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冷静下来,她知道这里不可能真的没有旁人,既然抓她来的人没有直接杀了她,那说明是故意放她活着的,后面或许还有什么阴谋。
她虽然猜不到,但是干肯定,一定会有人过来的。
可是徐延亭……她怕他身体里的毒不能久拖。
密室里燃着烛光,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就一直守着徐延亭,但是事情并没有好转,徐延亭的身上越来越冷,他始终没有醒过来一次。
江熹微没有再徒劳试着寻找出去的办法,她已经足够的冷静了,甚至开始想是不是徐延亭身上的毒也需要净莲来解?
可是净莲在哪,现在她还一无所知。
抓着他冰凉的手捂在心口,希望能给予些许的温暖,但是始终是徒劳,他的手越来越凉了,江熹微的心也越来越沉了。
到底该怎么办?那些人什么时候会来?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烛光似乎都要燃到尽头了,每一刻似乎都是折磨,让她整颗心都不能安生,始终悬着。
她靠着冰凉的墙壁,徐延亭被她抱在怀里,他身上的冷意甚至已经传到了她的身上,但是她没有松手,甚至抱得越加紧了。
每一刻她都在心里默默祈求,快点,快点来人,只要有人出现就总有机会谈判,不管事要她做什么要她浮出什么他她都愿意,只要能让他脱险。
她仰着头,后脑贴着墙,双目看着烛芯的飘摇的火,像是盯着唯一的希望,蜡烛越来越短了,烛泪堆积着,它很快燃到了尽头。
黑暗一瞬而至。
她看着最后一点烛火熄灭,四周瞬间陷入黑暗,就好像唯一的温暖消失了,她怀里的人越加冷了。
“王爷。”她躺在地上,身边是徐延亭,他不言不语,很安静,但是她仍旧是抱着他,在他耳边说,“如果能躲过这一劫,回到京城,我想……”
最后几个字无声而出,却贴着他的耳边,专门说给他听的。
两人就这样躺着,在黑暗里一切反而都像是无所遁形了一样,她现在反倒是没有了之前那般的焦心,就拉着他的手,不断的同他说话。
“若是早知道如此,我不该答应你过来的,连累你我是不愿,如果可以我想一个人面对这些。”
因为从前的很多事情,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所以这一切他不该承受的。
“要是我早些同你坦白一切,会不会我们现在就不是这样的处境了。”
无所谓后悔,她只是忽然有些惆怅。
知道他听不见,她开始一个说起从前。
“四年前我开始听说挟圣教,这不是个好地方,名声也不好,我见他们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后来无意间听说这里有禁药千金散的配方……”
她对医道颇有研究,当然知道千金散害人害己,是当年好不容易才禁下的,若是让它重新流通起来,必定会出现比当年更混乱狼藉的场面。
“所以我费尽办法潜入了挟圣教,那个时候的这里可比现在冰冷可怕多了,我刚进来就碰见他们抓到了刺客,正在当场剥皮凌迟,但是我没有想过离开。”
她留了下来,耐心潜伏,用一年的时间摸清了教内的情况,也得到当时教主和左护法的的信任,并且在左护法离开之后,成为了新的左护法。
邪教敛财的手段总是很多的,杀人买命坑蒙拐骗大利小利他们都谋,所以教内有很多的财富堆积着,可以说在这里若是有了一席之地,便能过上比京城的官员还要潇洒的生活。
但是她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再多的金钱诱惑她也并未动容。
最后找到合适的时机,她盗走了千金散的药方——千金方。
那个时候千金方虽然在挟圣教内,但是他们并没有真的把它拿出去卖,只是在教内使用。
教内知道千金方的人只有一个,不是教主,是那个带着药方来投靠挟圣教的,他或许是为了自保,所以从来没有让任何人看过药方,教内所用的千金散也都是他一人所配。
那时千金散只在挟圣教内盛行,他们用那些药物来控制人心,和贪欲,江熹微看过太多人的丑态和痛苦,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十分了解这种药了。
所以最后费尽了心力也要把药方拿到。
教主想要自己拿到千金散的药方,不想再被人牵着鼻子走,他计划黑吃黑,并且派了她去想办法拿到药方。
一切计划似乎都很完美,但是谁都没有想到最后的变故——她拿到药方后,带着药方背叛了挟圣教。
最后药方被她烧了,成为土中灰烬。
她以为这世间不会再有人知道它的配方,这种药将如百年之前一直沉寂下去,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么快它又卷土重来了,而且来势汹汹,像是蓄谋已久。
她不知道挟圣教到底又是怎么得到药方的,也不知道他们是何时得到的。
所以当初在知道千金散的时候,她才会那样震惊,因为它明明早已该消失在世上了。
四年前,当她知道这种药会危害世间,决定潜入挟圣教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一切当作是她的责,四年后的今日,这一切依旧是是她肩上的一份责任。
所以她是一定要查清楚千金散的案子的,还有那些死去的人,她也一定会还他们公道的。
“其实这次我回来,也是想着顺道可以查一查这件事的,但是没想到净莲没有找到,千金散也没有线索,而我们却到了这样境地。”
“王爷。”
她喊他一声,好像这样唤着他,她心里便会觉得安稳。
“如果我没有回京城,如果两年前我没有去宁王府找你,如果你没有遇见我,或许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也不会这样危险。”
更不会有这一路的磕磕绊绊,她也不必为了瞒了他太多事而觉得惶惶。
她是遇见了太多的事,那些事她不说,其实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总有一天,我都会告诉你的,全部告诉你。”
也不知道这样躺了多久,她觉得或许外面已经入夜了,四周还是很安静,两人这样躺在一起她便没有了之前的慌乱。
黑暗里,一切都十分的清晰,四周的死寂,他身上的冷,还有……一股淡淡的,似有若无的香味。
她忽然浑身一绷,一双眼中有些光闪出,半晌才后知后觉的摸到自己发间簪着一枝花。
“百昙。”把花拿在手中,她垂眸喃喃,脑中有瞬间闪过什么。
她想起两人在百昙花丛的时候,他们都想着护着对方,但是……她忽略了一点。
那个时候茂密的花丛里到处都是百昙花,身边都是它浓郁的香气,他们是因为那些香气才晕过去的——百昙花是没有毒的,或许是在那浓郁的香气里还藏着毒香,才让他们都晕了过去。
可是醒来之后为什么她一直都是好好的?
她开始因为太过担心徐延亭,所以忘了去想他中毒的原因,现在想起来才如醍醐灌顶。
她脸上的面具还在,也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说明她的身份其实还没有暴露,徐延亭亦然如此,既然他们都不知道两人的真实身份,都把他们当作普通的刺客,那便该一视同仁,若是要下毒杀死的话不应该单单只针对他。
说明他们真的是在百昙花丛里就中毒的。
想到这里,江熹微赶紧给自己搭脉,但是或许是时间过了太久,她竟然看不出自己之前是否中毒。
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两人之前都中毒了,而她现在没事或许是因为已经解毒?
虽然这点有些解释不通,但是她现在没时间去想那么多,但凡是有可能的,她都愿意去相信,现在她只是看到了希望——即便是微末的一点碎光,那也比坐以待毙来的好,总归是有一条路可以试一试。
她愿意赌一把,试一试。
她用簪子化开了手腕,让鲜血流出,一点点流入徐延亭的口中。
如果她真的有服用解药的话,希望这样有用。
她找不到解药,只有这个办法了。
之后她发现徐延亭失了意识,没法吞咽,鲜血都顺着他的唇角溢出来了,最后她只能自己含在口中渡过去。
血腥味在两人的口中散开,他冰冷的唇似乎也有了她的温度。
怕解药入血太久已经稀释,她不得不尽可能多的把自己的血渡到他的口中去,以谋求一线生机。
她不知道自己尝到了多少的血腥味,但是手腕上的伤口似乎渐渐都麻木了,不那么疼了,她觉得自己身上也开始发凉,她知道应该够了。
最后勉强将自己的伤口包扎好,她轻吻了他带着血迹的唇角,才无力地伏在心口,听着他的心跳。
他是还在,她知道,但是她意识开始模糊,她知道自己可能要睡过去了,这一睡醒来时,结局便定了,到底成败生死,都在这一睡之后。
尽人事听天命,只能这样。
只希望醒来之后,他会睁开眼,笑着同她说话,将这一切的晦暗扫除。
“王爷……”她的手指一点点地描绘着他的眉眼,十分的仔细,想要把他的模样刻在心底,但是尽管是有再多的不舍,她也还是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