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了这一切,岳临皱眉问道:“王爷,我还有一事不明。王爷把大家都送了出去,那你自己怎么办。”
辜王爷道:“你们且放心去,我找林将军还有事交代,他会有办法送我出去的。去安宁县藏龙坳,投奔太子殿下,仆人当中有不少人无家可归,若有人愿追随,就带他们一起去,若不愿追随,就随他们去。”
岳临点头道:“好,那王爷一定要保重。”他以为辜王爷一定有办法救他自己的,何况还有林老将军在,满以为他心中已有计策脱身,却不知道他已经准备好捐躯,以终止这场博弈。
未时还未到,刚刚吃过午饭,栾襄就奉父命来接周文连了。
进了辜王府,原想让下人通报,但是管家却支支吾吾地说王爷有事,请他在这儿稍等片刻,王爷一会儿就来。
栾襄道:“不过是来接个下人,王爷上午已经答应了,他既有时便不必出面了,我自去将人接了走,管家通报王爷一声就好。”他说完抬腿就要直奔周文连的房间去,管家慌忙拦住他道:“栾公子不可……王爷说了,周公子是很重要的人,王爷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跟他说清楚……”
“还有事没说清楚?什么事。”栾襄已经起了疑心。
管家低头道:“这小人也不知啊!”
栾襄知道有事,便对管家道:“周公子是丞相看重的人,他要是出了意外,丞相可不会放过一切相关的人。我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了,王爷要怪罪,就让他怪我吧!”说完他手下的人把管家推到了一边,他就闯进了后院。
他到底是丞相的干儿子,家里的仆人知道王爷和栾家关系紧张,虽然气愤,但也不敢阻拦,只纷纷叫嚷着追了过去。
栾襄一路来到周文连房间里,猛地挑开了门帘,正要闯进,却发现辜王爷就站在门口的位置。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神色都很诡异,对峙了半天,栾襄才道:“父亲让我来接周公子,因着急,才贸然闯了过来。王爷在这里做什么,不知道交代周公子的事情交代完了没有?”
辜王爷为了做戏,带了不少人在周文连屋子里,将现场布置成要逼周文连和毒药的样子。
见栾襄已经开始起疑心了,辜王爷便笑道:“都说完了,没什么要紧事,就是看望看望他的伤势,跟他说了些体己话,他毕竟帮过我们家,原该我们家照顾他,但是既然丞相欣赏他,那是他的福气,我不好夺丞相所爱。这些年他跟着我,我亏欠他,耽误了他的光阴,我总想趁着这点时间,好好弥补他。”
他说到这儿转头对周文连道:“文连,我给你的那碗汤药,你一定要喝了它呀,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了。”他说完有多栾襄笑道:“栾公子,你等文连把药喝了再带他走,这是我对他的心意。”
王爷说完就离开了,一屋子的仆从也都跟着出来了。
栾襄看着人都走了,便端起桌上的那碗药,闻了闻,又看了看靠在床上的周文连问道:“王爷刚刚跟你都说什么了?”
周文连脸色惨白,有气无力地道:“……如王爷刚刚所说。”
栾襄就把药碗递到他面前道:“哦,既然如此,那你喝了它吧!喝完了我们赶快走。”
周文连身子颤抖了起来说道:“这药……这药喝不得呀!”
栾襄心里已经有数了,却还逼问道:“为何喝不得。”
周文连闭着眼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这药里有毒。”说完便垂下头去痛哭。栾襄冷笑道:“辜王爷最是仁善,你这些天受伤怕是发烧烧糊涂了吧,王爷平白无故为什么要害你?”
周文连一把扯住栾襄的衣襟哀求道:“有原因的,有原因的!栾公子您帮帮我,把我带出王府,救救我,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丞相,这件事,或许能帮助他解决辜王爷。”
栾襄脸上的肌肉猛地一抽,压低了声音道:“你说的是真的?”
周文连点头如捣蒜道:“千真万确,但是……但是栾公子要先带我出去,不然我不会说的。”
栾襄冷笑道:“好。”转头吩咐左右的下人道:“扶周公子下床。”下人把周文连扶起来之后,栾襄端起药碗,将自己的手帕放在碗中浸透,留着手帕就算是留了一点药汁,后又翻过被褥,将碗中剩余的药汁倒入,又将被褥卷起,好让辜王爷放松警惕,以为周文连喝了毒药。
他将手帕叠好握在手中,尽可能多地保留药汁,便让人抬着周文连,禀了辜王爷,辞别离开了。
相府很快就到了,周文连自从上车就没有得到什么好的待遇,一上马车就有人举着绳套等着他往里钻,结结实实给捆上了,扔在周文连脚边,蜷缩着身子,问栾襄道:“栾公子您这是……”栾襄道:“别多问,问也不会告诉你。”周文连只好闭嘴了。
和他同坐一马车的正是栾桓郁,周文连见他面相甚凶,心中暗道:“要不是还有个凶神在这儿,我在车上就解决了栾襄这个病秧子!”
他心里横得很,可实际情况却不容他有半点倔强表露出来,一下车,他便被人押着进府,直奔后院角落里一间小屋,屋里一面墙上有机关,叩开机关,竟然有一道通往地下的甬道。
周文连被推推搡搡推了进去,前面有人举着烛台引路,周文连四下观看,黑漆漆一片,但觉像是越走越深,越走越闷,仿佛是堕入了十八层地狱一般的绝望。
甬道终于走到了尽头,尽头是一间暗室。
周文连一进去就被推倒在了地上,跟着身后的门“嘭”地就被关上了,只有栾襄留了下来。
暗室中一股又臭又湿的霉味儿,点着几盏灯,屋子周围挂的都是明晃晃的刑具。
周文连心中一沉,一双官靴映入眼帘。原来是在角落里一个锦衣老人缓缓向他走来,周文连缓缓抬头,见那老者半边脸映着微光,半张脸隐在黑暗之处,剑眉虎目,鼻直口方,面相阴沉凶悍,一动不动,铜浇铁铸一般地站着,两只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看。此情此景之下见到这般一个人,便如同见着了活阎王。
周文连认得,这就是栾丞相。
他心中暗想:“不想这老儿家中竟然私设刑房,看来没少抓人来拷打,也不知闷不吭声地折腾死过多少人……”想到这儿,他脊背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人在安全的时候一时兴起义愤填膺豪气顿生,真到了生死关头谁能不怕,但是他想起肖蔚,他虽然不会武功,但是他相信凭着自己的智慧也能扭转乾坤,又想起昨天晚上岳临跟他说过的话,实在不愿做一个在肖蔚眼中无关紧要的人,让她看不起,当下定了定神,心一横说道:“丞相,丞相,小人可算是见着您了!”
栾襄道:“父亲,他说有话要跟您说,说是可以帮您解决掉辜王爷。”
周文连忙点头附和道:“是,是!”
栾丞相才缓缓开口道:“哦?说,是什么。”他说话时嘴巴开合的动作很轻,说出来的话也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阴翳。
周文连道:“丞相,郡主是装疯的,辜王爷是骗您的。他骗了您,骗了太子,骗了皇后,也骗了陛下。他借口郡主疯了,差点伤了太子,也差点伤了您,他如此作为,分明是有谋反之心!”
栾丞相心中大喜,这些话其实正中他下怀,他就是想听到这些,但是他向来多疑,凡事都不会轻信于人,于是他脸上的神色依旧是雷打不动,顿了一顿,忽然冷笑一声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办?我马上上报陛下,让他派人去抓他?”
周文连忙道:“小人在来时,辜王爷已经有心要毒死小人灭口,小人就是人证,栾公子取了毒药的药汁,那就是物证,这一状告到御前去,包管他永无翻身之日。”
栾丞相面色一凛,喝道:“狂徒,你以为凭你只言片语本相就会信你?若是你说的是谎话,联合起来下套要我往里钻,本相大张旗鼓地去抓他,你们反咬一口再说本相是构陷他,那倒霉的不就是本相了吗?我听说你在王府里日子过得还不错,郡主把你不当下人当朋友,你说你想来投靠我,总得有个理由吧。”
周文连慌忙道:“丞相,这事实就是理由啊。我算是看透了辜王爷了,原来仁义都是假的,都是收买人心的法子!这次他撺掇我演了一场戏,就是当着皇后的面我被郡主划伤那次,后来这王爷竟然只字未提,连句嘉奖的话也没说,他心里一心只有他的宝贝女儿,这也就罢了,我原是贱命一条,比不得郡主尊贵,何况那又是人家亲女儿……反正我是对他越来越失望,再也不想寄半点希望了,后来丞相来府上,没想到他竟然要纵容郡主杀了丞相大人,我也就是那一瞬间忽然想到,丞相可不比王爷的权势小,小人若是能趁此危机时刻救下丞相,说不定也是一条明路,于是这次小人舍身挡下来郡主那一剑。就是这一剑,让辜王爷开始怀疑小的了。小人受伤之后他话里话外满是怀疑,栾公子来过之后他更是多方盘问,问栾公子到底说了什么,小人自然不会告诉他实情,他便有心在小人的汤药里做手脚,还假意夸我勇敢,替他辜家挡了大难,他说若是真伤了丞相可就糟了,说是要好好犒劳我,但是却给了我一碗有毒的汤药!”
栾丞相冷笑道:“你还没喝,怎知有毒?”
周文连立刻道:“一定有毒的,他跟我说话时神色不对,一定有毒。栾公子不是取证了吗,栾公子?”
栾襄道:“我带了一些汤药回来,已经交给了巫师,请他查验当中是何毒药,需得等片刻才能知道结果。”
栾丞相继续道:“神色不对,好一个神色不对,你倒很会察言观色。”他言外之意是说他太精明,周文连为了打消他的疑虑,继续说道:“丞相大人,生命垂危之际,若不多多留心,今日小人就要命丧黄泉了,求丞相看在小人救过丞相的份儿上,给小人一个公道!”
“唔,听起来很完美了。”栾丞相喃喃地道,来回思索了很多遍,周文连的叙述很合理。
正在这时巫师派人来报:“药中的确有毒,吃下之后三刻方才会发作,而且发作的症状是会让人身上的伤口突然爆裂,哪怕是尸检时,也只能查出失血过多而亡的原因,查不出真相。”
周文连浑身一僵:“果然,他想到了如此阴毒的办法害我……”
栾丞相对他道:“那如此看来,你说的都是真的了。”
周文连哀嚎道:“千真万确,求丞相做主。”
丞相摇头冷笑道:“可我还是不信。太子死因蹊跷,死尸面目全非,我不信他死了,所以凡是这种不清不楚的事情我都不信。毒药你终究没有喝,你替我挡箭,伤的也并非是要害,这件事情处处都有后路,怕都是你们演的,我没法子信。”
周文连急道;“小人是真心想投靠您谋个前程啊,小人不愿意放弃这次机会,这样吧丞相,您说您要怎样才肯信我?”
丞相道:“这就对了。我做的是大事,要招揽人才,光凭人家一张嘴说说可不行,我得要你一份投名状,让本相看到你的决心。”
周文连忙道:“丞相想要什么。”
栾丞相道:“要你净身,以断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