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风机吹出的风暖暖的，呼呼吹得苏萌有点想睡觉。
“困了吗？”陆铭停下来问道。
他看她刚刚微微有些耷拉着脑袋，跟她说了几句话她也都好像没有回应。
因不确定她是因为噪音太大听不见，还是困得不行睡着了，陆铭只能关了吹风机确认一下。
苏萌的确是有打过一小会瞌睡，可耳边突然安静下来后，她反倒清醒了一些。
“一点点。”她皱了一下眉眼，嘴角柔柔带起一抹笑地回答道。
“那再撑一会儿，吹干了就睡吧。”陆铭左手拿起她的一缕秀发，右手再次举起吹风机。
苏萌手往后抬起，抓住了他的右手道：“就这样吧，剩下的等它自己干吧。”
再吹下去她可真要睡着了。
那样可不行，她还有故事没听呢。
“不吹干睡觉会头疼的。”陆铭苦口婆心地劝道。
苏萌抬头深吸了口气，晃了晃脑袋后直接转身，压着他的手往下。
“不睡呀现在～”她拿过他手里的吹风机，低头收着电线道，“你还没跟我说堂食的故事呢。”
陆铭被她突如其来的撒娇惊了一下，快手帮她把插头拔了，接过她手里的吹风机，将其暂时放在一旁。
“嗯……”
陆铭总觉得这样没个铺垫的开口好像……有点干……
可因为苏萌的眼神实在太过于专注了，他哪怕想在对话中找到点铺垫吧……好像都不可以。
“这样的……”
他停顿了一下，好像用这个来启后还不错。
“河叔跟阿姨是从很久很久以前认识的，可以算是邻居吧。河叔的家里是开餐馆的，店就开在阿姨每天必经的路口那儿，他也算子承父业。听阿姨说……她好像读书的时候是吃他父亲做的饭菜，工作了以后再去他家餐馆，吃的就是河叔做的饭菜了。”
他感觉自己说的好像有些绕了，所以特意停了一下，看看苏萌有没有什么听不懂的地方。
苏萌并没有针对他话里的人际关系提出疑问，只眨了眨眼问道：“河叔既然已经继承了自家餐馆，怎么后面还会去堂食做主厨呢？”
“他父亲好赌，赌光了身家，背着他们把店都给压出去了，河叔和他母亲都不知道。赌馆的人去他店里打闹收店的时候，阿姨正好在那里吃饭，所以才能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到事情的原委。”
苏萌点头表示理解，“所以阿姨就把河叔带去堂食了？”
“没有。”陆铭笑了笑摇头。
“阿姨那会儿还没有开餐厅的想法。她刚结婚，老公家境也不错。她应婆家的要求在家当个全职太太，生活无忧，对做生意这种事没什么兴趣。河叔的经历对她来说，也不过是看个新鲜。”他再次摸了摸苏萌的头发，确认干了以后才又将手放下。
苏萌低眸朝他的手上看了一眼，随后抬眸道：“那她后来开堂食的原因是？”
“一开始是生计，”他不经意地把眼神转向左上角，排列好语句顺序后道，“她的前夫在婚后不久就出轨了，那会儿她刚怀上廖凡。”
苏萌瞬时皱起了眉，有股气愤的怒火在她胸口凝聚。
“不要生气，都二十几年前的事了。他那会儿要是不出轨，阿姨还没法跟我爸一起共度余生呢。”他用手指抚平了她眉间的褶皱。
他话里带着调侃，着实是用幽默把苏萌心头的怒火给浇熄了。
所以她才能顺其自然地收起拧眉的力气，用微笑等着他接下来的故事。
陆铭看她神情放松了，这才收回手继续道：“阿姨是很坚强独立的女性，如果不是因为怀了廖凡的话，她在当时一定会直接离婚。可就因为有廖凡的存在，她哪怕知道对方出轨了也不说，足足忍到廖凡断奶以后。”
苏萌没有再接着问别的什么，因为陆铭的故事线已经很清晰了。
陆铭只是稍作停顿，一会儿后又接着道：“她虽然暂时没有跟对方离婚，但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她一直在为后期争取廖凡的抚养权做准备。一个全职太太，离婚后无半点生活来源，这在争抚养权的时候是个很不利的条件。所以她从得知丈夫出轨开始，就一直在想着为自己创造出一份职业。为此，她可以继续装傻卖萌，跟丈夫跟婆家多要一些……嗯……说打赏可能有点低贱了，但阿姨跟我说她那时候确实是这么过来的，靠这个攒得一些生意的本钱。”
“呼～”苏萌提起一口气又呼出，感叹女人真的是为母则刚，为了孩子可以暂时将自己的原则、尊严通通抛下，去接受那些本不该有的屈辱。
“所以堂食……其实是为廖凡而建的。”她鼻子一酸，几乎要哭出来。
“嗯，”陆铭点头，“所以这也是堂食必须由廖凡来接的原因。不单单只因为阿姨临终的遗愿。”
“廖凡知道这些过往吗？”
陆铭抿了唇摇头，“他不知道，也不用知道。阿姨不想这些过往成为他的负担，所以也不希望我告诉他。”
苏萌皱着眉低头，眼泪“啪嗒”一下滴到了衣服上，瞬间被面料吸收。
“应该早告诉他，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误会了。他也不会到阿姨临终的时候还怀着怨恨，不愿去看她最后一面。应该早告诉他的……”
苏萌尽力不让自己啜泣，可她闷闷的嗓音和颤抖的肩膀，无一不在提醒着陆铭，她已然有些失控。
陆铭顿时有些慌了，后知后觉地才意识到廖凡与她的关系亲近。
想必是廖凡私下有跟她说起过他的一些想法和过往，她再经由他此次说的故事做一番整合……
情绪筑起的高塔在此时砰然垮塌，她便哭得不能自已。
“好好，都过去了，没事了，别哭别哭。”他捧着她的脸，颤抖着手指替她擦去眼泪。
可那些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帘一样一颗颗地往下掉，他根本就擦不完。
他只能赶紧将她抱住，借着怀抱给她力量，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愧疚。
“早就该说的……”她靠在陆铭的肩膀上，嘴里不断重复着最后的五个字。
她因为失去过，所以比任何人都更为珍惜可以坦言的机会。
如果时间来得及，她在那会儿一定会在最后一刻跟自己的妈妈说一声对不起。
可陆铭和廖盈钰他们，明明有那么长的时间，却偏偏放任这些误会不断在廖凡心头积压，让他错失了最后一次说“对不起”的机会。
她无法想象，廖凡如果知道了这个事实，该有多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