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娇便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夫君,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林慕云却摇摇头,道:“不急,我们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没做。”
“什么?”陈娇娇疑惑道。
“我们到此是为平定叛乱而来,却不料反被穆脱欢那小子摆了一道。”林慕云咬牙切齿道,“若我寻到那小子,定然叫他死得难看。”
陈娇娇心下暗叹了一口气,道:“那平叛的事情……”
林慕云摆摆手道:“若我所料不差,这血魔尊者已然将我们带到朵颜部大军驻扎的鱼儿湖来了,正好趁机把此事给了结了吧。”
他二人方才和血魔尊者大战许久,那些士兵自然已经发觉了,但却都战战兢兢地躲在营帐中。此时大战方歇,便有些胆大的士兵偷偷地瞧着二人,倒在私下里窃窃私语起来。一时间,两位仙师一死一逃的消息便甚嚣尘上,在这军营中疯传了开来。林慕云施展出地之眼,这些议论的声音落在他的耳中,便如同一片嗡嗡作响的苍蝇一般。
林慕云突然一愣,恨声道:“好小子,你居然跑到这里来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见此情景,陈娇娇心下一惊,早已猜出个七七八八来,却还怀着一丝侥幸,问道:“怎么了?”
林慕云也不多言,只是径直朝着帅帐走去,然后一头闯了进去。陈娇娇心下甚是不安,便也跟着进了帅帐。
那查尔沁听到外面的打斗声停歇了,却不见张玉成回来,心下正在狐疑之际,忽然看到有人掀开帐门闯了进来。他一见是林慕云,心下咯噔一声,顿时僵在了那里。
林慕云闯进帅帐中,一眼便瞧见了查尔沁,顿时冷笑起来。他眼中凶光大盛,大步走到近前,一把拎着查尔沁的领口,将他生生地拎了起来。
“好小子,你究竟是何身份?”
却有数名护卫挥舞着马刀,怒吼着冲了上来。
林慕云心念一动,数把律动之刀一闪即逝,便见几颗头颅滚落下来,而那些身体仍旧前冲着。片刻后,才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这帅帐中,顿时鸦雀无声。
许久查尔沁方从惊骇中回过神来,颤声道:“我是朵颜部草原王的儿子,我叫查尔沁。”
陈娇娇走进帅帐时,正听见他这句话,顿时愣在了那里。她神色复杂地瞅着查尔沁,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慕云咄咄逼人道:“你为何要害我们?”
查尔沁见林慕云凶神恶煞的样子,心下本自有些忐忑,忽见陈娇娇走了进来,倒平白无故地生出了一丝胆气来。他心下一动,便惶急道:“是那两位仙师逼我的,我若不做,我们朵颜部便要遭殃了。”
陈娇娇闻言,便朝他望去,倒想起他死死地阻止自己去那碎梦甬道中的情景。
“那你便不顾我二人的死活了?”林慕云忽瞪眼道,“你倒骗得我们好苦!”
查尔沁低头不语。
“你想要害我们不打紧,但你不该利用我们对你的信任,更不该利用和欺骗我们的感情!”林慕云厉声道。
他的眼中杀机毕现,正欲动手,却突然被陈娇娇一把拉住了。他疑惑地看着陈娇娇,正看到后者黛眉轻皱,朝他摇了摇头。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护着他?”林慕云顿时感到心中怒气升腾,将查尔沁一把狠狠地甩到地上,又道,“他的话,我着实不信。”
陈娇娇道:“算了,他只是个被人逼迫的孩子罢了。”
林慕云便拿眼瞧了她一阵,若有所思道:“娇娇,若是别的我都依你。只是这孩子着实可恶,欺骗利用我们的感情,更是害得我们险些殒命。我岂能放过他?”
陈娇娇终于叹声道:“罢了,我不管了。你若想取他性命,便动手吧。”
话刚出口,便听查尔沁泣不成声道:“姐姐,对不起,是我欺骗了你们,我该死!”
陈娇娇瞥了他一眼,却闭上眼转过身去。
忽听到查尔沁凄然无比的声音,喊道:“姐姐!”
陈娇娇心下一颤,再也控制不住,猛然睁开眼来,朝林慕云道:“夫君,你便放过他吧。这件事你依我,别的我都依你!”
林慕云一听,沉默片刻道:“要放过他也不是不可,只是你需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陈娇娇垂眼道:“你说吧。”
林慕云便附在她的耳际,小声道:“娇娇,你告诉我这小子那日究竟跟你说了些什么,你竟然要这般护着他?”
陈娇娇怔了怔,苦笑道:“都这么久了,你还一直记着,真是难为你了。那好,我便告诉你好了。”
她顿了顿,有些害羞又有些惶然道:“你可不要生气啊。”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林慕云将耳朵凑到她的唇边道。
“他那日跟我说的话便是——”便见陈娇娇低下头去,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接着道,“姐姐,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娶你!”
说完,她便抬眼朝林慕云望去,本以为林慕云或许会有些恼怒,但此时却见他一脸迷惘的神情。
林慕云听闻陈娇娇所言,却立时想起云仙子来,想起自己情窦初开遇见云仙子时内心的震撼以及眷念之情,不禁感到一阵惘然。
这孩子,比我那时候强多了。他心下暗叹道。
陈娇娇瞧了一阵,不安道:“你没事吧?”
“这小子,倒有胆呢!竟然将主意打到我妻子身上去了。”他回过神来,倒笑道。
“这么说……”陈娇娇心下一喜,道,“你答应放过他了?”
林慕云便瞅了查尔沁一眼,查尔沁迎上他的目光,立时低下头去。
他点点头,道:“看在我家娇娇的份上,我便放过他这一次。”
陈娇娇便露出笑意来,朝着查尔沁一招手,道:“你过来。”
查尔沁便低着头,惶恐不安地走了过来。
“我夫君宽宏大量,不与你多做计较,你可要记得他的好。”陈娇娇偷偷瞟了林慕云一眼,柔声道。
查尔沁点点头,抬起头来,鼓足了勇气朝林慕云道:“您的不杀之恩,我记下了。”
他却又忍不住抬眼瞧了陈娇娇一阵,眼中满是眷念之情。见林慕云转过头来,查尔沁连忙惶急地低下头去,接着转身往回走去。
“慢着。”林慕云忽然开口道。
查尔沁闻言心下一颤,立时僵在了那里。
林慕云道:“未来的草原王,你朵颜部发生叛乱,置燕云帝国百姓的安危于不顾,如此肆意妄为,总该有些交代吧?”
查尔沁转过身来,指着地上的马哈木道:“我父王已经死了,发动叛乱都是他受到了奸人的蛊惑,如今他已经去了,我们朵颜部自然不会再如此了。”
林慕云原本看到地上三人,倒没有在意,此时蓦然发现李时方赫然就在其中。他心下一阵难过,走到李时方的身边,蹲下身去,扼腕叹息道:“李将军,没想到数日不见,你倒如此洒脱地走了。”
他便站在身来,黯然地站在那里。
半晌林慕云方朝着查尔沁道:“空口说白话可不行。你这小子,刁滑无比,只怕我们前脚刚走,后脚你便继续叛乱了,我可没这时间和你捉迷藏。如此,总该想些法子才是。”
他忽走到查尔沁身前,右手一道黄光闪现,在查尔沁的额间轻点一下,接着道:“小子,我已在你的体内布下了一道血咒。若是我走后你继续发动叛乱,即使我身在千里之外,也可在一念之间取你性命。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林慕云便拉着陈娇娇的手,往帅帐外走去。
陈娇娇随着他往帅帐外走去,到了帐门口忽又转过头来,朝着查尔沁展颜一笑。
查尔沁原本哭丧着脸,一见陈娇娇望来,便强自想要挤出一丝笑意来,终于只是轻轻地摆摆手,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姐姐,再见。”
到了帅帐外,陈娇娇叹了口气,道:“你还是不想放过他吗?”
“不,我那个血咒只是骗骗他罢了。”林慕云摇摇头,笑道,“谁让他总是诓骗我们,我便也耍他一次,让他以为自己的脑袋只是暂时留在脖子上,好叫他惶惶不可终日。”
“你啊……”陈娇娇便笑着伸手捶了他一下,又道,“你就不怕他再次发动叛乱?”
“无妨。”林慕云意味深长道,“这草原上确实需要一个王,而那小子就是最好的人选。他资历尚浅,父亲又新殁,麾下的家臣武将必定不会服他。只怕不久之后,就会有人发动内乱,到时候不管这小子是赢了还是输了,总该是元气大伤的。如此,这辽东草原也该消停好久了。”
时值仲春,只见新草迷离,翠意盎然;满地春色,逼目而来。
淡淡的泥土气息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青草味。这潮湿的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让人沉醉的涩涩春意了。
陈娇娇朝远方痴痴地望了一阵,忽怅然道:“此地种种,恍惚如梦,还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