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铁皮盒子是真实，还是没进入链接状态看到的有血有肉的人是真实的，李默没办法判断，更不敢想那个铁皮盒子的内部是什么东西。
世界能够呈现在人的面前是因为人有着相关的认知系统，眼睛、鼻子和耳朵等，这些都是人体的感受器官，接受外界的信号刺激反馈给中枢神经系统，经过处理，转化为可识别的信息。
而人根据这些获得的信息产生相应的行为，这就是一个自下而上的认知过程。
铁皮盒子和人之间的变化，意味着认知偏差，认知偏差不可能凭空出现，一定有什么原因。假定信号源产生的信号是固定不变的，那么造成这个偏差的最大可能就是信号的处理过程，也就是自己的大脑出现了问题。
李默身为一个认知神经学的科研人员，自然清楚这个道理，不由得脊背发凉，汗水不知不觉浸透衣衫。
小白鼠，
没错，这就是李默此刻的感受，自己就像是实验室中的小白鼠，被人肆意摆弄。
李默还记得做过的不少实验，比如破坏小白鼠的下丘脑感受器，让小白鼠无法体验到饱食感，很快小白鼠会因过度进食而死亡。或者破坏小鼠的下丘脑温度调节中枢，让恒温动物的小鼠变成一个变温动物。
但现在，李默自己成为了那只小鼠，一定存在什么东西，或许就在自己体内，影响着自己的认知系统。
链接前看到的人是真实的，还是链接后看到的铁皮盒子才是真实的？
李默越想越觉得恐怖，如果链接后看到的铁皮盒子才是真实，那就意味着，学校的所有师生都和自己有着一样的问题，大家的认知系统都被什么东西影响了。
不，这个想法太疯狂了，怎么会有人拿一整所学校的师生来做实验，政府也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而且，这种技术远超现在的科技水平。
李默压抑着心中的恐惧，但身体仍止不住的颤抖。
先将这个假设搁置在一旁，如果链接前看到的是真实情景，也就是说陆淼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那么，是链接这个过程影响了自己的认知结构，导致了认知偏差。
这样解释倒也合情合理，不过，在得到足够的数据前，自己是不会轻易做出判断的。
等等，数据！
数据收集装置，几乎所有师生的名单都在内，数据异常者指的是自己，而只有自己能够看到人变成铁皮盒子。
自己具有双重身份，教导主任也同样如此。
难道说，这个猜测是正确的，整所学校是一个巨型的实验场。
不，还没有决定性证据，不能盲目判断。
还有很多事情解释不了，比如王老师为何会死而复生，但可以确定，这所学校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
如果这个假设是真实的，究竟是谁胆敢不顾伦理道德，用这么多人做这样一个实验，自己绝对不会放过他。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解决现在的局面，还有想办法弄到药，让自己活下去。
李默终于平复下来，盯着一动不动的铁皮盒子。
眼前有一件事可以确定，就是图书馆一层诡异事件的根源，正是陆淼和插入他身体的红色树枝。
有一个最简单高效的办法可以解决目前的问题，就是让信号源消失。
陆淼是信号源，他通过某种方式影响了周围学生的中枢神经，改变了他们的行为，而自己只要让这个信号源消失就可以帮助学生们恢复正常。
也就说，杀了陆淼！
杀人，仅凭自己的推断就判决一个人的生死，自己有这样的权利么。
不，我没有。
虽然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并不久，但还是知道，这是一个和自己生活的地球相差无几的世界。这个世界同样有着秩序和文明，并不是弱肉强食的蛮荒之地。
一定有别的办法阻止他。
李默小心翼翼地走出藏书区，缓步向柜台靠近。
陆淼对于李默的出现毫不在意，仍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这点倒是出乎李默的预料，李默绕着柜台转了几圈，仔细打量着铁皮盒子，对方像是陷入了某种状态，对周遭的一切全无反应。
李默靠近，举起手轻轻拍打在铁皮盒子的金属外壳上，清脆的声音，冰冷的触感，像是一个机器人，而且是极为简陋的机器人。
果然，对方没有任何变化。
该怎么做呢，难道关键在那根红色的树枝。
链接陆淼的树枝和自己见到的相似，同样有着血液一般的脉络，正流动着，不过其内部流动着的是红色的线条一样的东西。
难以理解，这条树枝就这样凭空出现在现实中。
李默伸出手，轻微颤抖着，握了上去。
在接触到树枝的刹那，一个声音回荡在脑海，正是前几次出现过的声音，但又有些不同：获得权限等级6。
紧接着，红色的树枝抽离了铁皮盒子，沿着李默的手臂攀沿而上，融入体内。无数画面在脑海内闪过，都是残缺不全的，模糊扭曲的画面，无法辨认，只有一段画面十分清晰。
一个5、6岁小男孩儿，正蹲在一个破旧的公园中玩着沙子，这时，突然出现很多年龄相仿的孩子，将小男孩儿团团围住。
“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滚出去，你不准来这里。”
为首的是一个胖小子，掐着腰，指着蹲在地上的男孩儿。
“没爹的野孩子，肮脏的野孩子，不准来我们的地盘。”
“肮脏的野孩子。”
这些孩子叫嚷着，向依旧玩着沙子的男孩儿扔着泥土，男孩儿并没有反抗，抿着嘴，一声不吭。
“我妈妈说了，你妈妈和你一样，是肮脏的野女人。”
“肮脏的野女人。”
听到这句话，男孩儿站了起来，叫嚷着冲向那些孩子，这时，远处一个女人走近，孩子们看到大人来了，四散跑开。
小男孩也看到走来的女人，跑过去，紧紧抱住，是小男孩儿的母亲，一个慈眉善目的女人。
“怎么了，又弄这么脏，和小朋友打架了？”
小男孩儿紧忙摇着头，“妈妈，你说爸爸去哪了？”
“爸爸呀，去了一个很好的地方。”
“很好的地方？”
“是呀，天国。”
“天国是什么地方。”
“天国就是一个没有欺骗，没有纷争，大家都和睦相处的地方。”
画面一转，是陆淼，坐在一个白色的房间中，房间内没有任何装饰，格外肃穆，而陆淼的对面，坐着一个女人，女人开口说话了。
“资料上显示你的义体率是0，请问你是一个自然主义者么，你也知道，如果是自然主义者的话…”
“不是。”
陆淼打断了女人。
女人点点头，“你也知道，我们并没有歧视自然主义，只是确认一下，还有一个问题，你确定要参加我们的项目么，你也知道，这个项目目前还处于研究阶段，参与者要承担一定的风险。”
“我确定。”
“能问一下原因么？”
“天国。”
“什么？”
“你们项目中的描述，生活在一个没有纷争的美好世界。”
“当然，这也是我们公司决定开始试验的原因。”
“我加入。”
“欢迎你，陆淼。”
两人握着手，画面到这里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