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多久?”
“两天。”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见过的死人太少,还是我见过的死人都太正常,但不管怎样眼前这具尸体都绝对不正常。
现在是夏季,即使是在神农架这边平均温度也达到二十度,在这样的天气里,即使是一块生肉它也应该开始进入变质阶段。尸体会在细菌的作用下,从皮肤表面出现腐败绿斑、腐败水泡,然后肌肉和皮下组织因产生腐败气体,而致使尸体膨胀变形……
本来我都打算站着进来吐着出去了,可是先前这种呈现出别样“美感”的尸体,是为了那般?
他的皮肤确实进入了膨胀阶段,可是这种膨胀如气球一样皮肤,呈现出的是一种半透明质感。
皮肤膨胀到这种极致状态,本来应该露出脂肪层与绛红色的肌肉群,可是皮肤下这些东西都没有,取而代之是无数闪着淡蓝色的金针菇,青苔一样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皮肤下的躯体。
这绝对不是我见过的任何一种植物,他们娇小密集,像金针菇一样举着铃兰样的头似乎拥有生命一般来回摇摆。人是需要呼吸的,这些陌生的“蓝色金针菇”(姑且就这么称呼他们吧)竟然也是按照某种规律,有节奏的张合着花瓣,看上去就像人呼吸一样。
而这还不是最怪异的。
在有强光的地方我通常是看不清东西的,现在我之所以看的那么清楚,就是代表这间帐篷是黑着的,也就是说我所看到的淡蓝色,是这群蓝色金针菇自己发出的光亮。
“为什么不开灯?”
疯狗没有回答抬手将灯打开,人在暗处突然迎来强光,会短暂失明,我伸手挡住眼睛,而就在这眯眼抬手的瞬间,那个先前膨胀起来的尸体皮肤像摊泥巴一样软塌下来,那些原本还昂首挺胸的蓝色金针菇,只眨眼功夫就枯萎衰败,像驴打滚外面裹着的黄豆面一样黏在塌软下来的皮肤上。
没有了这层蓝色的发光外衣,腐败的软组织腐烂液,化作半流质液体湿答答的浸泡着褐紫的肌肉纤维组织,一股难以言明恶臭充满了整间帐篷,让人闻之作呕。
我是真的快吐了,就在我快要捂嘴冲出去吐上一会时,疯狗眼疾手快的合上了电源。
莹莹的蓝光在黑色的灰烬里开始闪动,只过了几个呼吸就结成一大片茂盛的蓝色金针菇群。
铃兰一样的头部开始张合,软塌下来的尸皮重新膨胀,再次变成了那个半透明的气球,而随着蓝色金针菇的长出,原本充斥的恶臭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你觉不觉得有一点奇怪?”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问疯狗这个问题,我只是觉得他应该也能察觉到那种违和感。
疯狗没有说话,只对我抬手虚指了一下尸体头颅的位置,是了,我反应过来这具尸体就连脚趾都肿胀如泡,没道理他的头却安安稳稳。
我绕到了另一个方向,与先前直面那个醒目的肚子不一样,这里能清晰的看见尸体的头。
双目紧闭,神态安详,若不是面色青灰,身体又变成这个样子,但从头上来看,这人绝对不像一具尸体。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为什么蓝色金针菇霸占了尸体的身上的所有位置,就连脚趾都没有放过,却偏偏在快要触及尸体的脖子时,好像绕道一样没有占领这片地区。
“尸体的死因是什么?”
“无法解刨,无法探查,无明显外伤,初步判定死于未知菌丝入侵。”
“这人的头你查过了吗?”
“墓里出来的东西,有些是不能随便碰的。”
确实如此,有些东西看着完好,一旦打开,等待你的未必是惊喜,也有可能是惊吓。
好在,我是香师,与活人比起来,我更喜欢和死人打交道。
尚滴着水珠的黑伞被放到一边,我解下了身后背着的背包。
背包不大,里面装着的东西却不少,其中最为醒目的当属其中一个五边十二面的木匣。带着金属质感的红褐色木材,被分成无数不规则细格,在这浅淡温柔的蒙蒙蓝光下,那些用金线镶嵌在细格上的花草树木,河流山川,波光流转的模样好似要在一瞬活过来。
如果说刀是疯狗的武器,那这集香盒就是香师的命根子。己身之命,系于一盒之中,这一句绝对不是夸张。
每一位香师都会在十四岁那年得到这样一个集香盒,这既代表着香师的身份,也代表着香师的能力。可惜,即使我熟读《配香方》但我十四岁那年却并没有收到属于我的集香盒。而我手上这个,是我那素未谋面的父亲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