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福安堂中。
苏老夫人疲惫的靠坐在锦榻上,浑浊的老眸中晦涩难明。
端着托盘缓步而入的田嬷嬷未语先叹,“老夫人呐,您多少也进点莲子羹吧,您可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经不起这么折腾自己啊。”
“我实在没胃口,吃不下,你先搁着吧。”兴趣缺缺的摆摆手,苏老夫人满目神伤。
“咱们老爷可是救驾有功,连皇上都下旨着御医全力救治了,相信老爷定会吉人天相,老夫人您就是担心也得先把自己个儿顾好了日后才能照拂老爷啊。”田嬷嬷极力宽慰道。
田嬷嬷不经意的话入了苏老夫人的耳,“拿来吧,我饿了。”
“哎,正热乎着呢。”忙将托盘上的莲子羹递上前的田嬷嬷暗自长吁一口气。
而直到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羹入了口暖了胃,苏老夫人的脸色方才稍稍好转。
接过田嬷嬷递来的热茶轻抿一口,苏老夫人神色莫名的喟然长叹。
“淑芬你说的对,我必须得照顾好自己个儿了才能照拂我儿鸿朗,否则就陈静秋和她那一双儿女的薄凉,我儿鸿朗只怕迟早会性命堪忧。”
“老夫人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正整理几案的动作陡然一僵,田嬷嬷狐疑的看向她,“可是出什么事了?”
“淑芬你是有所不知。”苏老夫人面色沉了沉,“就在鸿朗受伤生死未卜的时候,陈静秋竟然只顾惦记文哥儿没赶得上进宫的马车,生怕他错失了进宫觐见的机会,枉顾鸿朗可是用命在给苏家博前程的苦心。”
“老夫人啊,您也别太多心,当时甭说是夫人了,老夫人您不也都急坏了么,要不是二少爷不知忙什么去了,怎么着也该是同去的啊,或许夫人只是担心二少爷不能在老爷跟前尽孝怕他日后自责而已。”
“哼,淑芬你一向都是把别人往好处想,无论是对谁都是好话,我都不知道该不该信你的话了。”眸色一松的苏老夫人无奈摇头。
苏老夫人话才刚落,门帘一掀,褔灵匆忙而入,“禀老夫人,大少爷和二小姐来了。”
“快请他们进来。”苏老夫人顿时来了精神。
“祖母。”苏浩与苏悦齐齐向锦榻上的苏老夫人行礼。
“嗯嗯,你们这是才回来?”眼见得他们两人还是在宫里时的那套衣衫,苏老夫人顿时更加笃定了自己的臆断。
“是,孙儿和悦儿知道祖母肯定担心爹的情况,这不刚一回来就先来给祖母报平安来了。”
苏浩洪亮的话音才落,身边便蓦地传来了陈静秋欣喜的声音。
“老爷真的没事了?”
“鸿朗他吉人自有天相,难不成静秋你竟还盼着自己的夫君不好不成?”被她那没过脑子的话气到脑仁都疼的苏老夫人脸色暗沉。
“娘,我哪里是那个意思嘛,我只不过是太激动了,老爷他可是我的天呐。”脚步都有些虚浮的陈静秋忙不迭替自己辩驳,而心中却在暗恨,这老不死的竟口无遮拦,明里暗里都在拿捏她。
“谅你也不敢。”发作一通顿时气顺了的苏老夫人无视尴尬伫立的陈静秋与苏俊文,转而满是慈祥的看向疲惫不堪的苏浩与苏悦,“浩哥儿今日辛苦了,悦丫头也是个有孝心的,你爹有你们可真是有福啊。”
“祖母谬赞了,爹身负重伤生死未卜,做儿子的哪有坐视不理的,好在经过御医的妙手回春,爹的伤情已经稳定了下来,虽然暂时并未醒来,不过薛御医说爹已无性命之忧,叫我们放心。”
“真是菩萨保佑啊。”苏老夫人手执念珠眼眶含泪的呢喃低语。
回到晨星院,沐浴更衣后一身清爽的苏悦正拎着苏老夫人恩赐的《女戒》打转转,黑着一张的脸的苏浩便大步而入。
“悦儿真是越来越顽劣了。”
“嗯,然后呢?”随着他的脚步在圆桌旁落座,顺手将被她玩儿到快要散架的《女戒》仍在桌子上,苏悦不以为意的接过春杏递来的热茶轻抿一口。
而眼珠都快给她瞪直出来了苏浩气结到无语。
眨巴眨巴无辜的小眼,见他久久不语,苏悦继续火上浇油道。
“哥,你不是一直希望悦儿活出本性,不要唯唯诺诺,只管娇蛮跋扈的么?”
“所以你就拿我教你的顽劣来对付你哥我?”无力扶额的苏浩深深的体会了一把何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痛,心中酸涩难挡,不知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
而总算良心发现了的苏悦嘿嘿一笑,“哥,你有没有觉得祖母今日好像对陈氏和二哥意见很大啊。”
接过她亲手斟的茶,宠溺的眯着她的苏浩也唯有莫可奈何的轻叹一声。
“陈氏今天犯了祖母的大忌,当时要不是咱们这些晚辈在场,有些话祖母不好当着咱们这些晚辈的面说教,祖母才不会就那么放过她。”
“犯了大忌?”苏悦狐疑的盯着他看,总觉话中有话。
“爹在祖母心中的分量悦儿或许不知。”苏浩说着面色都不由得暗沉了几分,“祖母当年可不止爹这么一个孩子,而且儿子都不止爹这一个,只可惜,爹的那些个兄弟姐妹们都相继早殃,除了天灾之外,更多的却是祖父在幼子生病时的漠视与无情。”
苏悦眨眨水灵灵的眸子,蓦地唇角一勾。
“所以今日陈氏慌忙中因着找不到二哥而差点耽搁了进宫的时辰,结果就遭到了祖母的记恨?”
被她一语中的,苏浩轻轻点头,而后方才意有所指的道,“也正因如此,祖母虽不悦你女扮男装混入宫中,但对于你的‘孝心’可也是看在眼中,欣慰在心头。”
“歪打正着!”眼睛亮晶晶的苏悦不觉莞尔一笑。
而就在两人的说笑间,窗外噗通一声闷响蓦地传来,齐齐跑向窗台的苏浩与苏悦借着薄凉的月色瞪着墙根下那个挣扎着起身的熟悉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