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为何而活？
这个问题，早就不是问题了。
记得年前和一群朋友们喝酒，喝酒喝到不省人事，喝到吐了一地。
然后，本该好好揍我一顿的父亲却是什么也都没说。
“喝醉了就去休息。”
没有多余的话。
一如从小到大，若非我犯下了无法挽回的过错，连兄弟姐妹们都无法帮忙的时候。若非到了决定我命运的时候。
父亲从来都是那样严厉而又威严。
也许，只有一直习惯了那样的压抑，才能在这个吃人的世界更好的存在，才能义无反顾的变强，更加强大。
可是为什么要变强呢？
为什么……
仅仅是说让我不要重复他的老路，殊不知他在我的眼中已经是最伟大的存在了啊！
就算是达到他的万分之一我就已经很满足，就算是能有他手腕智计的一丝就已经足够。
他不停的在外打生打死，日夜的操劳让越来越年长的他苦不堪言，每次望着他出行甚至害怕他可能就这么走了，再不会回来。
他是一个强者，是一个善良的人，同时他也深知。
善良的人通常会死得很惨。
那些伪善，会让人尸骨无存。
所以，才会努力让我走一条更好的路……
……
“回来了？”
杨洛坐在椅子上望着走进门来的小男孩。
蒋小凡一愣，为什么会用‘回来了’呢？
虽然他这几天已经习惯了不敲门就进屋，虽然杨洛也不在意他的所作所为，大多时间更是将他当成了空气一般。
而他也不是一直跟随在杨洛身边的。
杨洛这样问，显然他已经知道了常人街发生的事，或许是他的某一个眼线，毕竟真正的地阶所能拥有的手段自己还无法想象。
“师父已经知道了吗？”
蒋小凡有些试探性的问着，这一刻他也对自己之前的做法有些忐忑了。
杨洛也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他没什么要说的。
杨洛点了点头，说道：“走吧，我们去办事。”
“去哪？”
蒋小凡条件反射般的问道。
“去哪呢……离开儒良城吧，这里的已经被我都清理了。”
杨洛站起身。
他们没有直接出城。
他们来到了常人街乞丐的聚集地。
望着墙壁上的鲜血和那院子里的一团漆黑却难明的东西，杨洛一怔。
积雪没办法掩盖，一些血液都凝固成了冰块。
他想起了之前看到的这个方向升腾的黑烟。
他没想太多，或许他敏感一些就能早早的发现并且过来。
但这些灰烬却又告诉了他事实的真相。
终究，这里没他想得这么重要。
那……小七呢？
杨洛心中一动，迈开步子在院子里搜索着。
蒋小凡更加忐忑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他低着头，也许杨洛已经猜到了这件事情的始作者，也许杨洛真的是在单纯的找着什么东西。
师父一定是知道了，他还在演吗？他有必要演吗？
他是真不知道？
那么他知道了我会怎么样？
蒋小凡不敢想象，这个平时就像木头一样的‘师父’发怒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情况，他也从没见过杨洛发怒，毕竟他们才相处了很短的时间。
会杀了自己吗？
蒋小凡脸色一白，正好看到杨洛走了出来。
“不在了吗？也好……”
杨洛喃喃自语着，抬头望着蒋小凡。
“你怎么了？”
杨洛声音里微微有些关怀，更多的却不咸不淡。
蒋小凡的脸色更白了，他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结果却刚好相反。
一时间空气有些沉重，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和腐臭味飘入蒋小凡鼻孔。
但，杨洛始终没有动手，蒋小凡却在读着自己的心脏一点一点的数着时间了。
杨洛和他擦身而过，缓缓走了出去。
蒋小凡一惊，他才发现后背已经被汗渍浸湿了。
他跟上了杨洛的脚步。
……
“师父……知道了吗？”
“什么？”
“就是常人街的那群乞丐？”
“师父责罚我吧。”
“是你想受这罚吗？”
“既然不想受罚，我又罚你作甚？”
“师父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师父，谢谢你。”
“你为什么要谢我？”
“就是要谢谢你。”
“好吧。”
“那个女人，就是那个‘小七’，师父为什么要守护她呢？”
“守护吗？”
“她又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人，长相可以说是极差了，而且也不是什么善类……”
“什么才是善类？”
“我也不太清楚，父亲说过那样的人就不是善类。”
“她只是个……可怜人吧……”
“师父真的了解她吗？”
“师父不知道她是一个什么人，怎么会甘愿守护她呢？”
或许，在男孩的眼中，当日的小七，才是一个天使吧。
他在不停进化的过程中，从未想过，去了解一个人。
去了解一个人的生活，去融入一个人的生活。
而小七在他的眼中依旧是当初的那个小七，他隐约知道了太多，见到了太多，以至于那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小七眼前，再也没有去关注她的事。
他已经改变了。
没必要小心翼翼，他遵循着自己的本能。
殊不知小七也改变了。
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在成长，随着时间的洪流，一波一波，奔腾不息。
……
……
燕阳城。
这个城池里的人们，饱受着恶魔的摧残。
恶魔不敢招惹地阶强者，不敢招惹大族，相应的，那些平民百姓们就遭了殃。
城守处，一大一小两个男孩缓缓的走来，远远的就能看到小孩脸上的疲惫不堪。
而那稍大的男孩，与其说是男孩，倒不如已经可以称他为……男人了。
只是他的身高太矮，唯一让人觉得相衬的就是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的双手空空如也，一旁的男孩腰间却别了一把长刀。
这才是让人疑惑的地方。
然后，他们的方向和目标，似乎是这城守处吧。
一名城守有些漫不经心的望着，变成了盯着，然后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两人走来。
“你们……？”
城守有些疑惑了，平民们该知道一些事情城主府是无法帮忙的才对。
“我们想知道关于这座城里‘恶魔’的事。”
那个小孩喘着粗气说道，大男孩则开始打量起这城守周围来。
……
“我们来自儒良城苍松宗，这位是我的师父，苍松宗杨洛长老。”
蒋小凡给城守们介绍着。
“长……长老？”
城守们相视了一眼，儒良城是邻城不错，但他们也不是那些情报部门，对这些消息自然就不清楚，自然也不会相信这个小孩的一面之词。
更何况，所谓长老，至少是人阶顶级强者才配拥有的地位啊。
这样一个毛头小子会是一个顶级强者？
他们竟然还说要什么‘恶魔’的情报？
恶魔的事不是秘密，早就传开了，这两个人知道也不奇怪。
如果真如这个小孩所说，他们就是专门来找恶魔麻烦的了？
“你们有什么身份证明吗？”
城守的语气都有些小心谨慎了。
“你认识苍松宗的长老牌吗？”
蒋小凡从衣袖里拿出一块木牌来，木牌呈棕色上纹有一些奇特的纹理，一条绿色的丝带静静的低垂着。
城守们相视一眼，都有些哑然，他们的确不认识。
“这位的确是苍松宗的杨长老。”
一个满下巴都是黑色胡茬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的语气很是恭敬，一旁的城守们也恭敬的行礼。
“牧大人。”
牧大人？
是一位人阶强者。
杨洛有些疑惑的看着他，自己似乎不认识他，他又是怎么认识自己的？
“杨长老乃是苍松宗里有名望的高手，就算是在地级中也排的上号，牧河早就听说过杨长老的名号了。”
那牧河在守卫们震惊的目光中恭敬的行了一礼，杨洛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去取这片区的情况来。”
牧河的恭敬也仅仅是对于高位的强者，他对手下的人可丝毫不啰嗦。
一个城守恭敬的应了声跑了出去。
牧河这才有些疑惑的问杨洛：“杨长老要这恶魔的资料，莫不是对恶魔感兴趣吗？”
对恶魔有兴趣的人不在少数，显然牧河也把杨洛当成了那种兴趣极为特殊的人。
“你们有恶魔的具体资料？”
杨洛闻言却是皱了皱眉。
蒋小凡心里也是一动，杨洛和苍松宗合作的条件也是那些关于恶魔的情报。
似乎他很热衷于恶魔的事。
“自然是有的。”
牧河却是点了点头：“在几天前城主府出面抓到了一个恶魔，那只恶魔生具人形，攻击性极强，攻击方式也是很诡异，实力已经逼近地级了，参与围剿的人阶强者也陨落了好些。”
“但，一名强者偶然发现它惧怕火焰，最终一群人用火墙将其捕获。”
“火墙……的确是好办法。”
杨洛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那恶魔被捕获了，燕阳城里不是应该安全了吗？为什么……”
蒋小凡却是想到了这些天不停增加的流民们。
“这位小兄弟说的很对，恶魔被捕获了燕阳城里的确应该安全了。但，这恶魔可不止一头。”
牧河嘴角已经是苦笑了。
“恶魔不止一头？”
蒋小凡想着想着，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起来。
他不明白，师父不过是一个新晋地阶，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寻死？而且还要带上他？
“那，那头被你们捕获的恶魔你们怎么处理了？”
杨洛却是忽然问道。
“现在还关押着，恶魔能变换外貌，而且普通的监狱也关不了它，只能将它关押在城主府里，由一名善使火焰的地阶强者看守。”
牧河笑了笑，这个消息无疑是令人生疑的。
捕获，却不杀死，而是以一个高手看守。
是想从恶魔身上得到什么吗？
而牧河这样说，已经有交好杨洛的意思了。
“大人，资料在这儿了。”
那名守卫已经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叠羊皮卷。
杨洛看了那书卷一眼，望向了牧河：“我能亲眼看看那恶魔吗？”
“这我要请示一下城主。”
牧河点了点头。
……
……
城主府守卫很森严。
牧河在前方引着路，穿过大院，一排排守卫巡逻的巷道，那些守卫看着牧河带着一个陌生人，虽有些疑惑却还是恭敬的行礼。
他们缓缓的走着，在宾客殿等待着牧河的消息，然后牧河回来，带两人去那监狱。
说是监狱，却是走到了一处断崖前。
四下无人，断崖下是一条湍急的河流，白雪皑皑的群山看起来却如同画卷一般美丽。
断崖前有一座雪白大殿，殿外有两名身着甲胄的守卫，望着走来的三人眉头皱了皱。
“这是城主大人的令牌。”
牧河却是出示了一块令牌，守卫们这才闭上眼睛不再管他，牧河带着两人走了进去。
屋子里比外面暖和多了，分明周围毫无篝火，却让人暖洋洋的。
蒋小凡有些惊奇的四处张望起来。
“这是我城主府败火老人的居所。”
牧河望着两人的样子笑着解释着。
“在败火老人的居所旁开凿出一处洞穴关押那恶魔，每日投些肉食，让它苟延残喘着。”
他领着两人，往大殿深处走去。
“败火老人是我城主府中的元老了，如今已至古稀之年，子嗣又尽皆战死，如今唯有一孙女被他视若至宝，但他待人却是极好的，在城主府内也算是说一不二了。”
牧河说着看向了杨洛。
“到了。”
不多时，几人就已经站在了内阁的一扇大门前，从门缝中不时的刮着呼呼的寒风和耀眼的光亮。
牧河轻敲了敲门，待了几息时间，推开门走了出去。
耀眼的强光一下子进入了眼球。
许久后蒋小凡才回过神来，那两个男人已经走到了老人的近前了。
“这位是苍松宗的杨长老。我们已经过城主同意。”
牧河朝老人拱了拱手，介绍着杨洛，又向杨洛介绍着老人。
“这位是败火老人。”
杨洛点了点头，也拱了拱手。
老人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他那长长的胡须微微的抖动起来。
蒋小凡一怔，杨洛已经和牧河走来了。
那老人依旧坐在那，坐在那干燥的悬崖边，周围是堆积的白雪，脚下传来哗哗的声响。
那无尽的长河，在他脚下奔腾不息。
三个人走到那处监牢前，路过守卫守护的大门，一路向前走着。
通道里点燃着火把，几个守卫来回的巡视着，两个守卫推着一架装着牛尸的木车和他们擦肩而过。
三个人缓缓地走着。
“那是给恶魔食用的肉食。”
牧河望着杨洛，给两个人解释着。
“肉食。”
杨洛点了点头，恶魔也是要吃东西的，他们并不奇怪，牧河也不奇怪。
跟着这木车一直往前走，才看到一扇厚重的的圆石大门，大门上有一个脸大的透气窗，守卫两人推开了石门，再由一人手拿着火把，将牛尸一把扔进了屋子里。
杨洛这才看清了。
那是一间四面都是厚重石墙的石屋，石墙连着山体，坚不可摧，而那唯一的出口，也有败火老人这个顶级高手把手。
牛尸在里面毫无动静，不一会儿从黑暗中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掌，借着火光，几个人看清了那恶魔的脸。
那只是一个十六七的少年啊！他黑暗的头发在灯火下闪烁着，脸上满是污秽的血斑，黑血凝结成疤，一块一块的，只露出了一双如黑夜般深邃的眼睛。
那屋子里的少年只是有些畏惧的望了大门一眼，纵身扑到尸体上开始啃食起来。
吃一些肉食，和自己之前很像。
杨洛心里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牧河退到了一旁，他才看清了那不停撕咬着牛尸的怪物。
和他不一样的脸，但眼中的，却是让人熟悉的疯狂。
那个男孩的动作也是一顿，他知道败火老人短时间不会杀自己甚至会供给自己吃食，就算逃出了石屋，也逃不出败火老人的大手，他干脆就放弃了逃命。
但，一股来自本能的奇异感觉让他愣住了。
他缓缓扭过头，那满是鲜血的脸有些错愕的盯着门外的杨洛，嘴里的獠牙上还挂着一丝碎肉。
兴奋，震惊，冲动。更多的，是恐惧。
男孩忽然明白了什么，“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那笑声就是恶魔的低语，低语近在耳边，近在咫尺。
恶魔发现了什么，他狂笑，嚣狂的笑着。
伴随着笑声，他一把拖着尸体，缓缓隐入了黑暗中。
整个山洞中还回荡着毛骨悚然的笑声，杨洛却是静静的站在那。
“轰！”
一声巨响，石门被守卫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