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狂风骤雨暴揍过后,疯子瘫坐在地,累得气喘吁吁。
“打你个剑人,比老子逛花楼还要费劲,真的是一件气力活……”
斩剑人纵然有半步大帝境界护体,但奈何这次碰上了两个硬茬子,一个大帝,一个法器攻伐堪比大帝的同境,所以鼻青脸肿这点皮肉之苦,更多的伤害还是来自精神,而非身躯。
既然已经脸面丧尽,斩剑人自然也不会再顾忌什么,剑灵被激活的飞剑先前被大帝一指崩碎,使得他眼下想要奋起反击,也拿不出什么趁手的兵刃。
就这时,渡口外星空中响起“嗡嗡”震颤,连带着整座渡口都变成涟漪中的行舟,跌宕起伏。
疯子从地上爬起,淡定自若走到门户前,扒着门眯眼朝外看去,一只巨大如山的银壳蜗牛,正横渡星空而来,看架势目的地正是这座已然暴露的星空渡口!
“嘎嘎,是长生蜗牛一族来人了,你们的死期终于来了,我要亲眼看着你们这里,变成长生蜗牛一族的狩猎乐园!”
斩剑人听到特殊的声响,自然认得来者何人,长生蜗牛一族,可是祖上诞生过金壳仙蜗的强古族群,而金壳一词,在长生蜗牛族群中,就等同于人族中的大帝。
“长生蜗牛?”
疯子没有什么惊诧,只是有些不舒服,尤其是他一想到蜗牛爬过后留下的黏液,就浑身不自在,这和他小时候踩死一只蜗牛留下的心理阴影有关,磨了磨牙,回道:“听说蜗牛,在山下某座皇朝,还是一道珍馐美味,而且个头肉量越大,价钱越贵,我估量着外面这只,少说也能卖出千八百银子,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斩剑人神色一滞,错愕无语。
他知道眼前这个仇敌是个疯子,但远远没有料想到会严重到这种程度,蜗牛都是盘中美味,那这宇宙星空中,还有你不能吃的吗?
“对,等这只银壳蜗牛到了,还得麻烦你配合一下,最好将藏在身体里的演技彻底爆发出来,演得被我打的越惨,你这条狗命活下来的几率就会大一些,记住,要演出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感觉,生死也就看你这一场了!”
说话间,疯子竟然主动打开门,同时还将一些崩碎的法器随意散落一地,为了尽可能保证场景逼真,疯子又特意呕出几两鲜血,喷洒在地面。
斩剑人看的一头雾水,心说你这个疯子,究竟又要做什么害人的勾当,尤其还大费周章,呕出几两鲜血来,敢情他和这一地的残碎法器,都是衬托他牛掰的道具?
“呵呵,我不会配合你演这场戏的,长生蜗牛一族,与我素有往来,而且我不认为你凭借一己之力,可以抗衡整个长生蜗牛一族,对于你这种眼界只有巴掌大的井底蛤蟆,怎么可能知道长生蜗牛一族的厉害!”
斩剑人虽然是一位闲散野修,与一众仙门之间的关系也谈不上如何好,但只要是人,暂且不论朋友好坏,都会有朋友,而长生蜗牛一族,就是斩剑人的朋友。
“砰!”
一道赤焰刀芒当空斩落,刀罡呼啸,稳稳落在斩剑人脖子上。
四十米长的大刀!
一阵火星四溅后,斩剑人依旧是毫发无伤,但脸色却是如丧考妣。
这个疯子拿这把破刀,为的就是狠狠羞辱他,而这种羞辱,简直比一刀将他砍杀还要来的令人生起无名怒火!
“咯嘣咯嘣……”
斩剑人气的一通磨牙。
手持四十米大刀的疯子乐呵呵看着恨不能一口咬死自己的斩剑人,用刀锋在脑后脖颈上推划两下,“如你所想,杀不死你,能把你气死,也是喜闻乐见的事情,反正于我而言,你怎么死,没什么区别!”
真身一直没有显现的大帝似乎不想让疯子再胡闹下去,出声说道:“长生蜗牛一族,昔年与之交过手,只有金壳层次的还算有所本事,攻伐不足,但防御方面算的上出类拔萃,不过只要破开那层金壳,其他也不用太过畏惧!”
斩剑人听闻后,陷入沉思,长生蜗牛一族,昔年有几位金壳老祖,横渡星空远去宇外,但却一去无回,据说横死于宇外星空,莫非是……
“原来你是火帝!”
斩剑人一语道破真身不曾显化的大帝身份,火帝一名,在长生蜗牛一族中,早已是登了必杀榜头名的存在。
但关于这位来自宇外的火帝,一直以来,似乎都没有太多的讯息,只是简单知道其来自宇外之地,境界强横无匹,以火证道。
渡口并无回应。
疯子一听,却是喜出望外,“火帝可是人族最初诞生的六尊大帝之一,之后崛起的人族大帝,论算辈分都只能算是晚辈,若是这位就是其中一位,他这一趟可是没白来,要是再能讨些大帝不要的小玩意,那就更好了……”
“关于身份一事,等斩杀这只蜗牛后,再与你详说!”
疯子耳畔响起大帝话语,疯子特意看眼斩剑人,当即明了。
想了想,为了能让情节逼真,增加顺服度,疯子不得不在自己老脸上狠狠凿上两拳,直到嘴角渗血,眼角乌青,方才住手。
吐出一口血水,疯子抹了抹嘴,冲着看的目瞪口呆的斩剑人挑挑眉头,“都是小手段,用不着这么佩服我,等一会你吃上蜗牛大餐,再想着感激我也不迟!”
终于,斩剑人似乎回过味来,眼神晦暗,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盯着疯子,“你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
疯子点点头,呵呵一笑,“承蒙夸赞,我认为这是你说了这么多屁话后,说的最有价值的一句!”
斩剑人不再言语,哀莫大于心死。
世上怎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轻敌了啊!
疯子并不是坐以待毙,等着银壳蜗牛打上门来,负手在渡口转来转去,时不时增补一点灵光乍现的小手段,俨然将渡口当成了一座战阵,一座在大帝面前展露自己“真材实料”的平台!
“这把法器过于崭新,不太像混沌时代的……”
“这张纸人傀儡也得收起来,差点忘了抹消墨子巨匠的落款……”
疯子走走转转,嘴里嘀嘀咕咕,认真检查着每一处有可能露馅的地方,既然选择演戏,那这些道具就不能太假,不能把对手当成傻子!
“好像是有这么一出,叫什么……空城计来着?”
疯子摩挲着下巴,有些想不起来曾几何时看过的一本戏文,在那部戏文里,讲说的就是一位术算通天之人,利用一群手无寸铁的妇孺守护一座空城的故事。
他今天做的,就是再现那场拍案叫绝的大戏!
“嗡嗡嗡……”
渡口蓦然颤动起来,仿佛随时都要坍塌。
“来了!”
疯子轻语一声。
“嗤嗤哧……”
一座势猛浪头先拍岸压下,将渡口来了个水淹七军。
“浪花”一接触地面,当即冒出阵阵白烟,疯子身上也被“浪头”浇了个通透,从头到脚湿漉漉一片。
“好臭……呕!”
疯子只觉得瞬间被一股恶臭包裹,而且这些滑溜溜的黏液,还带有腐蚀效果,凡是接触过皮肤的,皆有一种被蚁虫钻体的感觉。
渡口外,一只银壳蜗牛正从巨大的背壳中探出脑袋,两只触角赫然与背壳颜色一般,银亮刺目,看上去非同凡响。
“呃……常兄,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银壳蜗牛并未看到有其他生灵存在,只看到正躺在地上,凄惨无比的挚交野修常剑!
野修常剑,于长生蜗牛所在的宇宙之地,早已算得上大有所成的显赫之辈,剑道比自身境界更早破开帝境,成为名符其实的剑道大佬,名动一方。
只不过由于野修狼藉之名,方才不被一众仙门接纳,同样的长生蜗牛一族,亦是臭名昭着,故而兜兜转转,二人才有一见如故,惺惺相惜。
“长生老弟,快杀进来,这里根本没有埋伏,你看到的一切,都是有人做局,刻意在欺骗你!”
鼻青脸肿的常剑极力劝说,他现在就是要亲手拆穿这个疯子精心编制的谎言!
长生青藤满是疑惑打量着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挚交常剑,总觉得今天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却又说不上来。
剑道帝境,竟然被人揍成这副德性,但却又都是皮外伤,根本没有什么致命伤势,这摆明了是在演戏,长生青藤一眼就看穿这其中的破绽,但并未直接拆穿,他还想趁机看一看,自己这位挚交究竟打的什么心思!
“常兄,可是遇到了人族大帝?”
长生青藤审视着狼狈不堪的挚交常剑。
在他看来,挚交常剑即便是撞上人族大帝,也不可能轻而易举落败,剑道帝境,一剑出,如大帝斩剑,试问,这种层次的厮杀,怎么可能只伤成这副德性,就好像是凡俗世间妇人撕扯无异。
“正是那位火帝,还有一位手段繁多的疯子,他们先前在这里搞出这一地的狼藉,纯粹就是为了吓唬你,长生老弟,你可千万莫要中了奸人计谋,快杀进来,只要你杀进来,这些都会变得可笑至极,相信我,杀进来!”
常剑以最真挚的口吻,极力劝说,恨不能将心剖出来给这位挚交看上一看。
“嗯……”
长生青藤无动于衷,他在观察挚交常剑后,又认真扫量了这座渡口许久,得到的答案,加上他心中的判断,最后得出结果,挚交常剑一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野修之名,声名狼藉,诸如这种坑杀故友之事,早已称不上什么新鲜,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即是这群野修信奉的真理。
虽然长生蜗牛一族,在外名声亦是不如何,但不代表就能与野修沦为一丘之貉,其实在心底,他们也看不上这些行事肆无忌惮的野修。
之所以亲如挚交,自然是**裸的利益所为。
一旦真正遇到生死攸关的险境,长生青藤相信,各自保命,是他与这位挚交毫不犹豫会选择的答案。
“火帝早已身死道消,怎么可能尚存于世,常兄莫不是昏过了头,还是心神中了什么毒漳?”
长生青藤巨大身影一晃,出现在门户中,就已经变成一位神色阴郁的年轻男子,只不过背后仍旧保留着长生蜗牛一族的特征,负着一个脸盆大小的银色蜗壳,蜗壳上有七道银光,熠熠生辉。
常剑恨不能一剑斩醒这位挚交,眼前这些小孩子把戏,但凡长点心一眼就能识破,可怎么就不能相信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火帝或许没死,你我知道的那些,不过是一些无所追溯的传说,谁也根本没有亲眼看到过火帝遗物,另外我就是被火帝镇压,飞剑更是被打碎,所以才落得眼下这般情境!”
常剑说的口干舌燥,但仍旧没能说动长生青藤再踏前半步。
门户,似乎成了一道分水岭。
就这时,疯子骤然从古道一端跑来,神色异样,气喘吁吁止步后,看着地上的常剑,说道:“你怎么回事,大伙都在等你,快给个准话,到底做还是不做?”
不待常剑开口,疯子已然看到不远处的长生青藤,眼皮跳了跳,顿时喝道:“你是何人,为何将我家兄弟伤成这般模样,若是今日你不说清楚,只怕是休想再离开此地!”
“长生兄弟,你休要听他胡言乱语,他就是在这里等你入局的那个疯子,身上法器甚是厉害,还有……”
常剑说着说着,便不再言语,因为他已经看到长生青藤正用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神在打量他,等同说从心里,二者之间的那点信任,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的干净!
“哦,原来你就是我家兄弟经常提及的那只臭蜗牛,难怪对你念念不忘,今日一见,我也觉得你的肉必定鲜美可口!”
疯子蓦然笑道,下意识搓着双手,像一个垂涎三尺的食客,在打量自己即将入口的美味。
此话一出,常剑体内顷刻间爆起一团散开的剑气,“嗤嗤嗤……”,在周身之地切割出一座剑气天地。
但剑气天地刚成,却“扑哧”一声顷刻崩塌,刚撕开身体禁忌,成为“老天爷”的常剑,当即被天地因果反噬,万剑穿心而过。
“噗……”
鲜红中夹杂着某些碎屑,喷溅一地。
长生蜗牛一族,对于昔年老祖被宇外火帝烧成美味的惨痛古史,一直引以为耻,甚至还放出狠话来,今后若是再听闻谁人吃蜗牛,即是与长生蜗牛一族为敌。
常剑当然清楚长生蜗牛一族痛点所在,他剑道再厉害,境界再高,也没有头铁到这种求死的地步,更何况他与这长生蜗牛一族关系莫逆。
“咯嘣……”
长生青藤嘴里爆响不已,同时飞出几颗崩碎的牙齿。
敢当面揭开长生蜗牛一族的伤疤,这种**裸的行径,无异于登门施辱,他要能再忍耐,除非是他已经变成地面的一具尸骸!
论生死厮杀,迄今为止,他还未曾一败!
“简直是找死!”
长生青藤爆喝一声,背后银色蜗壳顿时冲起七道银光,每一道就是一记锋锐剑意,宇外星空中似有什么东西一同苏醒过来,丝丝缕缕汇拢而来,刹那间渡口风起云涌!
七计银色剑意横空,搅动风云。
疯子浑然无惧,更是踏前一步,打了个响指,这是他与大帝事先约定好的信号,而后双臂环胸,笑吟吟看着恍若被点燃的长生青藤。
一座喷薄大帝气息的五色香炉横空出世,四副壁画在香炉三尺上空,首尾相衔,拼接出一副完整无缺的画卷,画卷上光景流动,宛若活人,同样缓缓流泄出大帝气息!
“想打,随时奉陪!”
疯子轻松说着,又推了推头顶的九转金冠。
两件帝兵,外加一件半步帝兵,这样的神装,就算是大帝降临,也敢一较高低。
长生青藤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顷刻间被无情现实浇灭,他生气归生气,但远没有到那种失去理智的地步,在强者为尊的长生蜗牛一族,素来信奉只有自身强大,才是真正的强者,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必须活着。
“常剑所说的火帝,莫非就是眼前这位?”
一时间,长生青藤也不敢动手,心里开始掂量利益成败。
通常来说,诸如大帝这种人物,道统传承势必源远流长,年纪轻轻就有两件帝兵加持,像这种“壕无人性”的行径,也只有在诞生过大帝的族群中发生。
不知不觉间,长生青藤已然将疯子视为大帝后裔,这亦是疯子想看到的结局,他之所以要让大帝运转帝兵洪炉,就是想扯虎皮做大旗,利用大帝威名,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仅如此,他还要让对方将这个讯息传达回去,要让宇外生灵明白,这座宇宙之地,还有大帝坐镇,不是他们想拿捏就拿捏的软柿子。
“不要相信他,他就是在坑你!”
常剑话音落地,又是呕出二两鲜红,先前大帝轻而易举碾碎他的剑气天地,已经算是重创于他。
长生青藤一看,心脏狠狠抽搐不已,心说你这是根本不拿我当你兄弟,这种情境下,你还在鼓动我送死,看来真如传说那般,野修之心,不及狼子!
主动厮杀,眼下自然是不可能,但若是这般灰溜溜退走,又是伤及长生族群脸面的大问题,走还是不走,还真是个问题!
长生青藤心绪流转不定,一时间竟也拿不出个主意来。
疯子倒是老神在在,乐见其成,眼下这一步棋,已然下成这副局面,谁要是想赢下这局,势必要比拼一番,不到终局,焉知生死!
他也没有十足把握,能吓退这位长生蜗牛一族的佼佼者,再怎么说,对方也是半步大帝的人物,虽然是刚刚跨过这道门槛,但若是真正生死厮杀,他想彻底斩杀这位,亦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方才真身隐匿的火帝告诉他,长生蜗牛一族,想判断对方境界如何,仅需看对方蜗壳颜色即可,银色即相当于人族半步大帝,而金色即是大帝境界。
火帝昔年,与长生蜗牛一族有过厮杀,虽说最终将其诛杀殆尽,但亦是付出惨痛代价,断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综合种种情况,疯子才做出了选择,让火帝动用两件帝兵威慑敌人,但不需要现身,而这种放狠话的场面活,教予他即可。
“思量的如何了,总该给个答案不是,我很忙的!”
疯子皱眉催促,转身朝地上的常剑走去,“砰”一脚踹出,正中常剑心府之地,刚聚拢的一丝剑意,再次被打碎。
“扑哧……”
疯子扭过头,懒得多看一眼这位道具人。
长生青藤面色纠结,他确实已经萌生退意,但现在牵涉一个面子问题,当然,如果这里没有外人,也就不存在泄密的可能,只是……
心绪流转中,视线不免落在受伤极重的常剑身上,眸光闪烁中,某种东西悄然而生。
“终于找到了!”
突然,宇外星空中徐徐走来一位肉身几近腐朽,仅凭一张丹书护体的半死之人。
周身布满肉眼可见的皲裂痕迹,每一块血肉仿佛是拼凑在一起,随时都可能碎落一地,面部贴着一纸老旧丹书,丹书所写篆文,亘古未见,如烛火微微溢光,滋润粘连着整具腐朽肉身。
疯子眼角不自觉抖了抖,心说这可是一位狠人啊,仅是脸上那张古老丹书,就足以大杀四方!
丹书符箓,皆脱胎演化于一纸开天文,而这位狠人脸上的丹书,就是所有后世丹书的原本。
自成一脉的丹书大佬,麹圣卿所留丹书,皆是来源于此。
长生青藤轻吐一气,自觉让开道路,这位半死之人,早在他蜗壳颜色尚未变色,就已经是这副形态,一纸丹书开路,百无禁忌。
“让人族大帝出来!”
冰冷的话语从半死之人嘴里吐露,开天丹书被喷吐的气息吹拂的起起伏伏,似乎随时都可能脱落。
“不是吧,小鬼还没送走,就又来一位大佬,我这运气也是好到没谁了!”
疯子嘀咕着,顺手正了正头上的九转凤冠,诸如这种大帝面前显圣的良机,他怎么可能白白放过?
老子就是大帝,舍我其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