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沅还是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她舔了舔干涩的唇，想要说话，可一出声嗓子就像是被刀锋划过一般。
她看着管家认真严肃的脸，鬓角泛白和眼角的皱纹都是他和爷爷一起走过的这些年，管家比任何人都陪伴爷爷时间更长，所以这些话，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觉得不会开玩笑的。
可就是因为知道这些，顾沅心里才更加难受。
“不可能，爷爷.....”顾沅吐出一口浊气，手里紧紧的攥着诊疗单，“明明都是....都是健康的......”
“老爷子最近不怎么记事了，刚刚吃完药又会嚷嚷着要吃药，刚刚睡下又说自己没有换衣服......”管家不忍心再说下去，可是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
“张伯，我觉得.......”顾沅舔了舔唇，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她知道这件事瞒不住，况且如果一直恶化，很有可能爷爷就会患上这个病，最终确诊。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婶婶他们，我哥...我会跟他说的。”顾沅紧紧的攥着诊疗单，指甲钳进掌心，心里却不住的打鼓，想了想又说道，“您帮我个忙吧。”
顾沅从老宅出来已经很晚了，街边的路灯成为了唯一照亮这个城市的灯光，路灯下略过的一道道身影和交谈声，让这个本应该沉静下来的城市变得一如既往的喧闹。
就好像永远不会停下，人们肆意的喧闹没有还给夜晚安静，夜晚也同样不会还给他们亮光。
顾沅开车出来，但她并没有立刻离开，车开到山脚下，她没有在前进，把车停在山脚下，顾沅远远的看到了屹立在半山腰的那栋灯火通明的别墅，那是山野间唯一照亮了树林的光，也是小时候照亮顾沅的光。
在顾沅最无助最难受的时候，是爷爷抱着她哄着她说一定会让爸爸妈妈回来，自从父母去世之后，顾沅就一直跟着老爷子生活，她变得患得患失，从原本外向的孩子，变成了沉默寡言的孩子。
一直到出国之前，顾沅心里没有一点怨恨爷爷，尽管爷爷偶尔会忽略她，偶尔会因为听信了顾雪洁的话而教训她，让顾沅选择离开的都不是这些。
她恨得是爷爷明知道害死父母的人是谁却选择了包庇，明知道孩子自己父母的人就在家里，还要让自己叫他们叔叔婶婶，那么亲切的称呼，却让小小年纪的顾沅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并且在叔叔婶婶身上顾沅也从来没有体会到什么叫做被宠爱。
只要有顾雪洁在这些都是奢望。
从打算回国的那一天，顾沅就算好自己回来要走的每一步路，只是这路上秦慎时是意外，爷爷得病更是意外，如果爷爷忘记了那些事情，顾沅那么拼命的想要找到证据又有什么用呢。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罢了。
顾沅在车里坐了很久，直到天边线泛白，直到别墅的灯熄灭，她才收回视线，发动车辆离开了山脚下。
回到南山苑，顾沅拖着一身疲惫，摸开灯却被坐在沙发上看书的身影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凌晨两点了。
然而，秦慎时还没有睡，坐在沙发上等她回家。
听到声响，秦慎时猛然回头，和站在玄关处眼里湿漉漉的顾沅对视上后，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问，只是一把把顾沅搂在怀里。
玄关处一盏橙光的灯光，像冒着泡的橘子汽水泛着酸。
扑进秦慎时怀里，嗅到熟悉又令人安心的味道，顾沅才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眼泪全抹在秦慎时睡衣上，却依然咬着唇默不作声的哭。
秦慎时听着心疼，勾着她的腰抱起来，边走向卧室边拍拍她的后背。
把顾沅放在床边，秦慎时一句话都没有说，帮她脱了鞋，然后转身离开房间，几分钟后拿着热毛巾进来，给顾沅敷眼睛。
可顾沅还在哭，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一般。
秦慎时很少见到顾沅哭的这么伤心的时候，但他也没有慌，只是把顾沅搂在怀里任由她放声大哭。
一直哭到顾沅精疲力竭了，秦慎时才帮她洗了个澡，把人塞进绵软的被褥里，然后抱了个满怀。
这个时候，顾沅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因为哭的太用力，导致有点头疼，哼哼唧唧的拉着秦慎时的手帮自己揉揉。
“下次要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回家。”秦慎时亲了亲顾沅的眼睛，心疼小家伙把自己眼睛都哭红了，可又下意识的想要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才让顾沅哭的这么伤心。
伤心的好像要把整个心都哭出来一样。
听到秦慎时这样说，顾沅又有些忍不住了，吸吸鼻子埋进秦慎时脖颈处，好久好久才慢慢出声。
“你会不会一直都跟我在一起啊？”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声音有多么颤抖，彰显着害怕和无助。
两人紧紧相拥，像是要把对方都融进骨血之中。
秦慎时亲了亲她的耳朵，在顾沅耳边郑重承诺，“会的，会陪你一起坐在阳台看太阳落山，好不好？”
他说过的，他对顾沅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兑现，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挡。
顾沅固执的拉着他的手，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声音闷闷的夹杂着鼻音，有点萌又有点可怜，“那如果...那如果你老了，记不得了怎么办啊。”
“那就在家里写满你的名字，让我忘不掉。”
顾沅还是不放心，此刻的她特别没有安全感，不停的确认，“如果是因为不可抗力呢，比如说老年痴呆什么的也不会吗？”
从顾沅的话里面，秦慎时可以摸索出，应该是顾沅家里人出了事情，想来一定是重要的人才会让顾沅没有安全感的脆弱爆发出来。
他紧紧的搂着顾沅，让她能够感受到自己在身边，“不会，就算是老年痴呆也会记得你，因为你是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