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已至, 凛冽冷风呼啸而来。栾城这几天天寒地冻的, 气温直降, 导致最近一段时间, 在外面走动的人也渐渐少了许多。
一路上,只见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子行走匆匆,她面容精致,眉眼清澈, 她双手插在口袋里,平缓的走在柏油路上。
只是路过百盛小区隔壁的金花小区,突然从那小区里窜出来一只浑身皮毛纯白、外表修剪的十分整齐的贵宾犬。
“汪汪……”
那贵宾犬湿漉漉的眼神盯着沈音, 鼻子一拱一拱,围着沈音的脚踝打转摇尾巴。
沈音停下脚步, 微微皱起了眉,紧接着她蹲下身,仔仔细细的打量这这只挡她路的小狗, 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沈音启了启唇,唇角微弯,然后伸手将面前这只狗抱起来,凝视着它。
这狗眨巴眨巴眼,那双湿漉水灵的小狗眼越发显得人畜无害, 它汪汪了两声,示意沈音往身后看。
沈音蹙眉, 她抱着怀里的狗起身, 然后往后扭头, 只见,一个清隽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眼帘。
是他。
那张俊俏的脸,顿时让沈音想起了怀里这只狗在哪里见过,两人四目相触,谁也没率先开口。
几秒后,沈音敛了敛眸,她放下怀里的小狗,摸了摸它的毛发,轻声说,“我要回家了,你也跟着你的主人回家吧。”
紧接着,就站起身打算离开此处。只是,没想到她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焦急的呼喊,“喂,你等等。”
沈音停下步子,回头看对方,神色淡淡说:“有事吗?”
男生神态略显局促,握了握拳,在嘴巴边上掩饰了一下,眼神犹疑的开口:“那个……你是那次送我奶奶回家的那个女孩吗?”
沈音:“……”
眼看沈音没回话,林溪年顿时又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这么蠢,这不明显的废话。
他尴尬的咳了两声,俊脸上露出一抹认真的神色,才讷讷开口说:“抱歉,是我问错话了,我还记得你的样子,就是你没错。但我想说的是另一句话。”
紧接着,林溪年深吸一口气,目光迥然沉着,冲着沈音微微弯腰歉意的说了一句:“上次是我误会你了,之后我在这附近找了你很久,都没碰到过你,很想当面跟你说声对不起。”
林溪年这个年纪,长得俊俏,学习成绩又好,在学校里那可是风景线一样的人物,多的是女孩子火热的追求。只是又因为某些女孩子特别胆大,某些所作所为自然也导致了林溪年烦不胜烦。就比如曾经有一次就有两三个女孩跟踪他,找到了他家里,意图从林奶奶身上获得什么信息,顿时彻底触犯了林溪年的逆鳞。
从那以后,林溪年一改冷下脸,但凡意图想去他家获得什么信息的女孩子,林溪年尤其厌恶。
所以当那天看到沈音一个人在他家里的时候,顿时林溪年心里那股子厌恶感油然而生,一激动没忍住,说了很不好听的话。
后来当奶奶告诉他,那女孩子只是她路上遇到得一个好心送她回家的女孩,林溪年立马就愣住了,搞了半天,他把人女孩儿白骂了一顿?
最后还发现,人好心帮忙,无端受了一身气,还把伞落在家里了。当时那滋味,林溪年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特不是东西,当时还不敢告诉奶奶是她孙子把帮了她的人气走的,越发心里堵得慌。
久而久之,这件事林溪年就记挂在心里了,他在学校里漫无目的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哪知,今天竟然偏巧碰上了。
对面的沈音听到少年的话,瞳色深了深,倒是没生气,只是面色依旧平淡,她唇瓣微微张开,轻声说。
“不用道歉,我没生气,还有事吗?”她反问了一句,但当说完后,对方表情局促不安,却始终没有说话,沈音又接了一句:“那没事我就先走了。”
紧接着,她把双手揣进米色毛呢兜里,转身踱步离开了。
这边,林溪年看到对方真的就那么走了,他还没来得及问对方是哪个班的呢,对方就离开了,赶紧抬高声音喊。
“哎,你别走啊,你的伞还落在我家里呢。”
“那就送给你吧。”女孩子脚下不停,清丽的沈音也瞬间飘响到林溪年耳边。
寒冷的冬天,看着那抹仿佛同冬季融为一体的米色背影,林溪年掩下眼底怅然若失的神态,只觉得心砰砰砰跳的特别快。
怎么办?他还不知道她是城南一中几班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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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偶遇的事儿只不过是一个小插曲,沈音并没有在意。她回到了百盛小区,小区里人也很少,遇到熟人了,匆匆打个招呼,沈音就回家了。
因着在江城待了两天,她手机也早就没有电了,也没给来得及给母亲回电话。
这会儿,她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刚打开门,只见从天而将一个相框直冲着沈音脑门,沈音下意识伸手接住。
紧接着,她大喊一声:“妈……?”
这家里怎么了?后面那句话还没来得及喊出口,顿时就听到一声冷嘲热讽的话。
“哟,音音回来了?快来看看你妈,都多大年纪了,还闹离婚,怎么地?拿离婚威胁谁啊,你信不信今儿走了你这个穿绿的,明儿我就给我儿子找个穿红的,一大把年纪,还真把自己当成金镶玉了?”
屋里的沈奶奶坐在沙发上,嘴巴尤其厉害,话说的极其难听。
旁边站着的沈成辉一脸无奈,破天荒的对着自己老娘不耐烦的说了句:“妈,你就别添乱了。”
李爱茹这会儿眼里根本看不到这对母子,只顾着门口站着的宝贝女儿,她眼眶微湿,哆嗦着嘴唇,一把将沈音搂紧怀里,一边哭一边骂。
“你这个死丫头,你还知道回来啊,你知不知道,妈从昨天回来,两天一夜都没敢合过眼,就怕你出了什么事。”
沈音感受到母亲落在自己脸上滚烫的泪,心下也不禁暖了几分,身后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安慰道:“我没事啊,那么多人,我怎么都不会有事的,都护着我呢。”
母女俩的低吟哭诉因为离得远,沙发处的母子虽然能看到母女俩搂在一块,但也听不到两人之间的说话声。
一边的沈成辉等着母亲絮絮叨叨说着妻子的坏话,顿时,自己也觉得不耐烦了,不禁挥开拉着自己的胳膊,烦躁的说:“妈,你能别掺和了吗?你让我跟爱茹自己说,你老在这里掺和,越掺和越乱。”
那沈奶奶被儿子这么一呛,顿时心里堵了起来,连忙骂道,“那我这不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那要是人家儿子的家事,你看我管不?那我儿媳妇我还不能说两句了,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有了媳妇忘了娘了,你忘了谁把你拉扯这么大的?”
眼瞅着儿子误会自己,沈奶奶顿时一肚子的怒火,可心里的火不敢跟别人撒,只好朝着儿媳妇骂去。
只见她中气十足,面目凶恶,蹭一下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指着李爱茹就破口大骂道。
“李爱茹,你个小娼妇,进家门天天就知道勾引我儿子不孝顺我,挑拨我儿子跟我。早就知道娶你进门就是个祸害,就是个搅家精,你忘了当年要不是我们家,就你一个破鞋现在还能过上好日子,还离婚?离啊,你个老女人离了我儿子,我看你还能找到谁,我儿子堂堂大学教授,走了你,立马身后一大堆女人抢着要,谁稀罕?滚滚滚,赶紧滚。”沈奶奶一改外面装的慈善老太太,双手叉腰,恶声恶气骂道。
李爱茹气得全身颤抖,抱着沈音的手都松开了,顿时转身直视对方,眼圈发红,眼底流出一丝恨意,半响嘴里才哆嗦着痛骂了一句脏话:“放屁,你还有脸说,你们家还有脸提。”
当年,她和沈成辉刚认识,却因为一件事,无意间被沈成辉看了身子。谁知那天杀的,竟然告诉了他妹妹,而后沈香玲那小贱人当即就宣扬出去了,第二天全村人都知道,名声全坏了。
之后,为了名声,她只能低嫁给沈成辉,从此被沈家瞧不起。又因为她嫁给沈成辉那些年,娘家式微,没人撑腰,她小心翼翼伺候公公婆婆小姑子,哪知竟伺候出一团孽来了。
成骡子当马日夜不停的使唤,还不把儿媳妇当人看。要不是这些年,女儿慢慢长大,她开始上班,藏了点私房钱,开了个饭馆。日子越过越好,越来越有底气,终于才搬离了那一家让她恶心的地方。
这次又进了传销,女儿都不顾为难的去救她,而沈成辉呢?
她电话打过去,就是他那个助理甜的能溺死人的声音。呵呵,这就是她的丈夫,妻子危险的时候,陪着别的女人。
离婚不同意没关系,那就分居,去他学校闹,她就不信到底是沈成辉一个大学教授没脸,还是她没脸?
李爱茹忍到了极点,此刻眼角泪痕还没褪去,眼眶通红,怒极反笑,顿时大声道:“妈,喊你句妈,是看在你儿子是我丈夫的份上。但你儿子马上就要滚蛋了,你又是什么人在我家撒野?你最好看清楚,这家是我家,我掏钱买的。”
“你儿子从付房钱、到装修、到家具,一毛钱没掏过,你有什么资格在我家撒野?我上辈子也不知道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嫁到你们家里来?你赶紧去给你儿子找个穿红的去吧,她爱穿啥穿啥,穿黑穿白随便,但现在,赶紧带着你的儿子马上给我滚。”李爱茹一边骂一边气的浑身都哆嗦。
这么多年,她能忍到现在,纯粹是为了两个孩子,要不是为了孩子,她早就跟沈成辉离婚了,他爱找谁找谁。
可现在,她不想忍了,她忍够了。儿子大了,女儿也懂事了,她没必要在委屈自己受这一家子的气。
从婆婆到小姑没一个不是刻薄的,丈夫更是冷血无情靠不住,任由家人磋磨妻子数年。要是她还跟曾经村里的普通农妇一样,没出来闯荡做生意,乖乖待在农村给他们家种地,恐怕还是被磋磨的对象。
这会儿,看到沈成辉她妈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还提当年的往事,李爱茹恨不得扒了他们一家虚伪的皮,怎么有脸提当年事儿?
她满腔恨意,此刻只能死死的瞪着这对无耻的母子。
那沈奶奶被李爱茹这么一讥讽,心里火气更旺盛了,顿时一拍大腿,立马怒目痛斥:“这是我儿子的家,我是他老子娘,我怎么不能呆?要离婚可以,你滚就行,房子和钱、一毛都别想要到手。”
李爱茹冷笑,看着那张眼里透着贪婪的脸,只觉得反胃,只觉得那披着孝子皮任由其母磋磨妻子的沈成辉,越发的恶心。
“你去问问你儿子,这到底是谁的房子?这房子可是挂在我妈名下呢,跟你们家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叫谁滚呢?”
当初李爱茹出来打工上班,可没花沈家一毛钱,因为沈家根本就不愿意让她出来,就想让她一辈子待在农村给她们家种地才好。
只是后来,李爱茹拼死非要出来打拼,才有了今日这一切,可以说李爱茹,从打工到做小买卖生意,再到开店,一步步做大,跟沈家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所以,早在买房子的时候,李爱茹就防备着这家,知道沈成辉靠不住,两个孩子年级又小,不顶事,房子自然挂在她妈名下,沈成辉也没脸说什么。而她母亲底下就她一个女儿,父亲也早早去世。若不是这样,沈家早些年敢那样磋磨她?说到底,还不是仗着孤儿寡母好欺负,才那样。
现在,房子挂在她母亲名下,以后还是她的,她就预备着这一手,气死沈成辉她妈那个妖婆子。
果不其然,李爱茹这些年市面见得多了,这一招釜底抽薪玩的确实妙。话一出口,沈奶奶立马就震惊了。
她不禁转身去看沈成辉,目光呆滞,喃声道:“儿啊,她说的对吗?”
沈成辉一脑子雾水,妻子要和他离婚,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出什么事了,他妈也撺掇着他离婚?婚是那么好离的吗?李爱茹文化水平虽然不高,但这些年也算是个好妻子,好母亲,真要离婚了,沈成辉觉得他妈真是添乱。
“妈,你别管了,行不行,我求你了。这房子确实是挂着我岳母的名字,但这也是爱茹自己拿钱买的,以后那也是泽泽的,你就别计较了。”
那会儿李爱茹先斩后奏,问都不问沈成辉的意见,只见买房、□□、装修一手操办,除却搬家的时候,给沈成辉干脆利落的打了个招呼,她和儿子女儿要搬走,问他去不去之外,别的再没有沈成辉一毛钱的事儿。
后来,沈成辉也想闹,但买都买了,李爱茹也说了房子虽然挂她妈名下,但她妈底下就她一个女儿,以后房子还是俩孩子的,用不着他们操心,这理由也就说服了沈成辉。然后半推半就的,沈成辉就顺着这个台阶也下了,跟着一起搬走了。
眼见儿子不但承认了,还火上加油,让她别管了,沈奶奶顿时一脑门子的火直冲而上,老了的脸,上面的肌肉抽动着。此时嘴巴直抽抽,眼神扫到门前玄关处放着的花瓶,二话没说,就想抱起花瓶冲着李爱茹砸去,嘴里还怒骂着。
“贱人,你早就防备着我儿子是吧,不要脸,这些年吃我得,喝我的,还往你娘家倒腾,现在我儿子的房子都被你拿去填娘家,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当年就不应该同意我儿子娶你这个丧门星。”
沈奶奶被气疯了,她儿子的东西就是她的东西,现在又说她儿子的东西不是她儿子的了,是别人的了。那也就是说她的东西不是她的了,也变成别人的了,顿时给沈奶奶气炸了,立马拿起那玄关处的花瓶凶神恶煞、满脸凶相朝着李爱茹砸去。
李爱茹被吓了一大跳,刚想抱着女儿躲开,却发现沈奶奶高举着花瓶就是不落下,在睁眼才发现沈成辉在空中遏住自己母亲的行为,连忙怒道。
“妈,你这是干嘛?伤人是犯法的。”
李爱茹看到这一幕顿时又想笑了,现在知道伤人是犯法的了?她还记得她在农村被对方母亲用玉米棒子砸在脸上,这位亲儿子可都没吭过一声。
见对方被止住,而是被自己心心念念疼爱的儿子打脸,李爱茹一边护着自己女儿,一边唇角勾起一抹讽刺,冷冰冰的道。
“对对对,赶紧把那手里的花瓶放下,老贵了,那是我买的,可不是你儿子买的。破坏人家财产可是要进监狱,你不信去问你儿子。另外,这年代虽然不兴□□会了,但可有警察专门抓你这种打杂人家家里东西的坏分子呢。”
紧接着,话头一转,又转向沈成辉,冷笑道。
“你妈可真能耐,你叫她砸,砸坏了抓她去监狱,也叫你那女学生、女助理好好看看,看看自己心心念念人的妈是个什么德行,上赶着给人当后娘,就你蠢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好离完婚,赶紧你们凑一对,反正你妈要给你找个穿红的,可别来祸害我了。”
老太太黑历史太多,人还蠢,总爱装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李爱茹这些年做生意,三教九流的没少接触,要是拿捏不住一个半条腿都迈进棺材的老货,那她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为子则强的母亲,能量远远比想象中还要大。
如果老太太知道李爱茹这些年一天一个大变样,最初的起因是因为当年三岁的沈音吃了沈泽的一块糕点,她大冬天让一个小孩子跪在雪地里才自强起来的,绝对要呕死。
老太太气急直哆嗦,但也不敢砸花瓶,也就是在见不得李爱茹母女,也得为她儿子和大孙子考虑。
“你……你这个泼妇,生孩子没屁.眼。”老太太哆嗦着嘴唇,怒骂道。
李爱茹笑了笑,红唇勾的越发乖戾。
“哎呦,别说我现在不想生了,我要是给你沈家生了孩子没屁.眼,那得你沈家祖上多缺德啊,生出来的孩子才能没屁.眼啊?”李爱茹冷笑道。
老太太被李爱茹这么一起,顿时不管不顾了,随便从鞋柜旁,抄了个鸡毛掸子,就要朝李爱茹扑去。
“我打死你个小贱人,缺德鬼,搅家精,真以为我年龄大了治不了你了?早些年我真后悔,当初没打死你,现在让你在这里霍霍我儿子。”
以前打李爱茹打习惯了,这会儿原形毕露,也不装慈善老奶奶了。
李爱茹眼神变得阴冷,正准备给对方一个好看的时候。
只听到身后一个清脆冷静的女音响起:“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