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宛如不是个傻子,宫里的人一个两个的忽然没了,肯定不是寻常事。
莫不是他们忽然染了什么传染症?皇上怕病症过给她,所以才把人赶走了?又怕她胡思乱想才不敢告诉她?
她尽量给自己合理的解释,可又觉得这些理由有些牵强,但她更不愿意因此怀疑毓宁,实在矛盾极了。
小柳不肯说,肯定是皇上不叫她说,齐宛如不想那么勉强她。
“你起来吧。”齐宛如摆摆手说。
皇后言语冷淡,小柳心里慌乱极了,她觉得小姐一定是不信任她了,就在小柳支支吾吾想说出真相的时候,皇上忽然过来,打断了她的话。
“是我不叫她说的。”毓宁上前扶着齐宛如的胳膊说,“外头风大,回寝宫里我跟你说。”
他摆摆手叫小柳先退下,扶着齐宛如进了寝宫,缓缓说:“宫里近来有人染了天花,我便把有接触过的人都送出去了,免得在宫里传染开来。”
齐宛如看了他一眼,毓宁的眼神没有躲闪,并不像是撒谎,而且这因由跟自己想的不谋而合,她便信了。
只是心里总有些不舒服的东西膈应着,但她没有乱想,她选择相信毓宁。
“嗯,的确应该注意些。”齐宛如很是懂事地没再多问。
毓宁笑了笑说:“太医说你孕期得多出去走动走动,明日我陪你去庆阳侯府走一走如何?”
庆阳侯府地方大不说,厨子做饭还好吃,齐宛如自从进宫就没再去吃过,天天想得紧,毓宁这样说,她顿时笑起来,“好,我们三个去吃垮他们。”
毓宁看看她的肚子,哈哈哈笑起来。
谢如清就快要临盆,哪也去不了,正憋闷呢,皇上皇后便大驾光临了。
“小姐,皇上皇后来了,是私下里来的,没乘御撵,走着来的!”如环很惊奇地说,“小姐,原来皇上皇后也能像寻常人那样上街啊,我还以为他们就只能大排面进出呢。”
谢如清笑出了声,“我怎么有你这么个笨丫头?这有什么不能的,只要皇上想,夜里出来当贼都行。”
“还能当贼呢,皇上当贼,肯定没人敢抓,想想都过瘾。”如环开玩笑说。
“你个丫头,自从跟齐二在一块之后,越发傻了。”谢如清笑骂道。
如环不服气道,“明明是他跟我在一块之后变聪明了!”
“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谢如清扶着腰笑。
两人一路说笑着出去迎接皇上皇后大驾,这两位真的跟以前没当皇上皇后的时候没两样,穿得也是寻常的衣裳,身边没跟人,只有李公公还有几个打扮成小厮的侍卫远远跟着。
“如清,你怎么样了?”齐宛如刚要跑着上前,便被毓宁拉住了胳膊,“哎,你现在不是以前了,别说跑就跑的。”
“哦。”齐宛如吐舌头,“我一高兴就忘了。”
她慢慢走上前扶着谢如清的胳膊说,“还有几天生啊,你不知道我现在最羡慕的就是你了,就眼看着快解放了,我这才刚开始呢。”
“再有那么十来天就差不多了。”谢如清扶着肚子慢慢走着,转眼看看她的肚子,“你如何,最近还孕吐?”
“我好多了,”齐宛如说,“就是在宫里闷得慌,思来想去只有庆阳侯府是个好去处,能玩还有的吃,所以我们就来了,你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今日可都拿出来,我们可是空着肚子来的。”
谢如清揶揄道;“你俩一个皇上一个皇后,就惦记着来臣子家里蹭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宫里揭不开锅了。”
齐宛如咯咯笑,“可不是么,我有孕以来口味可叼了,原先宫里的吃食还勉强吃着不错,现在吃什么都不对味,就那么一个厨子做的粥对我的口味,结果还因为染了天花不得不撵出宫去,唉,可太不容易了我。”
“天花?”谢如清狐疑,宫里什么时候有人得天花了?
“是啊,”齐宛如道,“好几个人都撵走了呢,不然留在宫里太危险了。”
谢如清看了身后的毓宁一眼,对方笑着回视。她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毓宁编的谎话。
宫里哪那么容易有天花呢,若真有了,那动静早闹大了,何至于连齐晏之也不知道,证明肯定是毓宁编了谎话瞒着齐宛如。
有什么了不得的事至于毓宁这样大费周章的瞒着?
谢如清没多问,随后便跟齐宛如一起在院子里散步,两个大肚子妇人,一个比一个走得慢,但也兴许是都要当娘了,两人关系越来越近,可说的话题也越来越多。
“宛如,我瞧你气色不大好,黑眼圈也重,可是睡不好?”谢如清观察齐宛如的脸色,进宫以后按说是该享福的,不知怎么的她整个人的感觉都有些低沉,还没有当初做姑娘的时候好。
齐宛如点点头,“我是睡不大好,不知道是不是思虑太过了。”
她跟谢如清不见外,心里话便说出来了。
“你怎么回事?宫里也没有什么可操心的,你思虑什么了?”谢如清一听就这她心里装了事,按说有了孕的妇人是会心思敏感些,可也不致于如此,毕竟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皇上宠爱皇后,是舍不得她操半点心的。
“我也不知道。”齐宛如叹气,“我也不想这样,可就是控制不住瞎想,你说我是不是因为太闲了了?”
“这倒是不无可能的,”谢如清说,“人闲了可不就容易多想么,只是你都想些什么呢,可否跟我说说?”
齐宛如有些不大好意思启齿,她酝酿了一下说:“我总害怕毓宁有什么事瞒着我,一开始是害怕,后来就越来越敏感,他不论说什么做什么我都觉得是在哄我,越是如此我越睡不着,夜里有时候还会梦见毓宁背叛了我,我被赶出了皇宫。这些话我也不敢跟毓宁说,所以就老闷在心里。”
谢如清皱起眉来,这可不是小事啊,这是齐宛如潜意识里不相信毓宁,若是长此以往,必定会影响两人的感情的。再说的吓人点,感情都有可能不可挽回。
“你怎么会不相信毓宁呢,他对你多好啊?”谢如清奇怪道。
转而她想起来近日的纳妃舆论,恍然大悟,肯定是毓宁私下里瞒着宛如了吧?
“他对我是没话说,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你说是不是孕期变傻了啊?:”齐宛如很是苦恼,“我其实也没怀疑她,可脑子里的事情我控制不住。”
这就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齐宛如本来就敏感,再加上成了皇后之后压力大想的多,现在又是孕期,那就不可避免了。
毓宁有事瞒着她,她应该是能感觉到的,只是感情上她选择相信,潜意识里却还是怀疑。
谢如清觉得这事有点严重,不是靠人劝能行的,所以她暂时没说什么,只是宽慰道:“孕期就是这样的,我当初还不是一样,整天说齐晏之你这时候想找女人就去找,最好别让我知道,知道了这孩子就归我一个人了。”
齐宛如张大嘴,没想过夫妻俩还能开这样的玩笑,但随即她又笑了,因为她也总是想这样说,这太真实了。
“你跟庆阳侯真是登对。”齐宛如笑说,“两个人都是天上难寻的人间老神仙。”
“这叫什么形容?”谢如清笑起来,“不过这样的话适可而止的说没有问题,若是经常说就不好了,我现在想起来那会儿也是太傻了,不知道说了多少没道理的话,我听说生产之后女子还会更加敏感,我好担心我太作了,齐晏之受不了我把我休了。”
“哈哈哈……”齐宛如笑开了怀,“你可太逗了如清姐。”
谢如清说了好些逗人笑的话,齐宛如笑了半天,心里痛快多了,如此她便觉得一定是宫里太闷了,她闲得慌便胡思乱想。
都说后宫不是什么吉祥之所,看来是真的,齐宛如一回到宫里就莫名的不开心,心事重重的,看来以后要经常来庆阳侯府坐坐才好。
毓宁跟齐晏之坐着喝茶,听见院子里不时传来的笑声,也跟着笑起来,“还是你这里好,宛如好久没笑得这样开怀了。”
齐晏之一看就明白症结在哪,他直接问,“纳妃的事你待如何?”
毓宁叹口气,“拖着呗能如何,只希望宛如这一胎是个皇子,这样我还能多拖延几日,若是个公主,那就更难了。”
齐晏之道:“帝王之路就是这样,你若想一如既往保持初心,那就得承受更多,我觉得你不应该自己一个人扛着,这样时日久了,宛如对你而言就会成为一种拖累,哪怕你不这样想,潜意识里也会有这样的念头,这样不好。”
毓宁又被他一语惊醒,的确是这样的,他偶尔累及的时候,是会有一些负面情绪,他经常想若当初不当这个皇帝就好了,若以后他皇帝当久了,一切成了习惯,大概就会潜移默化地想——宛如也太不懂事了,她怎么不能多替自己分担一点呢?
人的压力积累到一定程度后,谁也不知道会生出怎样不好的情绪来,会对亲近之人说些什么不可挽回的话,纳妃之事他一日不松口,大臣们便一日不会放过他,假以时日会演变成什么样,他实在不敢想。
“可是先生,宛如她现在有了身孕,心思又敏感,我这时候不敢冒险,你说如何是好?”毓宁心里矛盾纠结,只希望齐晏之再次一语点醒他。
齐晏之失笑摇头,“你知道借口是怎么来的么,当一个人想回避某个问题时,他总能给自己找借口,宛如她现在有孕,不合适,刚生了孩子不合适,孩子年纪太小还是不合适,这个问题你觉得还有解么,再等一等,她第二胎都有了,周而复始,你觉得如何呢?”
毓宁惭愧至极,何尝不就是如此呢,是他不想面对问题罢了。
“毓宁,我得着你聊聊。”这时候谢如清一个人走过来说。
毓宁问:“宛如呢?”
“哦,她跟如环去厨房找吃的了,说饿了。”谢如清笑说,“瞧瞧宫里把我们宛如饿成什么样了?”
毓宁叹气,“我何尝不是呢,不知怎么的,在宫里怎么吃都觉得没意思,不好吃。”
时间有限,谢如清开门见山说:“毓宁,我觉得你应该跟宛如多聊聊,什么都瞒着,可太影响夫妻感情了,老实说,纳妃的事若是换做我不知道,我肯定会生气的,那样我会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局外人你懂么?”
毓宁心里一怔,这两口子的论调如出一辙,一人一锤,几乎要把他砸得体无完肤,他垂头丧气地叹口气,“罢了,我今日便找机会与她聊聊。”
“你这样想就对了,不过有些话我还是得跟你说说。”谢如清倒了杯茶,喝了两口说,“我知道你当皇帝不容易,按道理讲,夫妻同体,担子不应该落在一个人头上,这会导致各方面的不平衡你懂么,我的意思你不要把宛如想得太脆弱,她不是那种柔弱到只会躲在夫君背后的女子,也不是那种有了事笑一笑就过去的女子,她聪明敏感,你只同她报喜不报忧,这是相处大忌。”
“再何况,宫里就你俩人,彼此想什么都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呢,与其她最后从别的渠道知道真相,还不如你亲口告诉她,我还说句危言耸听的话,这种隐瞒的事一旦发生一次,她会一辈子不信你,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钻牛角尖。”
这话真把毓宁吓着了,他的确不了解女人,也从没想过事情会这样严重,今日被这两口子一吓,只恨不得立刻回到数日前,把实情与齐宛如和盘托出,他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多谢二位救命之恩!”毓宁由衷地朝两人拱手。
谢如清跟齐晏之皆笑起来,“皇上快免礼。”
至于毓宁回宫之后有没有跟宛如聊,谢如清便不得而知了,因为没过几日她便提前发动,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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