身,在空中稳稳一个空翻,将老人带到一旁。她蹙眉看向马上那人,尽管隔的有些远了,但或许是记忆深处有些东西终归抹不去,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大内一等带刀侍卫。
那人远去之后,原本热闹的朱雀大街顿时安静了下来。人们三三两两聚在路边,窃窃私语。
“这谁啊,这么嚣张?”
“也不像是太守出行啊。”
“就是就是,还把不把咱们老百姓放在眼里?”
他们没有见过一等侍卫,自然也不会多想到什么。
叶臻嘴角浮起一抹极为浅淡的笑意,缓缓地抬起了头,眸色冰冷如一望无际的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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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里,每一个级别的人仪仗都是不一样的。对于叶臻来说,单看仪仗,就能基本断定人的身份。
所以,当她看到远处长长的队伍时,就已经明白了。
一等带刀侍卫开路,骁骑将军护驾,半幅凤驾,前有女官二人,宦官二人,侍女二十四人,后有执扇宫女八人,亲随侍从二十四人。
明显的公主仪驾。
队伍渐近,前头走着的一个锦袍宦官便大声喝道:“淑和公主驾到,闲杂人等回避――”
“淑和公主是谁?”
“就是皇上的女儿,皇太女的妹妹。”
“没听说有什么公主要来江州啊?”
“人家公主出来,怎么会特地告诉我们平头百姓?她们这种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咱们管的着么。”
“那也不能这么嚣张啊。”
“那么长的队伍,明摆着就是来炫耀的呗。”
“到底是公主,金枝玉叶,哪能随便就给你们见着。”
“说的也是。又不是当初的梁王妃,性子野得很,才敢与梁王殿下并肩同行。”
叶臻没有去理会周围人的议论。江州的阳光好似冻结了一般,一切都在飞速倒退,牵动着思绪跨越千里,回到帝都。
叶臻迎着队伍,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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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可以看到那骠骑将军满脸的横肉了。
叶臻正在腹诽,那人挑选下人的品味真是独特,眼前突然一黑,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便被人捉着衣领,拎到了人群的后方。
她下意识地屈指成爪,向前攻去,不想却像打进了棉花,轻飘飘地就被化解了。
她抬头看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不由压低了声音道:“你来干嘛。坏我的事。”
男人星眸中划过不可捉摸的光芒,把她的头按下,“别看。”
“为什么?”他的力量很强悍,终究不是叶臻这个十阶的人能够抗衡的,只能屈从,“玄天承,我是欠你一个大人情,可是你不能命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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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以前,叶臻被驱逐出帝都。
那个时候她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而阿冉身受重伤,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两个人刚到一个小客栈安顿,便被骗去身上所有钱财,那老板看她们姿色不错,又将她们卖到青楼。
叶臻从不是会屈服的人,醒来之后,她炸了那家青楼。她带着阿冉一路逃走,不敢再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
她不晓得那段日子究竟如何过来的,那种坠入泥潭却根本就没有时间思考,只是凭着直觉和心中那种不灭的信念拼命向前冲的感觉,她不愿再去回忆。
后来遇到了玄天承,那个冷冰冰的男人仿佛从天而降,看着一身狼狈的她们,淡淡说了句:“去南边?我送你们。”
她像是一只刺猬,一下就被激起了满身的刺,死死地盯着他。但她实在累的很了,所以过了一会儿,便打算转身离开。
看似轻飘飘的一股灵力袭来,却十分霸道,拦住了她的去路。她用力去推,也许是多日滴水不沾,又不敢合眼,实在累的慌,她竟被那股力量反冲,一下瘫在地上,再也起不了身。
男人一脸无奈地看着她:“我看起来很像坏人?”
她很累很累,突然休息了,就再也不想挪动步子,连嘴都张不开了,但眼中的戒备丝毫未退,勉强还能抬得起来的那只手,颤颤巍巍而又倔强地护着昏迷的阿冉。
男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脾气,倒真是像他。”忽然将她抱了起来,还没等她反抗,便封住了她的几处大穴。
“好好睡一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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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提到人情,男人唇角不觉露出笑意,但很快就消失了。
“你现在出去,能怎么样?杀了她?”男人在她耳边问道,“且不说这么重重护卫之下你这个小十阶能不能得手,就算杀了她又能如何?当年的罪魁祸首又不是她。”
叶臻看他一眼,但他的眸子那么深邃,望不穿。“没想到你这个杀手,除了对杀人感兴趣之外,倒是对当年的事情挺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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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臻是后来才知道他是个杀手的。
一开始一切都很平静,她和阿冉被他带回在江州的家,在那里吃了第一顿热的饭菜,睡了第一个安稳的觉,阿冉也得到了很好的治疗。
那一天,她原本是想与他告别的,却看到那个男人,浑身都是血,手中提着一个人头,走了进来。他将人头扔在一边,随口吩咐侍从道:“叫他进来,把钱付了吧。”
他慢慢地,仔细地擦拭着刀上的血迹,然后起身,准备回房换身衣服,打开了房间的门,原本贴在门上发愣的叶臻猝不及防,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
血腥味那么浓郁,让她想起了相府的遍地横尸,几乎要吐出来。
男人将她拎了出来,蹙眉看着她,带她进了房间,找了块毛巾,一点一点把她脸上的血拭掉。
“你会不会杀我们?”叶臻看着他,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六岁的孩子此刻出奇的平静,没有任何反抗。
“不知道。”男人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是杀手,拿了钱,就得做事。”
孩子站在那里,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那,你会放我们走么?”
“嗯。”男人认真地拭干净最后一点血迹,“明天,我送你们去留仙谷。”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个羊脂玉佩,“如果有事,就拿着这个到城北栖梧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