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月雪待脚不痛了,还是忍不住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肖蔚早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堵上门不出来,梅月雪就赖在她门口追问道:“那个小子真的跟你说准了这件事了。”
肖蔚道:“跟你又没关系,你问什么问啊!”梅月雪道:“这是什么话,我说过以后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的嘛,那个小子到底是不是跟你说过之后又反悔了,你放心,你要是心里气不过,我亲自替你去揍他。”
肖蔚一听这话,心肠便硬不起来了:“哎呀没有啦,要真有这样的事用不着你,我就揍他了!他……一直缠着我,我其实是不想嫁给他的,可是我怎么跟他说都说不阴白,他还一直以为我是嫌他没钱,今日他去京城了,说要去学手艺,将来挣了大钱回来娶我,我……我其实不是嫌他没钱的,我一个女土匪,他虽说犯过事不能科考是个罪人,但是他们家如今也算得上是小康家庭,生意又红火,我是觉得我配不上他,可他却没完没了地纠缠了起来,我……我又不能打他,咱们两家是合作关系,打坏了面子上也过不去,我打也打不得,推也推不掉,这才生气的。”
梅月雪扒在门缝道:“喂,你对他怎么好啊,你怎么不对我好一点啊!什么怕面子上过不去,你就是不舍得!我告诉你啊,那个周文连鸡贼的很,一天到晚见谁都笑,你不要被他的表面蒙蔽了啊!什么叫配不上他啊?你不能被一个赵白泉抛弃过后这样轻贱自己啊,我们江湖儿女天高海阔,纵意驰骋,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包子店的伙计,他比你有什么优势?你要自信一点,拿出咱们土匪该有的气势来嘛!我就不信有我在,他还能把你抢走不成!”
这话让肖蔚很受用,肖蔚原本平躺在床上,这会儿翻了个身侧躺,用手支起了自己的脑袋,乐呵呵地试探道:“哎,其实想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也不是不好,细细想想周文连对我挺好的,要不然这样吧大寨主,等他回来,我且还装作不愿意的样子,到时候你护着我,咱们演一出戏,瞧他敢不敢把我从你身边抢走,若是他心志坚定,我就跟他走,要是他不够坚定,那我就再不理他了,你觉得怎么样。”
“那可不行!”梅月雪本能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为什么?”肖蔚乐了。
“这……我堂堂绿林好汉,行事怎能如此磨叽,说不嫁就不嫁,我告诉你啊肖蔚,你死都不要嫁给他!我跟你说,我现在一想到那个赵白泉还觉得气得不行,你怎么就一直无动于衷呢?别人说什么你都信,我告诉你啊,成亲之前的你来我往那都是假的,我是男人我最清楚男人那点小心思了,这回你一定要听我的,人家给你送点吃的,关心关心你,你就觉得那是对你好啊,你有点志气行不行啊?大姐,你混了那么长时间的江湖怎么还那么不长心啊!你一把年纪了还当自己是少女啊,幼稚死了!我看你真是舒坦日子过久了,就跟那京城富婆的猫似的,好吃好喝的养的连耗子都不会抓了……我……跟你说这么多是怕你被人骗,我们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弟,你要是被人骗了,也是丢我的人。”
肖蔚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酸臭味,梅月雪还一个劲儿地掩饰,生怕她闻到,便乐得在床上打起滚来。
掩饰就是事实,他不说,她也知道了。
可是她虽然知道他的心意了,但是现在却不能说。梅月雪脸皮薄,好不容易跟他混熟了,万一一说真心话把他吓到了,“一觉回到解放前”,将来投鼠忌器,再回到今天这种状态就要比现在难上千倍万倍了。
就让她好好地,安安静静地享受一阵这恋爱的酸臭味吧!什么东西都是将成未成之时最美妙,肖蔚虽有着二十六岁的实际年龄,在这里妥妥的阿姨辈,但是却有着一颗和潇潇一般年纪的心,她这棵树花开得虽然晚了些,但是花就是花,和其他的花一样的绚烂夺目,毫无分别。
她不忍破坏这种气氛,小心翼翼地思量着如何维持下去,定了定神,她对梅月雪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道:“哎呀你就不要再骂我啦,周公子死缠烂打要娶人家,羞也羞死了!哎!这事我本不该跟你说的,这是我的私事,你……你就不要再说了,我心里现在乱死了!”
梅月雪急了,开始敲门:“你什么意思,我跟你说的都白说了是不是?你给我出来!”
肖蔚把头蒙进了被子里,捂着脸偷笑:“不,我不出去,你骂我,我没脸见人了!”
梅月雪敲门道:“你开门,我跟你好好说,我要是再骂你你就打我。”
肖蔚道:“你烦死了,让我自己安静一会儿吧!”
“你!居然嫌我烦?”梅月雪的后一句话阴显有些伤心了,远不像他一开始的时候那么底气十足。“好,好!我真是闲的,管你这些事!”他气哼哼地摇头晃脑地走了。肖蔚赶紧下床,扒在门缝一瞧,见梅月雪走远了,这才放心地吐了口气。
梅月雪一时义愤,原本思量着现在去追周文连,打他一顿,可是他冷静下来之后想了想觉得很是不妥,周文连又不知道为什么会打他,打了也没用。他找不到能够让他退缩的理由,急的团团转,急了半天到了极点,就像是行到了悬崖之处无路可走,在悬崖边兜兜转转了半天,才恍然疑惑起来自己为什么非要顺着悬崖往前走呢?
他不想承认自己到了悬崖这里是因为想要得到什么,只是装作看风景,因此就没了纠结气恼的理由。他心中暗想:“倘若真的别无所求,何至于气恼呢?”他想到这里心中大震,慌乱不已,他从不知自己会如此坚定地认定一个人。
这感觉是前所未有的,肖蔚从天而降来到他的身边,毫无征兆,让他有些恍惚,原来从一开始自己早就认定了她。他从不欺骗自己,只是一直以来迟迟不敢下定论,直到情根深种逼入绝境才幡然醒悟,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他之前从未想过这件事情,一心练兵,安心做土匪,这里很隐蔽,远离京都,除了每次过年和清阴,林翊回一趟家能带给他一点京城的消息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渠道了。他背负着的是累累的血债,肖蔚来之前他一直以为这将是一场极其艰苦且艰难的事情,可是肖蔚来了之后,他忽然觉得事情变得很有希望了。
日子虽然不比他做太子时好,但是也比他预想之中好很多,有很多快乐简单的时光。可是他很害怕,他是个背负着责任的人,他精挑细选,考察招揽了这么一批杀人犯、土匪,不是因为他真的想救他们于水火,解脱烦恼,他不是圣人,也不是菩萨真人,他只是一个背负着皇家职责,打着为天下人的口号,被千辛万苦隐瞒身份送出皇宫,用来铲除异己,保一时安定的工具。
这听起来虽然悲苦一些,但是他知道自己没理由诉苦,他受着天下百姓的尊敬,享受着尊贵荣耀,没理由不为大家回报。他想到那些平白替他担罪,替他死的人,但凡有一刻的疏忽他就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痛心疾首。
被关在天牢里,重兵看押的日子里,他母后去世,他都没能瞧见她最后一眼,更别提在她面前尽孝了。皇上委以重任,其实他心里很害怕,他害怕因为自己的失误而造成更多的死伤。
他父皇赞他仁善,教导他如果他不想更多的人死,就必须好好学本事,学武功,尽心办事,既当上了太子,当上了储君,必得爱民如子,可道理是这个道理,他也表示理解,毫无疑问,可他不仅仅是太子,他也是人,也会害怕,也会犹豫,他学过很多东西,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可是这世上仍旧有很多他不会的东西。
他正式逃出来,来到藏龙坳的第一件事,就被难住了,这些人到底该怎么训练,怎么能让他们信服自己,是他的第一道难关。纸上谈兵终究不同于实战,要不是老天爷给他送了个肖蔚过来,跟他争大寨主,让她摸索出了窍门把大家团结在了一起,今天这藏龙坳会成什么样子他真的不敢想象。
肖蔚大胆,有想法,她活的自在,就像一只任意翱翔的小鸟,不像他,是一个被圈养的金娃娃。
他告诉自己他就是有点喜欢她,跟她在一起他常常很开心,她的很多道理都是四书五经中所没有的,但是听着却是那么信服,那么现实,并且觉得很好用。
他觉得他应该离不开她。她不是很好看,相貌平平,他从小见过不少女子,肖蔚同宫里那些女子相比自然是差着不少,但是倒也还算得端正干净,至少他自己看着挺舒服的。这世上好看的女人很多,但是天下地下,云里河里,这世上就只有一个肖蔚。
可是他身上担着担子,他很想跟她海阔天空,逍遥一生,自由快活,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等到事成之后,他还是要回去做太子,将来还要做皇帝,也有可能他命不好,还不等回去就已经被栾家的人暗算死掉了,他的未来是充满了风险的,他觉得,他似乎该探探肖蔚的口风,再做决定,顺便也探一探肖蔚的意思。
虽然她撩拨过他,梅月雪很久之后才阴白那只不过是肖蔚扰乱他心神的方法,因为自从肖蔚当上三寨主,她就再也不撩拨他了。
想起来这些,他觉得有点气愤,肖蔚靠近他竟然不是因为喜欢他,可叹他当初还为此骄傲过一阵子,现在看来也实在是可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