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1 / 1)

辞镜也发现雨势渐大,他的袖子遮不住梵音了。

尊贵的妖皇大人终于想起来还可以捏个避水诀。

于是他给自己捏了个碧水诀后,顺带给梵音也捏了一个,还面不改色对梵音道:“你怎么连避水诀都不会捏?”

梵音:“……”

她突然也想刮狐毛了。

应龙这时候才把注意力放到他们二人身上,先前见女魃对梵音十分近亲,他打量了梵音几眼,目光落在辞镜身上时,感应到辞镜身上那股特意收敛了的强大威压,心知前来的怕不是什么小角色,谦和拱手笑问:“不知二位是?”

辞镜没说话。

万年前,容白古神一直避世上清雪镜,不问六界是非。

黄帝跟蚩尤那一战,请了不少神祇前去助阵,黄帝知道自己请不动容白古神,也就没往上清雪镜发帖子。

眼下哪怕只是个幻境,他也不太想参合那场战事。

赤水原本是烛阴的地盘,因为赤水成了远古时期的主战场,死在那里的妖和神都不计其数,怨气冲天,不少古神古妖都尸起异变。

容白古神出关,便是为了镇压赤水之地尸起异变的古神和古妖们。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烛阴又抠门抠到令人发指,容白古神每天忙着布阵画符镇压尸气,烛阴溜溜金乌回来还要找容白古神要工钱。

理由是他修为强大,乃盘古开天地后的第一批神族,出去转一圈,对尸起异变的古神和古妖们都是一种震慑。

容白直接提出以上清雪镜跟他交换,烛阴又说自己是君子,不能拿赤水这破落地占他便宜。

当年容白古神为了让烛阴让出赤水之地,对着丝毫不懂棋的烛阴,愣是绞尽脑汁连输了七局,烛阴才“勉为其难”收下了上清雪镜。

为了滋养从十八层地狱取出来的红莲业火火种,容白古神又从上清雪镜引了一段灵脉埋于赤水地底。

辞镜掌管红莲业火,所有妄图逃离赤水的骨妖或是走尸,都被辞镜用红莲业火烧过。

女魃见到辞镜,本能的感到恐惧。

她扯了扯应龙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多问。

明明她一句话没说,但应龙就是奇迹般的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

“二位远道而来,不如先到府上暂住,我们也好尽尽地主之谊。”应龙意识到自己先前问梵音和辞镜名字不妥,不动声色盖过了那个的话题。

他笑起来温润清朗,但那弯成月牙形的一双眼,总让梵音觉得有几分熟悉。

女魃只是心思单纯,并不笨,她看到梵音跟辞镜都出现在这里的时候,约莫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没等梵音和辞镜都接应龙的话,她便仰头冲应龙轻吼了一声。

梵音先前就听见女魃还是用吼声表达自己的意思,而不是通过说话,她还隐约觉得有些奇怪。现在再听,梵音便猜测女魃是不是太久没说话,哪怕想说,也忘记怎么说话了。

应龙深深看了女魃一眼,目光又落到梵音和辞镜身上,最终只道:“我回去做桃花酥饼,记得早点回来吃,桃花酥饼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女魃用力点了点头,那双眼咋一看盈满了笑意,可细看之下,却看出几丝悲意。

应龙帮女魃把耳边的碎发拨了拨,冲辞镜和梵音拱了拱手才走下城楼。

随着他走远,女魃头顶那朵乌云也飘远,青色的火焰慢慢从女魃身上燃了起来。

只不过这次火焰没能燃尽她别在耳边的那朵花——眉眼如画的女子又变成了一具枯骨的模样。

“吼——”

她朝着应龙离开的方向吼了一声,梵音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能感觉到她的悲伤。

辞镜抬手虚空一划,一道结界将她们三人与幻境隔离了起来。

幻境中女魃又恢复了容貌。

辞镜道:“这是须弥境,在这里,哪怕只剩一缕残魂,都能复原。”

“谢谢。”

梵音算是第一次听到女魃说话,她的嗓音明明是很好听的,但因为万年没说过话了,沙哑得厉害。

在幻境中,她想说话都忘了怎么发音。

她只能跟当骨妖时一样用吼声来表达,懂她意思的,只有应龙,只有一个应龙而已。

女魃伸手取下应龙别在她耳边的那朵花,淡黄色的花边被火苗烧焦了一点,她说:“万年前,我留不住他送我的任何一朵花。万年后,我不会再烧焦这花时,给我送花的人又不在了。”

她笑了笑,像是苦涩,又像是委屈。

她小心翼翼把花插回发髻上,望着梵音道:“我知道这里是建木幻境,谢谢你冒这么大险来找我,也谢谢你在赤水河边葬了我,但我不想回去了。”

梵音有些不忍,“你何必执着,应龙早已在古战场上陨落。”

女魃像是要哭了,不过她依然是笑着的:“就是因为那个世界里已经没有他了,我才想留在这里啊。”

“我在赤水等了他一万年,他说过他要来找我的。”

“但是他一直都没来。”

“我在那边等不到他了……”

最后一句嗓音沙哑得厉害,声音轻得像是一句呢喃。

梵音很心疼女魃,或许留在这里,用一个最渴望的梦境终结这一生,对她而言真的是最好的选择,但梵音还是不忍心。

她道:“女娲土可以重塑灵体,你回去了,能恢复从前的样子,可以回神界了。”

女魃轻轻摇头。

她什么都没说,但那双澄澈却仿佛看透了世间一切的眼睛,让梵音有再多的话也无从说出口。

她放下了赤水河边枯骨万年的仇怨与不甘,放下了当年被驱逐北境的痛苦与憎恨,放下了一身战功却被从女娲神卷上除去神籍的不公,如今唯一放不下的,只是那个给她做桃花酥饼、冒着雨送她花的少年郎。

女魃跪下给辞镜磕了一个头,后退一步退出须弥境。

她小跑着下了城楼,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梵音看向辞镜:“怎么办?”

辞镜说:“杀了应龙。”

幻境里也没了应龙,女魃就没了呆在这里的必要了。

梵音默了一秒道:“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她怕杀了应龙,女魃会直接跟他们反目成仇。

*

二人到城里寻了一家客栈落脚。

也不知辞镜是哪来那么多海螺,财大气粗订了两间上房。

梵音为女魃的事愁得头秃,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从乾坤袋里翻出自己以前没看完的话本子。

看到青梅竹马变负心汉的桥段时,梵音激动得一拍大腿:“有了!”

她们完全可以绑架了应龙,让辞镜变成应龙的样子,来个移情别恋,这样女魃伤心了,就肯跟她们回去了。

她忙捧着书打算去找辞镜。

梵音开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房间的房门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她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暗色从门窗顶部慢慢笼罩下来,她身后传来一道清润的嗓音,不过比起之前带了些许戾气:“你们想把献儿从我身边夺走?”

梵音回头,看到站在房间里的应龙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过她脑子还算清醒,道:“你不希望她活得好好的么?”

应龙勾唇一笑,明明是张清俊温雅的面孔,此刻愣是多了一股邪气:“她在这里依然可以活得好好的,而且活得很开心。”

梵音没想到这幻境中的人竟也跟现世中的人一样,拥有七情六欲。

不过应龙的观点她不敢苟同,沉默片刻道:“你明知,留她在这里,她在现世就是死亡。”

应龙笑了起来:“生和死是谁定的?为何不是在这里才是生,在外面才是死?”

“胡搅蛮缠!你不是应龙,你凭什么替他决定女魃的生死?”梵音怒道:“真正的应龙已经死了,他若是在这里,必然也是希望女魃在现世好好活着的!”

“激怒我对你可没什么好处。”应龙闲散道:“等我杀了你,再杀了隔壁那只妖,就再也没有人可以分开我跟献儿了。”

他手中用灵力凝出一柄长剑,缓缓逼近。

梵音看了一眼自己缠在手腕上的那串珊瑚珠,珠子已经有一半变成灰色了,她还有一半的时间。

但是若死在应龙手中,她的魂魄也就在幻境中散了。

现在念咒,出去后就无法再次入女魃的幻境。

梵音手心捏了一把汗,想到自己跟辞镜还有血契,她试着通过血契向辞镜求救,不过她在识海里嚎了半天也没听见辞镜回一声。

梵音有些绝望的想是不是血契失灵了。

应龙是神,她一个元婴修为,跟他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那一剑刺来的时候她别说召出兵器抵挡,便是闪躲都来不及。

房门忽而“砰”的一声连门带框被人一脚踹飞,辞镜银色长发在身后飞扬,他暗红的眸子一眯,手中的血线如一张网密密麻麻缠上了应龙刺向梵音的剑,那纤细的血线愣是把应龙的剑直接勒碎。

本命法器受损,应龙立马吐出一口血来,狼狈从窗户逃走。

辞镜原本打算追,看到地上碎裂的断剑浮起的神泽时,眉头突然狠狠一皱。

梵音见他盯着碎剑看,心有余悸摸了摸自己脖子:“这剑有什么问题么?”

辞镜道:“剑身被加注的灵魂之力,跟烛阴的有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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