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老,您留个孩子在这儿做什么?”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们有用,半天过去也没放出来几个屁。”
邹战平的话说得不客气,那人听着也没有反驳。
若是假话,那种忍不住气的人又怎会不言语呢?
程峦面无波澜,心底却是笑开了花。
不过,这笑意没有持续多久,程峦到自己被留下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么多人,不是长官就是老一辈的长者,随便抓一个出去,那都有权有势有能力的人,连他们都不敢随意讨论的事,他来瞎凑什么热闹。
只是程峦心生悔意,邹战平却不容他后悔。
“程峦,沈天震的事,你应该很清楚吧。”邹战平问道。
程峦当即起身,点头道是。
“那你说说,如果沈天震被藏在营地许久,包庇罪犯的人,应该如何处置呢?”
程峦下意识地看向程旷旻。
“你不用看别人脸色,只需要看着我并且回答我的问题。”邹战平道。
如此强势,如此逼迫程峦。邹战平明知这个问题事关程旷旻,却还要程峦对此发言。
要么成全自家,要么成全道义。无论怎么说,程峦都无法做到两全。
程峦低下头,他知道沈天震的事已经拖了太久太久了,可要他亲口说出惩戒程旷旻的话,他……
“营地中事,自然有长官们做主,我就先出去了。”
趁着还没有听到什么事情,程峦所选的是离开。
“小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褚爷爷问道。
“他这次回营地还没有多久,他能知道什么?褚老说笑了。”程旷旻为程峦开解道。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回答问题,他跑什么?”
一句话堵住了程旷旻的嘴。
“我,沈天震……”
程峦嘟囔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本以为,屋内可能会说沈天震的事,也有可能是些其他重要的事,他万没想到会是处置窝藏沈天震之人。
“怎么,走了一趟再回来,连营地的规矩都忘了?”邹战平道。
邹战平、程峦,他们二人对彼此有关此事所知道的程度都很清楚。
程峦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他也知道他的答案一定不会左右今日的决断,却仍在迟疑。
“算了吧,不管怎么说,规矩永远是规矩,就算我为了他说话,又能如何呢?”程峦心道。
“程旷旻,你家这小子怎么越来越不像你了,说话都不利落。”坐在靠边些的人说道。
“把你的嘴闭上。”程旷旻道。
所有人都因邹战平对程峦的格外重视而把目光放到程峦身上,等程峦一个回答。
墙上的表滴答滴答,如同倒计时一样令程峦心抖。
“包庇者,应交给有关部门,按刑法律令公证处置。”程峦道。
一片倒吸气的声音出现在办公室内。
那些人以为程峦什么都不知道才会如此,可邹战平却知道程峦是做出了怎样的决定。
邹战平欣慰地看着程峦,可他的问题却还没结束。
“那如果,这个人知法犯法,主使他人犯罪杀人呢?”
“邹老,您这话什么意思?可没有您这样不拿出证据,随口诬陷的。”与程旷旻紧挨坐的那个人立刻出声道。
“都说了是如果,你慌什么?难道,还真有遮挡子的事不成?”一中年男子道。
这人与程旷旻积怨已久,会在这种时候以此话试探并不算什么。
“没做过的事,我们可不认。倒是你,长的一副奸人模样,搞不好真做过这种事。”那人回怼道。
两人说着,就站起身,眼瞧着就要骂起来。
只听一响声,邹战平身前为他专门准备的瓷杯落地。邹战平随手指了两个人,叫他们把那两个不分场合斗嘴的人赶了出去。
“你们也都是有身份、上了年纪的人了,怎么一个个的还以为自己是十几二十几岁的孩子?天天打闹骂街,成何体统!”邹战平厉声呵斥道。
“您别气,先喝杯水。”邹孚末从程峦搬进来的两箱水中抽出一瓶放过去,亲自将地上的瓷杯碎片收拾干净。
一场小闹剧,很快就过去。
程峦刚缓过来的一口气,又吊了起来。
“邹爷爷,您说的这些,问懂法的人不是要比问我清楚多了。我一个普通人,能知道什么呢?”程峦道。
“这么说,你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我只知道……”程峦稍顿片刻,“杀人偿命,做了错事就该受到惩罚,无论是谁都躲不过去。”
程峦话音刚落,程旷旻的咳嗽声就响了起来。
那咳嗽声,仿佛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了一样。
“难得……”邹战平只说两个字,没再往下说。
待程旷旻恢复平静之后,邹战平对程峦挥了挥手,道:“你去吧。”
“是。”
“等等。”自进屋坐下之后便从未开口说过话的陆国兴,在此时竟然开口叫住了程峦。
“小程峦啊,你就不觉得法外还有人情在,或许可以有其他路可走么?”陆国兴道。
“若人人都要人情,都想着法外开恩,那法律的存在有何意义?”
程峦从未像此刻这样坚定过。
“哪怕,触犯律法的人是你的至亲?”
“哪怕,这人所为的是大义?”
“陆爷爷,您所说的,都不该是此人犯法的理由。为了所谓的大义,就可以不顾小节?为了他认为正确的事,就能将法律视作无物?这也太荒谬了。”
此时,所有人看到的只有程峦的表象,无人得见他背到身后的手早已握成拳,掌心已有丝丝血迹,也无人知他内心已在此刻被自己狠狠插上了一刀。
“如果没有其他事,晚辈就先出去了。”
程峦并非是在询问屋内人的意见,而是通知,这话一说出口,他就已经走到门边,拉门去到外面。
天依旧还是那个天,地上的雪却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陆维站在楼梯的正对面,听见门开的声音后朝程峦的方向看了一眼。
“该走了。”程峦在把门关好之后轻声说道。
一步,一步……程峦落脚的声音极轻,就像是无人经过走廊一般。
至陆维身前时,程峦的身体突然向前倾去,毫无预兆。
“程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