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长河中,提及西天佛门,仙门之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抛开昔年与道门斗法略输一筹的陈年旧事不说,远离一众仙门却和红尘俗世打交道最深的佛门,可以称得上独辟蹊径,与身负教化世人之功的儒门,半斤八两。
西天佛门,自二祖辩禅后,就开始以辩禅赢出的大西天一脉为尊,推崇渐悟之说,而落败的小西天一脉,不仅丢了佛门盛誉,就连西天佛土都再无立锥之地,据说是相当狼狈地逃离,而后不知所踪。
之后就有传言兴起,说埋葬千古的古地府接纳了小西天一脉,并且自愿大开十八古狱迎接小西天一脉开宗立派,在这则不知真假虚实与否的传言流传开来后,万界旋即刮起一阵返古风潮,甚至有仙门堂而皇之放出话来,只要古地府不嫌仙门庙小,愿意接纳凡尘浊仙,愿举宗迁徙,投奔之。
也有传言言之凿凿,提及古地府蛰伏万古,此世而出,是源于宇宙道衰,即将重归死寂,混沌万物尽坠轮回,古地府那十八古狱正是为混沌万族死后轮回准备,届时天地消亡,一切归尘,唯有死亡是浮现于世的主题。
疯子耳听六路眼管八方,对这些夹杂着各种阴晦目的性的传言,皆是一笑视之,在这方面,他可是深谙此术的高手,即便闭眼掩耳,也能轻易分辨出这些包藏祸心的传言背后,是何种势力世家在推波助澜。
老话说,谣言止于智者,但显而易见,这个世上,没有谁愿意自认是输人一等的傻子,都愿意挤破头去当那绝顶聪明的智者,而疯子是个例外,一些模棱两可的传言,经他稍加编改之后,再让人放出风去,即会短时间内卷起轩然大波,这就是疯子信口雌黄的威力所在。
方才之所以因对方一句话便能联想到古地府,完全得益于疯子异常敏锐的神魂嗅觉,在抽丝剥茧秘术方面,疯子可谓是技艺超人,须臾之间就能顺藤摸瓜寻觅到最主要的那一部分东西,所以识人断物一方,疯子是所向匹敌的寂寞高手。
可以肯定,容野所说的东西并没有弄虚作假,因为在这种极显荣耀与有荣光的事情上,很少有人愿意把自己摘干净搁置一旁,再以理性的心态来看待,既然跳脱不出这个喷薄绚烂荣光的泥沼,选择深陷其中的那一刻,就已经是被炫目荣光冲昏头脑,只能做个利令智昏的局中人。
十八禁区,对应古地府十八古狱,古尸大人对应古地府那位最早造就轮回的府主,双方完美匹合,不存在一丝一毫的间隙,这就是那位府主大人的手段高明之所在了,留下线索让你寻找,但又不留的那么刻意,一切看上去纯粹是水到渠成的顺遂,识不出蛛丝马迹。
“当真是蛰伏万古谋划千秋的高手,不得不佩服!”疯子自叹不如,他之谋划,在于方方面面精心堆簇,留下契机给他人,就仿佛花尽心思堆了一座需要他人捡拾的金山,自然要再留下一条供人登山的路径,而古地府府主则截然不同,以疯子眼下的分析,这位府主会先开辟出千万条路来,并用堆山的金子撒在所有路上,引诱所有可能捡拾金子的人,一个在于独,一个在于众,至于孰高孰低,反正疯子势必会是最先“认输”的那一个。
浮名于疯子,无异于粪土,金银。
“西天那帮光头,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那群家伙可是与你们半点不相宜,见面没有大打出手就已经算是烧高香,所以西天佛门和无主之地有瓜葛因果,这话传出去怕是谁都不会相信!”疯子疑惑问道,至于是真是假,从稍有异样的眼梢,即可能看出一二。
容野轻笑一声:“你口中所说的西天佛门,我敢用我人头担保,绝不是我先前所说到的那个,光阴长河那种污秽之地,真正的佛门岂会沉沦其中,光阴流水自有腐朽之功,即便是佛主那座莲花金身,若是久浸其中,也会有分崩离析的那一天,所以是你判断错了,其实这也难怪,以你的见识视野,仰仗富氏那点老底,自可在光阴长河混迹的顺风顺水,至于真正的宇宙世界是什么样子,哪里用的着注意顾及!”
疯子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容野极尽嘲讽的话语,听上去异常刺耳,但也道出了一则份量颇重的实情,宇宙中存在着多条光阴长河,而且光阴流水具备腐朽之功。
虽然疯子对于宇宙的认知,已经要比光阴长河其他人了解深细,但仍然还是具有一定的局限性,无论是从眼界亦或谋划,皆只限于光阴长河之内相对而言的深远,所以西天之外另有佛门,也就不足为奇了。
“来,你我痛快厮杀一场,然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便是!”疯子莫名高声叫嚷道,颇有大杀一番的癫狂意味。
孰料容野冷笑一笑,说道:“怎么,输不起了,这才说到哪,是不是自觉高高在上的自尊被侵犯到了,心里有一股气想要发泄,若是这样,那你就动手吧,我保证不还手,但要等我再多说几句!”
疯子稍稍抬高头,眯眼远眺,但身上已经没有了方才流露而出的癫狂气息。
“宇宙之大,大到即便是无上也难以了解清楚,就说随便在一个天地,有可缩地成寸的手段,游历起来不过是一日之功,但放诸宇宙,却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所以穿梭一事,对于无上而言,也是颇为头疼的事,但好在人族大帝想出坐标定位的法子,假借光阴长河的统一性,在各地造就香火台坐标,以焚香之法先后定位,也就再无迷失宇宙的事情发生,在这一点上,无主之地对人族大帝,是极为推崇认可的!”容野有模有样,同样掏出一壶酒水,抿上两口润喉,继续说道:“据我所知,无主之地之外,还有六七个范畴惊人的天地存在,在这些天地之中,媲美禁区之主甚至无上的生灵,也屡见不鲜,无主之地那位唯一的无上大人,曾经一次远行千年,去的便是一个名为神墟的古地,虽然无上提及此地寥寥无几次,但每次皆是魂不守舍的惶恐之态,以至于再后来神墟二字,就成了无主之地的忌讳,从这一点来看,不仅你所在的光阴长河是弹丸之地,就连我身后的无主之地也是无甚稀奇,神墟,光听名字就感觉有股铺天盖地的气势,众所周知仙在前后有神,但这个说法恐怕是一厢情愿之词,昔年封赦万神的封神大会,而后的神庭,其中都有神墟的影子存在,我甚至还听说,神庭那位帝主,来历阴晦,无人知晓,所修功法也与他人大为不同,所以细想之后,再看神墟,只觉得浑身冒冷汗,凉气从骨头缝里往外涌,哎,事情就是不禁琢磨,一琢磨准出事……忘了说了,无上去神墟,是与人族大帝一同前去的,这下你该明白为什么禁区之主愿意赠药了吧!”
容野一口气说道这么多鲜为人知的秘密,心里也不禁感慨起来,世事就是这般奇妙,后辈打生打死,但前人却惺惺相惜,不存在什么芥蒂疙瘩,说起来昔年富氏一脉,做得那些事,即便如今他翻看起来,也是热血澎湃,暗挑大拇指!
举一族之力,荡灭禁区,不说结果如何,就单单说这份胆识勇气,纵然搁置到现在的无主之地,亦或光阴长河万族,也没有几个如此令人折服的!
说来也巧,昔年容氏一脉荡平的禁区,在无主之地也是蛮横霸道的行事风格,十八禁区早已心生不满,但碍于一定的原因,也就只能袖手旁观,你蛮横霸道,我不理你便是,以此来孤立,后来容氏一脉打上门去,十八禁区更是无一出手相帮,所以才使得容氏一脉能全身而退,否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是不是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容野呵呵一笑,看眼陷入沉寂的年轻人,心中想起他昔日了解到这些惊人隐秘时,也是这般错愕不解甚至莫名惶恐,说真的还比不上这个年轻人镇定,这些被隐藏起来的东西,重见天日,容野明白往往意味着随同这些东西重见天日的,还会有一些个沉寂万古的大人物出世,这才是他和无主之地最担忧的地方!
无主之地,自一位堪比大帝的无上陨道之后,不过方才成就两位终极主,而在两位终极主一死一消失后,无主之地真就成了无人镇守的“无主之地”,十八禁区的禁区之主,充其量能与终极主生死厮杀,但远远没达到庇护无主之地的高度,这其中包藏着种种私心杂念,利益得失,所以容野心底甚至有大胆揣测,有几个禁区之主是在刻意压境,为的就是不去突破终极主那道门槛!
昔日的无主之地,是人族大帝踏临,也需恭敬对待的真正禁地,而如今的无主之地,既没有无上镇守,也无终极主庇护,十八禁区更是离心离德,彼此互穿小鞋,没有明目张胆地翻脸,已实属不易,形神皆为散沙,眼看就要沉沦的节奏!
老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诚不欺我!
容野悄声叹息,家丑不可外扬,无主之地如今这种境况被这个年轻人知晓,纵然不可能出现昔年举族踏临禁区的壮举,但也的的确确是一件脸上无光之事,丢人丢到家之外,他还是做不出来的!
“你方才所说的封神大会后成立的神庭,难道在无主之地与十八禁区平起平坐,不是什么徒有虚名的小门小派?”疯子从繁杂思绪中抽离出来,含有凝重之色,问道:“光阴长河古史中,也存在过一座神庭,但可以确保的是,这座神庭崛起绝非与什么神墟有关,神庭帝主所修功法,我也了解一二,与香火献祭大为相关,至于你说的神墟与香火献祭有何因果牵涉,我就不得而知了!”
疯子脑海里,那个揣测或者念头,愈发呼之欲出。
可能有生灵在演化轮回!
对,借助光阴长河万界万族,将光阴之外的一切世事全然搬进光阴之内,加之光阴腐蚀之功,辅佐轮回,所谋甚大!
古地府之余轮回,可谓是再熟稔不过,貌似也只有古地府,才有这种实力手段,行比大事!
但奇怪的是,这个念头在疯子脑海形成的一刹那,就被一股从深处涌来的思潮裹卷而逝,就仿佛触犯了什么忌讳一般!
“据我判断,神庭极有可能与神墟密切相关,昔年那张封神榜上所封赦的神祗,听无上遗论,半数不在神庭,无主之地之所以能容忍卧榻之侧再睡一人,就是顾及榜单上另外半数神祗,所以肯定的是神庭与神墟有关联,而且极深,不是你我所能想到的那种因果牵涉!”容野也面有凝重,他隐约可以猜到对方方才欲言又止要说的话,但涉及轮回一事,尤其还和古地府有瓜葛,这已经不单单是触犯忌讳那般简单了!
容野曾经私下试图揭秘轮回之说,但却是有心无力,无主之地中凡是涉及轮回的一切古卷孤本典籍,早已统统被悄然销毁,失去最为主要的一种方式,容野也不曾灰心丧气,但却是举步维艰,坚持到最后,也不过是徒劳无功,最终只能放弃。
如果说神墟之于无主之地,还是可以勉强应对,而古地府,就该是毫无还手之力,只有被碾压挨打的份。
“避之不及!”,容野轻语四字,这四个字便是昔年无上问及求药而来的人族大帝关于古地府实力时,人族大帝给出的答案。
大帝避之,这样一尊庞然大物,谁有与之相抗的实力,无主之地不行,神墟不行,一个扛打的都没有!
“技不如人!”容野自嘲一笑,怨不得天,实力从来都是亘古不变的硬道理。
“我想出一个好主意,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这么说吧,这个主意一旦成功,起码对付神墟,纯粹是小菜一碟,轻而易举!”疯子眼睛滴流乱转,有几分嬉笑模样,看上去也足够的真诚。
但在容野眼里,这个年轻人此时此刻,像极了一只狡猾的狐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