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妍每天天没亮就起床,穿一身薄衣到院子里早练。
先在院子里跑个十来圈,跑到身子暖了,再倒立走十圈,这时候太阳差不多就升到了墙头上。
她会歇一会,调戏府里打杂的丫鬟跟男仆,说些荤话,这几年撮合了好几对。
歇个半刻钟,到了练腿的环节,她会把裤腿卷起来,去鞭梧桐树的树干。
她从七岁开始修炼,今年二十二岁,十五年来每天都踢。
院子里本来有三棵树,一棵枣树,一棵槐树,一棵梧桐。
槐树只有碗口般粗细,第一年就被踢断,让伙房拉去烧柴。那年秋天,枣树结了很多大红枣,不用人爬树去摘,都让她一腿又一腿,把枣子全踢了下来。
可惜,来年开春这棵枣树没长绿叶,也死球了。
就剩下这棵两人才能环保的梧桐,风里雨里,鞭腿里,矗立了十五
年,树干上都被踢出了几处凹槽,每年还是枝繁叶茂。
踢完树,公孙妍会到后院,把磨豆子的磨盘卸了,再撸一会瑟瑟发抖的毛驴,一手提着一块磨盘,练习挥剑的动作。
一开始只能挥个三四下,现在已经没有上限。
太阳蹲在梧桐树树杈的时候,她就停下来,跟出来漱口的爷爷切磋两招。
她爷爷是越国一代功臣,老将军公孙理。
吃过早饭,她就要去安定府当差。
经过‘品香阁’的时候,她会到里头巡逻一圈,心情好就跟老鸨唠会嗑,心情不好就去踹门。
京城一半的高官都被她踹过门,敢怒不敢言。
四大捕头里,她排第二,也算名符其实。
修为她排第二,办案的头脑能排第一,这几年的功绩也排第二。
当然,公孙妍觉得自己样样都是第一。
她跟玄字捕头余沧海关系最好,余沧海是个闷油瓶,好欺负。
跟姬云关系最差,姬云不服她,两人打过一架,胜负未分,倒被田府卿骂的狗血淋头。
万人敌她一般不去招惹,她觉得这个人脑子不是很正常。
她的手下有二十三人,负责看守安定府及挨着安定府的临时监狱‘真言堂’,算是全京城最清闲的差使。
每天就是喝茶打盹,来了兴致就让部下们打架给她取乐,有时候她也会亲自出手。她打架从来不放水……
多年来,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或女人能闯进她的心里,虽然调戏过不少人,都是因为好玩。
昨天还调戏了肖男,倒不纯粹是调戏。
约莫一个月前,将军府来了两个小贼,什么都没偷,府中老仆跟其中一贼过了一招,被对方一记妖拳吓傻,当场告老还乡。
她当时不在府中,这段时间一直在暗中调查,认定肖男嫌疑最大。昨天试探了一番,发现这小子就是个弱鸡,不太可能。
……
她晃晃悠悠来到安定府,一进门就觉得府里的氛围不太对,往常大家伙都是笑呵呵,今天都闷着头不说话,有人还眼眶通红。
“怎么了这是?”她揪住了一个小捕快。
小捕快撇着嘴说:“田大人,没了……”
“没了,去哪了,好好一大活人还能丢了?”公孙妍一时没反应过来。
蹲在门口的余沧海叹了口气,说:“田大人的家眷传来消息,大人昨晚修行时不慎走火入魔,仙逝了……”
“死了?!”公孙妍一把将小捕快提起来,厉声质问道:“说,怎么回事,怎么死了?田大人怎么会死!”
小捕快既委屈又难过。
“公孙捕头,您节哀!”
“我节哀,我节个屁,田老狗才不会死,谁都能死,他才不会死!”她将小捕快扔到一边,拔刀怒气冲冲出了大门。
余沧海忙追出去拉住她,劝道:“公孙妍,你冷静!”
“我冷静个屁,他埋了没有,埋了我就把他挖出来,他怎么会死,他不可能死!”她的声音越来越哽咽,沉默了一会,把刀收回刀鞘,“好,我冷静,我去他家里看他最后一眼。”
余沧海没有跟着她,他要等大家都到了再一起田府。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公孙妍,她与田府卿情同父女,这种感情他无法感同身受。
……
……
肖男今天休假。
张县令把捕快班的权力都交给了肖男,摇着屁股说忠勇伯是东城衙门荣幸。
肖男就制订了一套休假制度,每人每月有六天假期,捕头可休八天。
如今东城衙门捕快扩招到了十人,盛世空前。肖男不是任人唯亲那种人,自从他当了捕头之后,周东升就没跟他说过一句话,连饭局都没去过,他还是让其当了副捕头,每月多一百文俸禄。
没两天,周东升就跟他兄弟相称。
休假他也捞不着睡懒觉,王梦瑶早早把他叫醒,昨晚约好的去逛街。
肖男也觉得很有必要给未来媳妇置办几身好看体面的衣服,再买一套金首饰。
不论一个女人多贤惠,多通情达理,肯定是爱美的,也一定喜欢首饰、胭脂这些让人变美的玩意。
公孙妍可能除外。
两人出门的时候,杀生丸屁颠屁颠跟了出去,肖男心想自从狗子抱回来一次都没溜过,就找了根绳拴在它脖子上,溜它一溜。
有媳妇有狗,过两年再添个娃娃,平平淡淡的生活,妙不可言。
可是,若是有好几个娃娃,三四条狗,再多俩媳妇会不会更逍遥?恶臭。
刘七已经在胡同口槐树下等了一早上,肖男出现时,她开心地想打招呼,看到抱着肖男胳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王梦瑶,她微微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王梦瑶叫住了她。
“你是来找君也的吧?”
她转过身,将鬓角的头发挽到耳后,尽量笑得大方,说:“我跟他说件事,就一会,你们要是不方便我就回头再来。”
“你们聊吧,我到前头等你们。”王梦瑶说,牵着杀生丸走到街上。
肖男走到槐树下,心想得说些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脑抽地说了一句:“七姑娘,你想我了?”
刘七小脸一下羞得通红,低下头来,微微点头。
完了……这下气氛更尴尬了。
刘七似感受到了他的困扰,轻声解释道:“我不打搅你们,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女人,我来就是跟你告个别……”
“你要回周国了?什么时候?”肖男心里还有几分舍不得,毕竟被眼前这个女人夺走第一次。
“明天早上就走。”她抬起头看着肖男,眼中流露出绵绵情意,“以后难再见,觉得有些话必须告诉你。”
“你说。”肖男侧耳倾听。
刘七犹豫了一下,红着脸道:“如果……怀孕了,我会给你寄一封信,好让你知道,你要是想见孩子,可以来周国,我可能没办法过去找你。”
她说得很严肃,肖男心想就一次应该不会吧,哪有这么巧的事。
街上传来王梦瑶的喊声:“君也,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