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峰,壁高千仞,四面似被刀剑削砍,飞鸟不立,花草无存,孤零矗立,饱受罡风吹刮,剑雨倾淋。
山巅,李耳独坐,身边一地空酒壶。
方才,神仙姐姐撂下一句模棱两可之词,“十天半月后在此再约”,便踏浪而去,留下李耳抓耳挠腮,好生思量,最后只能借酒浇愁。
“究竟是十天还是半月啊?”
李耳仰头喝尽最后一口酒水,心中郁闷,头疼不已。
他这个天爷之位坐的委实憋屈,山上春知谷与秋实宗看似是两座高高在上的仙门,与世无争,不理凡尘,可山下天下七大皇朝,哪个敢说与两大仙门没有丁点关系,据他所知,七座皇朝中纵然是最不显山露水的大秦皇朝,朝堂之上一人之下的丞相,貌似就与春知谷牵涉颇深,可以这么说,七大皇朝与两大仙门,就是几张交织在一起的巨大蛛网,牵一丝而动全网,他拎刀想要找一个杀一儆百的弱鸡都无从下手,这种束手束脚的憋屈,想来任何执掌一座天下的天爷,也怕是无法理解。
除却七大皇朝与两大仙门暗中较量,山下还有宣扬道统的儒释道三大门,阴阳家,兵家,商家等一众门派也是彼此圈地,拥教自重,门下弟子少则成百上千,多则已然达到万千泱泱之众,彼此钳制争斗不休,又是一大锅令人头疼的大杂混。
思绪至此,李耳不禁心绪乍起波澜,抬头看一眼朗朗青天白日,净若琉璃,俯瞰一眼山下远处烽烟四起的大地,气运浑浊,好如一摊深不可测的浑水,谁一脚踏进都可能溅一身泥点,想要一身琉璃无垢行走在这春秋大界,怕是比飞升出这片天地还要艰难。
据他所知,那儒释道三门,踏临春秋的皆是各门大佬降临此界的一道法身,即便他有一较高低的手腕,可也徒劳无益,打杀一道区区法身,极有可能招来灭顶灾祸,孰轻孰重,他自是能拎得清。
归根到底,春秋大界,最憋屈的人,莫过于他李耳一人。
又起开一壶酒水,猛灌一大口,李耳咂摸着嘴,细细回味,“能解决问题的人不是没有,他发出几封求救书信的救主大可破解蛛网局,一封光阴河畔共主大人,一封仙墟大界神君大人,一封战力古来第一人的姜无垢,三人谁来破局都是手到擒来之事,只可惜事与愿违,共主大人来的最快,却也是最出乎意料的那一个,细细思量,二人着眼一事,所望目光长远不同,所求目的自然不同,这也无可厚非。
神君大人,至今渺无音讯,书信确实有人收到,至于是不是神君大人,李耳不得而知,除非是两界香火台出了问题,书信传到了它地恰好被人收下,这一切自是不得而知,只能翘首期盼。
至于姜无垢姜老儿,昔日知晓那个年纪轻轻却满身暮气的家伙仰仗一身超绝战力,只身前去神魔大战遗址,一入十余载再无消息,后来听说百年方才出来,李耳与那个没事喜欢冒充落魄读书人的家伙,有过酒水交情,可以说是君子之交,因而李耳慎之又慎,将最后一封求救书信用那个家伙给他的一抹魂火烧燃送了出去,有魂火烧燃的书信,即便半路有居心叵测之人想做手脚,不过也是天方夜谭,送给姜无垢的书信,除非路途遥远,否则掐指算来,应早于其他二人收到才对。
悠悠千载,弹指一挥间,山上神仙客,人间千万年。
李耳酩酊大醉,醉卧山巅。
——
村尾,茅草屋。
老妪独坐屋前打瞌睡,身边趴着一条贪睡老狗。
屋前三尺,地上画下一道浅浅细线。
细线前,疾风骤雨,电闪雷鸣。
细线后,风和日丽,晴朗如昔。
一道炸雷蓦然落在细线之外,电弧炸裂,雨泥四溅,轰出一个炸坑。
老狗探起硕大脑袋,睁目看一眼,将大脑壳扎进前腿下,继续蒙头大睡。
老妪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抻了个懒腰,先瞅一眼身边昏睡老狗,探手在光秃秃的大脑壳上摸了两下,才开心一笑,蓦然转头冲天,破口大骂,“刮风下雨无度,还做什天爷,早该随同早前时代一块崩碎了才好,省的苟活叫人耻笑……”
老妪与其说是叫骂,还不如说是碎碎念叨,寡居时间久了,就喜欢一个人有事没事念叨两句,说给天爷听也好,骂给有些人听也罢,如此这样已然无尽岁月,屋后的一群老家伙从最初的不习惯,到得如今已然见怪不怪。
至于身边陪伴的老狗,有时也会听上几句,不过大都左耳进右耳出,随之美梦烟消云散。
一抹乌光出现在屋后。
老妪正欲开口,乌光倏忽被一根乌木棍轰然敲碎,破碎乌光变成条条缕缕丝线,没入凭空出现的木棍之中,如江河归海。
乌光散尽,出现一位笑容可掬的糟老头子。
老头左手握一卷墨香迎面的古卷,右手负于身后,一步一行,摇头晃脑,举止颇为好笑。
咬碎牙楞充读书人,却丝毫没有吸引到屋前老妪多看半眼,老叟干脆也不再佯装下去,嬉皮笑脸吹了个口哨缓解尴尬,继而一溜烟跑到老妪身前,一张笑开花的老脸如何也挪不开,不偏不倚钉在老妪眼前。
老妪见多不怪,既不喜,也不厌,两两相看,大眼瞪小眼。
老叟挤眉弄眼。
老妪面无表情。
如此过得片刻,老叟终是开口,未言先笑,“老婆子,你看这刮风下雨又雷儿滚滚的,你一人不得吓得欲哭无泪啊,肚腹是不是早已小鬼乱叫,也就老头子我心里惦念于你,想你一个人怕是不知在这鬼天气该吃点什么才好,这不,极品八宝饭,美味又养颜,吃上一口年轻百岁,吃上两口美若二八少女,老婆子,尝尝看如何?”
言语之间,老叟变戏法一样,掌心倾覆再翻转,便多出一碗清香四溢的八宝饭。
老妪尚未有何反应,身边老狗却是大梦苏醒,看上一眼不胜其烦的糟老头子,罕见地冲老妪怀里,蹭了蹭光秃秃的大脑壳。
老妪淡淡一笑,拍拍老狗脑壳,冲老叟笑道:“给我老婆子的?”
老叟大为惊喜,连忙点头。
老妪接过八宝饭,先在鼻息前一嗅,满意地点点头,轻声道:“确实挺香啊!”
老叟几欲泪奔。
结果下一刻,道心差点崩碎于此。
老妪将八宝饭放于老狗身前,拍拍狗头,“吃吧,人家登门拜访带给你的见面礼,你还扭捏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