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悄悄从舒洌的双眼中看到自己的表情从焦灼变为惊愕。
“写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我试过很多次，写了又删，删了又写，不知道自己笔下的东西会不会又伤害到什么人……”舒洌抿住唇，没再说下去。
杨悄悄一下子回忆起很早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传言，那个因为和裴熹产生共鸣，发微博还被洗砚评论，结果遭到洗砚黑粉网暴最后自杀的小姑娘，她的死原来真的是导致他封笔的原因。
“那不是你的错。”她的声音有些涩然。“错的是那些施暴的人，是他们的恶意才扼杀了一个鲜活的生命。而你正相反，你是给了她鼓励和希望的人，如果她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你能继续写下去，温暖到更多的人，而不是因为她，就此封笔。”
“我给她带去的帮助，和造成的伤害相比，实在是微乎其微。如果没有我，她根本不会被那些人注意到。”
“但又不是你让黑粉去骂她的！”杨悄悄声音急切。“他们才是最应该受到惩罚的人！他们没准早就忘了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被他们伤害过，现在又撸起袖子去骂别人了。为了惩罚他们，你应该继续写文，让他们恨得牙痒痒并且拿你没办法才对，怎么能遂了他们的意呢？”
舒洌被她逗笑。“你这个思路倒是很清奇。”
“笑什么嘛，我很认真的！对伤害过我的人，我就打算这么报复回去，我才不要如他们的意缩起来不见人呢，我要站得高高的，让他们爬梯子都够不到我，气死他们！”杨悄悄鼓起脸颊，这是她活了一辈子之后得到最大的教训，生命消逝的前一刻，她才感到后悔，可惜已经来不及。她相信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一定不是为了让她重复之前的悲剧。
“有谁伤害过你？”舒洌认真地看着她。
杨悄悄下意识掩住嘴。“啊？哦……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人伤害我。”
“是那些在评论区骂你的人？他们也是冲着我来的，你别在意。”
杨悄悄有些后悔之前把那些评论给舒洌看过，她不知道原来他会因为这种评论而产生深深的自责，此时她连忙补救道：“我一点儿都不在意，真的，而且这也不是你的责任，她们就是嫉妒我长得漂亮，觉得我肯定没有演技，等剧播出了老娘就惊艳四方。”
“你倒是比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开朗了不少，没有那么阴郁的感觉了。”
“是因为裴熹啊，她在我身上活过一遭，带给了我很多勇气，这也是你的功劳呀，你看，你不仅帮助到了网上许多素不相识的人，还帮助到了眼前的人，你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作家。”
舒洌没有说话，双眼一直凝视着她，杨悄悄被他看得越来越脸红，低下头说：“干嘛？好话听不习惯啊？你可得好好珍惜，对着你这个阴晴不定的臭屁男人，我的好话可是很有限的。”
“是吗？那你对着什么样的人会天天说好话呢？说出来让我参考一下。”
“唔……让我想想。”杨悄悄右手捏住自己下巴，表情看上去是在认真思索。“首先……要长得帅。其次，要温柔。再然后……要天天夸奖我，这样我说好话才不亏，等价交换嘛。”
“好。”舒洌点头。
“哎？我说什么了你就好？”杨悄悄回过神来，看向他。
“长得帅，审美正常的人应该都看得出来。”舒洌扶了扶眼镜。“温柔……像言情小说男主角一样不就好了？至于天天夸你……嗯，这个难度确实有点儿大……”
“哼。”杨悄悄白了他一眼。
“毕竟你的脸已经美到令人词穷了。”舒洌不紧不慢地补全后半句。杨悄悄的脸肉眼可见地变红，目光游离。“也……也没那么夸张啦。”
“小姑娘还真是可爱。”舒洌弯起唇角。“今天谢谢你关心。”
“那你会继续写文是不是？”杨悄悄露出期待的表情。
舒洌沉默了一会儿，坐回办公椅上。“我不知道。除了担心给别人造成伤害，我也有别的顾虑。”
“什么顾虑？”杨悄悄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追问他。
“我写这些东西，除了给人造成虚假的心理安慰，还能起到什么作用吗？”他视线投向电脑屏幕。“网络小说对大多数人来讲都只是消遣，只要看着爽就够了，不追求逻辑，不追求内涵，也不会再翻第二遍。”
“可你上次开会还否定了瞧不起网文的作家，现在怎么又反过来说网文不好了？”
“我没有说网文不好，我的观念从来没变过，网络文学在以后会成为经典。但并不是所有的网文都会成为经典，也不是所有经典都能马上发挥作用。有很多作品在当时只是被人忽视，后人才能发掘出它的真正价值。”
杨悄悄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担忧。“你已经这么有名了，写什么都会被人看，肯定不会被忽视的呀。”
“我怕我得到的都是虚名，实际根本配不上这份关注。”
“那你是为了名垂青史才写作的吗？”
“……那倒不是。”
“那你想这么多干什么？只要自己心里有故事，就可以写出来啊。我和其他写手大大们聊天的时候，他们都说他们是为了热爱才写作的，他们在写之前也没办法保证自己写的东西会成为经典，或者一定会产生多大影响。再说了，古今中外有多少文豪是为了自己的作品成为经典才写作的？我看的书不多，但也知道李白杜甫他们都是做过官的，也没有把写诗作为自己的事业呀。写就写了，顾忌那么多干什么？你想想你最开始写第一篇文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和现在一样复杂吗？”
“第一篇文啊……”舒洌陷入回忆。“那还是大学时候，薛青给我看别人写的连载，说他也想写这种东西，问我要不要陪他一起。”
杨悄悄表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你们俩……不会真的……是传闻中那种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