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尸戮魂法……”
陆安平体内太阳真火扫荡一空,正觉虚弱恍惚,忽然现出三尊半尺高的小人从法服蹦出,不由打了个寒颤。
“大道封真,中古邪法?”
他呢喃了声,便见三尸神咿呀着越过太阳真火,分别向三人冲去。
天师所化三尸神容貌各异,五官扭曲着,连四肢也似畸形,像是随意攒在一起。
上尸踞通体呈猩红,抱着一柄巨大骨刀;中尸踬面色惨白,背着一把黑幡;下尸蹻最为尖利,红缨枪闪烁,冲在了最前。
此刻,张伯符脸色变化——时而猩红、时而惨白、时而灰稚,额头青筋宛如蠕动的蚯蚓,眼眸竟也透出一股邪气,仿佛勾魂索命的鬼神。
而不是正一天师。
“如果说邪魔,张天师才是吧!”
陆安平哆嗦了下,他离得最近,更能体会张伯符变化,周身阴煞,简直不似生人,连龙虎精魂也收敛许多。
“嘤呀!”
“嘤呀!”
三尸神呈品字,所到之处,周遭骤然凝聚冰碴,身后则卷起冲天阴煞之气,在诸色宝光中显得如此诡异,令人心悸。
“张伯符,你胆敢修炼此邪术,果然遭天之狠!”
雷凌子既惊又惧,忙催动辟邪雷神剑,意欲借辟邪效用,斩杀所炼三尸神。
眼见下尸蹻红缨飘飘,林默则没多言语,接连打出一十九道禁制,随即祭出虬龙剑。
三尸神玄妙,正统道门九艺几乎难以伤及,唯独凭借天道感应,方能斩却。虬龙剑携上古真龙之威,天性克制阴邪,故而林默与雷凌子不约而同。
仙都**师反应更快,只是断金圭正由分神驾驭,忙以元蜃珠刷出几层幻境,怎奈中尸神黑幡一卷,径直穿过蜃气,仿佛毫无阻碍。
“邪魔!”
仙都**师跳脚骂道,他在仙都山修行两百余年,斩去自家三尸神,已经是千难万险,何况这般广成子之前的秘法?
“雷凌子,还不施展雷法镇压?”
单凭元蜃珠,反而难以克制三尸邪神,仙都**师忙叱了声,意欲借神霄道雷罚天刑之力。
“九重神霄,碧空为徒……”
危急关头,雷凌子施展霹雳剑遁,觑见空子,再度召起九重神霄天雷。
啪嚓!
这番比先前快些,只见一道炫目紫光闪过,栲栳粗细雷霆宛如神龙,透着摄人的威严,从九天落下。
“嘤嘤嘤!”
上尸神踞挥舞骨刀,竟破开锁定的气机,随即猛地纵跃,简直比霹雳剑遁还快几分,猩红的爪子几乎扯到蓝衫。
“老妇就差这上尸没斩!”
雷凌子脸涨得通红,见上尸神后方,日精轮裹着太阳真火卷来,只得继续仗起辟邪雷神剑,暗祷祖师保佑。
“快,打那……张伯符!”
仙都**师心分三用,留意到天师张伯符的异动,仿佛经受极大痛苦,很像苍莽山灭魔时的场景。
“魔君降世,邪法再临——果然云中真仙自有旨意!”
林默暗叹了声,体内天一真水颤动不已。
经营多年的势力被毁,如今正一天师施展大道封真前的三尸戮魂法,还有…..传闻中魔君独擅的太阳真火,不禁心生退意。
“呔!”
雷凌子舌绽春雷,辟邪雷神剑一扫,可惜上尸邪神灵巧无比,介于有形无形之间,连五雷正法都不惧。
可惜这番,神霄天雷还未施展,那上尸邪神便从半空搅入,意欲封向三田;日精轮陡然加速,宛如正午太阳般牢牢罩住他身形。
“嘤嘤嘤!”
蓦地,三尸神竟齐声尖鸣,声音如女童稚嫩,却令人从神魂深处生出战栗。
陆安平几乎顿时被摄去神魂,简直比搜魂通幽诀还要恐怖。多亏金乌扶桑图化影及时发动,维持了灵台清鸣。
“百年修行,毁于一旦,如何?”
满脸猩红的张伯符转过身,冷冷道。
他的声音凄厉,带着粗哑的沙沙声,仿佛生锈的铁链摩擦;额头青劲越发暴起,扭曲着,几乎与三尸神一致。
“邪魔!”
林默施展驱云化雨神通,避开太阳真火,虬龙剑剑锋一闪,破开下尸邪神后,望西北逃去。
“好自为之!”
仙都**师也是一般打算,元蜃珠接连刷出七重幻境,本命蜃气也即吐出,裹住背黑幡的中尸神,竟向南去。
“二位道友——”
雷凌子冲得最先,日精轮也亦步亦趋,眼见另两人竟舍下他,话音未收,便抖须骂道:“无耻小人!”
“嘤呀——”
就在此刻,上尸神所化小人骤然一跃,避开辟邪雷神剑锋刃,嘶嘶叮住他腹下。
雷凌子顿觉不妙,煞气吐入下丹田,继而蔓延至尾椎窍,连《景霄大雷琅书》法力也无从化解,不禁后悔不已。
——便是苍莽山灭魔,也不至于此!
“破!”
他大喝道,仿佛下了极大决心一般,五脏现出五色华光,一身修为尽数打出,阻住上尸邪神。
紧接着,本命元蜃从祖窍遁出,略称紫色,忙欲遁入辟邪雷神剑中。
“想走?”
张伯符脸色煞白,眸光则尽墨,此刻已是人鬼不分;说话间,龙虎宝印化为一道翻天山岳,镇住雷凌子元神。
雷凌子拼命催动仙剑,无奈被日精轮挡了一记,太阳真火环饲,无法身入辟邪雷神剑。
“嘤呀!”
上尸神痛快叫着,畸形嘴唇沾满雷凌子炉鼎血肉,那柄白骨刀裹着煞气,斜刺里劈向元神。
刺啦——
元神本为龙虎宝印所阻,此刻竟有如火燎,泛出一阵青烟;而后有如戳破的气球,狂泻不已,两百余年修为尽数释出。
仿佛看到补品,上尸神上蹿下跳,长鲸吸水般将雷凌子元神吞没,继而吐了吐猩红舌头,直惊得龙虎宝印不已。
只是辟邪雷神剑,避开日精轮,直溜溜望北去了。
陆安平被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更不敢瞥向一旁天师,在他看来,此刻正一天师便是令人闻风胆寒的魔君,甚至更为恐怖!
“以后你会比这可怕!”
张伯符抚了抚额,随即运转诸天玄尺,而日精轮借太阳真火,也终于停下。
……
……
西北,百里处。
仙都**师、林默早失斗志,两道分神也忙回归本体,丝毫不再敢阻天师剑。
“嘤——”
林默驭着虬龙剑,正夺命而逃,分神也传音给裴度,忽然觉背后生出寒意。
只见青光一闪,张伯符持诸天玄尺,狞笑着站在跟前。
“邪魔!”
林默正待仗剑,忽觉脚下一凉,原来下尸邪神从足下乔玄涌入,红缨枪一跳,便钻入体内。
紧接着,那方龙虎宝印势若山岳,将他摄住,连神魂也无法遁出。
“尔必遭天诛——”
林默瞳孔渗出一道血线,随即上、下两尸神一阵啃食,转瞬便将炉鼎、元神吞噬。这三尸戮魂法歹毒非常,无论如何分神,也虽本命化为齑粉。
虬龙剑呜咽着,却没有辟邪雷神剑好运,被龙虎宝印定摄住,便被张伯符收去。
“张灵潇知道吗?嗯……张继先?”
一旁的陆安平终于颤声道,随即打消疑问——若是如此,也不必刻意避开三尸戮魂法。
更何况,此刻的张伯符,当真是邪魔!
两尸神纵跳着,身形也大了几分,张伯符没有做声,诸天玄尺又是一转,往南投去。
仙都**师一边逃窜,一边施展元蜃珠,以应对身后中尸邪神,忽然分神觉出林默身陨,不禁暗觉不妙。
果不其然,片刻后煞气冲天的张伯符催动诸天玄尺,赶到他面前。
“没想到你——”
仙都**师支吾了声,叹道:“难道合该我仙都派当亡?”
说话间,他瞥了眼不人不鬼的张伯符,竟骤然向南,传音道:“仙娘,助我!”
而后,一团蜃气喷涌而出,仿佛南海中遇险的墨鱼,仙都**师急往南投去。
“仙娘?天蚕仙娘?”
“这仙都**师还与三苗天蚕仙娘有交?”
陆安平心中一惊,旋即见三尸神一齐前追,而张伯符竟顿住,只是放出龙虎宝印。
蜃气迷惑,他也不知深浅,只是许久未见三尸神回归,而正一天师张伯符此刻竟形如枯槁,仿佛只剩下一张硕**服,以及狰狞面孔。
“果然天下神通都不是白来——”
陆安平暗叹了声,无论是排教粗浅的借形巫术,还是张伯符这三尸戮魂法,乃至......《与日长生册》!
蓦地,天空似涌来一道清鸣,声音清脆,仿佛是晨曦中的百灵鸟,却更清亮和畅,令人生出欢喜。
接着,蜃气散去,夜空现出一道火影,有如朝霞般灿烂,呈现出硕大的羽翼,仿佛周身燃着火焰。
“神凤?”
陆安平明白过来,前方便是三苗之地,便是那神凤。
谁曾想,那只来自聚窟洲、风轮所起之地的神凤,甚至大乾因此改元、无数书生争论不休的神凤,竟被天蚕仙娘收了?
联想起七杀元神,这猜测也愈笃定。
不知过了多久,凤鸣声停下,三尸神也告折回,只是从中尸形态来看,那位仙都**师多半无恙。
谁也不知不人不鬼的正一天师,与苗疆三圣之一的天蚕仙娘暗中较量了多少记?
陆安平不敢问,即便三尸神归位,形如纸片的张伯符恢复过来,也是不敢。
“呼……”
他听到张天师长舒口气,旋即觉得眼前一暗,便被天师封断五感,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