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本书每一样药材药性和用法用量都细细列出了,但云连心知道不能直接把书带过来,现在他们看的只是她誊抄好的方子,写得简单,没看过原书的人自然不解。
但云连心早有防备,她知道这是给皇上看病,不比寻常人,因此提前准备了好几天,把长安方里那些闻所未闻的药材解释都背了下来,防的就是现在。
只见云连心从容不迫,勾唇一笑,开口道:“其实很简单,所谓‘凤胆’,乃是悬疑高山处筑巢飞鸟的胆,剜出新鲜的,在药煎好之后滴入两滴,能达到明目醒神的效果,而‘龙髓’则是指鱼骨,我大晋有一种玉龙鳕鱼,其骨用火化成灰,则有驱毒化血之效,只需取一两共药熬煮即可。”
众人听完恍然大悟,老太医对云连心更是敬佩:“小姐如此见闻,实在是令人佩服。”
于是很快按照云连心所言去取药煎药,赵公公此刻对云连心说皇上是中毒这件事也是深信不疑,立马就把殿内闲杂宫人都赶了出去,又命人加强了寝殿周围的守卫。
这边殿内赵公公让人沏了茶给云连心斟上,让她坐下休息,一群太医如今看她的眼神也与最开始截然不同了,老太医是宫里资历最深的太医,因看了云连心的长安方,此刻也忍不住说:
“老夫研究了这方子这么多年,没想到却是不如小姐年纪轻轻,这些年进展不足尺寸,本以为在入土之时都无法悟到,今日一看小姐的方子才是醍醐灌顶。”说着不断摇头,道是“无憾无憾”。
在殿内云连心被奉为上宾,一直等到外面的药煎好送来喂给大晋帝喝下,云连心又说:“长安方可化体内任何杂污浊气,但药效发挥需要时间,大概要等一刻钟。”
其他人自然是深信不疑,都等着,适时外面传来动静,是几位王爷过来了,其中有贤王和宁王。
大晋帝一共有九位皇子,除却不及弱冠的九皇子和八皇子还在宫里,其他人都已经在宫外开府,这个时候来的只有四位,因其他人或之前有来,或远在外地无法到场。
而四人里,贤王走在最前头,脚步颇急,一进来就问:“本王听说父皇是中毒,现在有法子解毒了,可是真的?”
“是云二小姐医术精绝,看出了皇上是中毒,也拿出了可解百毒治百病的长安方出来,几位太医看过均是称奇,并无不妥。”赵公公便回话,又说,“药已经用下,估摸着再等等就能见效了。”
入宫的时候云连心是低着头的,现在在一群龙子风孙面前却站得笔直,好在找到了倚仗一样,又对贤王道:“还要多谢王爷带我入宫。”
若是皇上病情真的好转,那不仅是云连心有功,带她入宫的贤王也该论功的,所有人都知道,不禁对贤王道他好眼力,识得真明珠。
贤王一一受下,知道云连心现在这样说有示好的意思:“本王观云二小姐不凡,看来本王是没有看错人。”
“你们说的长安方,”这时徐延亭走上前来,他看了一眼龙床上的大晋帝,说,“是那失传了一百多年的长安方?本王听闻这么多年里一直有不少医术高超的人试图复原,穷极一生也没做到,没想到云二小姐竟然拿的出来。”
最后一句有几分试探打量的意思,徐延亭看人一向很准,这个云连心他第一眼就觉得不是什么心思纯善的人。
虽然之前确实有被宁王风仪折服,但是现在云连心不敢直视他,他的眼神好像在逼她露出原形一样,她只能避开:“不过是看了些医书,偶然悟得罢了。”
“只是看了些医书?未免太草率了吧。”不轻不重的语气没什么刻意的语调,但是就是让人听着有一种压迫感。
攥了攥手心,云连心刚想开口,忽然身边的赵公公惊道:“皇上动了。”
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去,只见床上大晋帝的手指先是动了动,接着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眼中有些长久混沌的浑浊。
要知道他已经昏睡了五天了,这期间不管太医们用什么法子都不奏效,今日长安方一剂而已,就有如此显着成效,明显是用对了药。
老太医立马上前把脉,而后喜道:“皇上脉相比之前平稳不少,体内淤气散尽,可谓是药到病除。”
所有人都掩饰不住欢喜,太医退开,贤王就站在床边,离大晋帝最近,试探着出声:“父皇,您能听到吗?”
大晋帝缓缓点了点头,而后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扶朕起来。”
伯阳侯府里的江熹微,在听闻云连心大胆的行径之后就一直关注着皇宫里的消息,她知道云连心根本就不会什么医术,她那人急躁冒进爱出风头,做事经常不过脑子。
江熹微倒不是真的担心她,就是怕她这样贸然入宫,皇上病治不好被人以为她是搅局的,若是落下什么罪名来,会牵连丞相府的。
直到江熹微在听到“长安方”的时候,神色才是真的变了。
“不好。”江熹微面容沉下,十分严肃,安忖云连心怎么会拿到长安方,是之前她落在丞相府的那本吗?为什么偏偏她就拿了,还自以为是的敢用在皇上身上?
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样,那事情远比她之前以为的要严重得多,她之前说得没错,云连心就是没脑子,还真是什么坑人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长安方是能随便用的吗?那方子是她自己推敲出来的,与原方无异,但长安方本身是有问题的,并不是十全十美。
这样的方子用在大晋帝身上,他要是真出了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整个丞相府都要被定罪的!
事关丞相府,她不能袖手旁观。
“得在皇上出事之前赶紧把事情挽救回来。”打定主意,江熹微没急着入宫去查看情况,而是先到自家库房里找出一只冷玉壶,仔细摸了摸触感冰凉,“能用。”
“来人。”下人进来,江熹微赶紧把东西交给他,并仔细叮嘱,“你立刻拿着这个玉壶,骑快马赶往乾州,到未阳山玉浮泉东边去取一壶泉水来,一定要快。”
交代完之后,江熹微没有再多留,立马拿着伯阳侯府的令牌入宫去了,这个时候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是不喜欢皇宫的虚浮的,若是可以她是真的不想入宫去,里面的一切都跟装在笼子里一样,让她生不起半点喜爱之情。
这一次她却管不了那么多了,直入皇宫而去,到了皇宫之后她因不认识路,所以找了人引路,又在半路遇上徐羲白。
“江小姐。”他率先和江熹微打招呼,“你是来找四皇兄的吗?”
江熹微本是急着赶去查看情况,见他却驻足,或许可以先打听打听。
又发现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宫人,手里都捧着香炉和许多盛放香料用的木盒,不由多看了两眼。
注意到她的目光,徐羲白主动解释道:“都是香料,父皇这些年总是多梦少眠,我精于调香,父皇用着很好,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送些来。”
江熹微倒是不知道他还有这等手艺,不过文艺风月的“君子”会这些也不足为奇,她想起之前在他身上闻到过的独特清香气,应该是他自己调的香。
“听说皇上得了良药,殿下有去看过吗?”她问。
“尚未,正是现在赶去。”他不徐不疾道,“方才听说父皇醒了,想必那药是真的有效。”
“醒了?”这么快,江熹微有些诧异。
“嗯,太医们说已经稳定。”徐羲白点点头,“皇兄现在在父皇那边,既然顺路,不妨一起走吧。”
两人并肩二行,江熹微神思不属,还在想着长安方的事情,耳边忽然听到徐羲白说:“听说是云二小姐医术精绝,拿出了自己悟出的长安方才得以让父皇醒来。长安方我之前倒是听说过,也见过不少人试图复原,倒是没想到真的有人能悟出来,二小姐倒是奇人。”
奇人不奇人暂且不说,江熹微只是有些后悔当时没把方子带走,虽然将军府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但是丞相府的云连心也不是省油的灯。
“江小姐看起来有心事?”
江熹微只在心中暗暗想着这些,面上其实没带起什么神色,但是徐羲白素来是个十分细心的人,观她神色便一语中的。
只能暂时收起思绪,江熹微随口道:“只是有些好奇皇上得的是什么病症,为何之前久治不愈。”
徐羲白低头沉默了一会,才严肃道:“听说是中毒。”
“谁说的?”若真是中毒,那这件事就不简单了,可之前完全没听说过啊,都说是病症。
“云二小姐。”依旧是严肃的脸,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件事的严重性。
这个回答差点没有把江熹微给呛着,云连心能看出什么是中毒吗?江熹微敢肯定,绝对是她说不出皇上症结所在,怕被人拆穿,所以信口胡诌说什么中毒。
她一说,别人就信了,谁让她是身怀奇方的医理天才呢。别人信,还信得人心惶惶,估计现在到处要抓下毒的人,但江熹微不信,只希望云连心不要把事情搞得太砸了,这样她大概能好挽救收场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